22
五月雖然說是農忙時節,如今卻還沒有到最忙的那段時間,所以,當幾個女人高亢尖銳的聲音響起時,左鄰右舍亦或者是相隔不遠的村民在聽見之後,腦子裡紛紛出現四個字,出大事了!於是,或關心或好奇還有幸災樂禍的往這邊而來。
周氏直到被兩個兒媳婦扶到院子里的時候,腦子裡卻依舊是司月剛才瘋狂的狠勁,她看得可是很清楚,那絕不是威脅,想到這裡,只覺得脖子涼颼颼的,渾身打了個寒顫,兩腿發軟,清醒過來。
「娘,你沒事吧?」與周氏相差無二同樣慘白的臉,面帶關心地問道。
「哇,」回頭看司月並沒有追來,索性推開李氏和王語嫣,癱坐在地上,一邊嚎哭一邊叫罵,「老天爺,你開開眼吧!兒媳婦要殺婆婆了,還有沒有天理啊。」
房間內,楊天河聽著周氏悲戚的哭聲還有條理分明的指控,哪裡會不明白娘打的是什麼主意,這是想將司月將死路上逼,雖然他也被剛剛司月的行為嚇到了,更不贊同她的衝動,可他卻是能理解的。
司月緊抿著嘴,將菜刀放到桌上,彎腰撿地上橫七豎八的衣物,楊興寶也被嚇到了,聽著外面奶奶還有幾個嬸娘的話,再看著娘親撿東西的背影,壞人,明明是她們想偷娘親的東西,小偷,還敢哭。
嘴撇了撇,眼裡的淚珠子終究忍住沒有掉下來,小小的身子不住地往下滑,下地之後,跟在司月身邊認真地幫她撿,突然,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地上淡灰色還沒有完成的小衣服,兩個大大的腳印,他知道,這是娘親給他做的另一套衣服,慌忙地將其撿起來,抱在懷裡,伸手想要將其拍乾淨。
只是,已經印上的腳印哪裡是他的小手就能拍掉的,因為自己的動作沒有得到想要的效果,楊興寶的動作慢慢地緩了下來,乾瘦的臉頰鼓了起來,眼淚再也忍不住啪啪往下掉。
司月看了一眼另一邊動作利落的楊天河,伸手摸了摸楊興寶的腦袋,「傻子,哭有什麼用,這能洗乾淨的。」
「真的?」楊興寶抬頭,看著司月問道。
那要哭不哭的小心翼翼,大大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這小模樣實在是招人疼,「恩,先幫我收拾東西,一會我給你洗。」
「恩,」楊興寶用力地點頭,這個時候的娘親好溫柔,剛剛還下雨的臉一下子就放晴,裂開一個大大的笑容來,小小的人兒動作更有勁起來。
等到三人將箱子里的東西重新歸置好,外面的聲討,責備甚至叫罵的聲音一波勝過一波,估計很快就會衝進來,如若司月對婆婆動刀的事情被定下來,想到族裡的規矩,她一定會被沉塘的。
「司月,一會你將事情推到我身上,就說是我讓你去廚房拿刀的,也是我讓你對五弟妹動手的,威脅娘的事情也是我讓你做的。」楊天河左想右想也只能想出這麼一個法子。
聽著楊天河的話,司月有些震驚地看著他,「你瘋了吧?」
她即使是對這裡的風俗再不了解,深刻在小姑娘腦海里的孝字足以說明不孝的罪過有多大,更不說是指使媳婦對親娘出手,這樣的行為恐怕無論什麼原因在他們眼裡都是那些該遭天打雷劈的畜生才會做的。
「司月,這事你聽我的行不行?」對著司月,特別是她此時吃驚的可愛模樣,楊天河實在是強硬不起來。
聽著楊天河懇求的語氣,眼裡沒有半點開玩笑或者假惺惺的樣子,司月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問道:「你是認真的?」
楊天河點頭。
「那你知不知道我這麼說對你來說會有什麼後果?」看著仰天的眼神有些複雜。
「我知道,」楊天河接著點頭,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你放心,他們總是我的家人,不會真的對我怎麼樣的。」
哼,司月在心裡冷哼,那倒是真的,不過原因可不一定是親人這一個,家裡出了一個不孝子,楊家丟不起那個人,所以,肯定會把事情壓下來,但楊天河的名聲是絕對會掃地,在楊家村恐怕也不好做人的,真是愚蠢的男人。
「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司月冷著臉說道。
「司月,」楊天河有些著急,「就算你不被沉塘,也有可能會被打板子然後逐出楊家村的。」他以為司月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也不在顧忌會不會嚇到她。
一聽這話,楊興寶是第一時間抓著司月的衣角,可憐兮兮地瞅著她。
還真的有沉塘這回事,司月的眼睛暗了暗,「楊天河,一會你只要看好小寶就行,別多事,我是不會被沉塘,也不會被逐出村的。」真蠢,還有趕著送死的。
「你真的有辦法?」楊天河表示懷疑,雖然前兩日司月與家人相處總佔上風,可他娘的戰鬥力他還是有深刻體會的。
「恩,」司月點頭,「若是行不通,在按照你說的辦也不遲,幫我把箱子抬出去。」
就在這時,早已經被好事人通知的楊家男人和村長已經到來,外面看熱鬧的聲音小了些,周氏幾個女人的哭訴卻更大更凄慘了,「走吧。」好戲才剛剛開始不是嗎?
眾人看著抬著箱子出來的楊天河和司月,見司月整個人完好無損,質疑的眼神不由得落在了楊天河身上,難不成這楊家老四還真是個有了媳婦忘了娘的白眼狼,周氏都被這般欺負了,他依舊跟在司月屁股後面打轉。
「老四媳婦,你可真敢啊!」楊雙吉的感嘆參雜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情緒。
身著孝服的司月看著這一群目光不善的人,目光依舊清澈坦然,楊家男人果然比女人手段高,只楊雙吉這一句話,便將罪名落在了她頭上。
「呸,村長,這女人的行為就應該開祠堂,浸豬籠,沉塘。」
「就是,看看她的樣子,半點悔過的神色都沒有,真是無法無天了。」
司月的名聲在楊家村本來就不好,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可以說是成為眾矢之的,說話自然是不客氣起來,至於她的那一身孝服,早已經被他們忽視。
這樣的場面,真是好久都沒遇上了,司月目光一冷,將那些說話的婦人一個個記在腦子裡,正要開口,一個身影擋在她面前,接著便有人驚呼。
果然蠢得沒救了,那迎面而來的石頭她完全可以輕鬆躲過,用得著他擋在前面嗎?弄得現在這頭破血流的模樣,「先堵著吧。」司月皺著眉頭將袖口的手絹遞了過去。
楊天河有些愣愣的接過,扯開有些勉強的笑容,「我沒事。」
「要你多事!」司月不滿地說道,哼,這都是你家人惹得禍,被想這樣她就會感激。
「哇哇,」楊天河這模樣,可嚇壞了一直跟著的楊興寶,扯著嗓子哭了起來,「你們這些壞人,小偷,小偷!」這孩子完全被嚇得不知道再說什麼,只是對著周氏等人不斷地重複壞人,小偷。
楊雙吉的心一跳,他的兒子他是了解的,如若事情真的像老婆子說得那般,他不可能一味地擋在司月面前,再從小寶的言語和他們面前的箱子,隱約已經感覺到事情的真相,別說將司月趕走,恐怕最後丟臉的會是他們楊家。
「咳咳,」楊雙吉在第一時間乾咳兩聲,笑得有些勉強地說道:「讓大家見笑了,都是我管教不嚴,大家給我點面子,這事我們家自會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