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舉著火魔晶石燈，賈里德坐在船頭指揮行船的方向。

地下河岩洞頂很低，有好幾處都需要俯下身子，緊緊貼在船板上才能過去。

在幽暗的河道里，不時可以看到一簇簇的彩色的光團。賈里德說，那是暗河特有的一種光源性植物，是尖角魚的最愛。

佐恩從來沒見過這種尖角魚。全身雪白，肚腹透明得能看到腸子，唯有兩眼的中間，有一根尖尖的魚刺，鋒利無比。

那魚一點不怕人，賈里德用網兜隨手一舀，就能逮起來好多條。

留下巴掌長的魚扔船上的水斗里，其餘還給放回河中。賈里德笑著說他們今天有口福了，等會兒上了岸，給他們做一道魚羹，保准他們吃了還想吃。

船行了一陣，漸漸寬敞起來，賈里德讓佐恩把另一盞大點的魔晶石燈也點燃，示意他們抬頭看上面。

"天吶，這是仙境嗎？"

穹頂上石筍倒立，石鐘乳順著筍尖滴落，映照著暖橘色的燈光，五彩斑斕。還有好多奇石被水侵蝕，形成了千姿百態的形狀，讓人看得目不暇接。

這一段持續了有六七十米，河道再度狹窄起來，水流也變得較為湍急。賈里德熟稔的左一撥右一推，小船靈巧的在河道中穿梭，好幾次眼看著要撞上前方的石壁了，可硬就被賈里德帶領著從旁邊一擦而過。

全神貫注的駕駛著小船，不覺竟然有層細密汗珠浸濕了後背衣衫，被河面上的風吹過，冷得雞皮疙瘩直冒。

"行了，看到右前方的那處石階了嗎，我們就停那裡，往上走就可以到達今晚的宿營地了。"

在地下不見天日的過了這麼久，佐恩都要分不清時間了，聽賈里德這麼說，很是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賈里德也不給解釋，表情神秘的朝他微笑，領著三人將小船拖上石階，繼續用桐油紙牢牢蓋上，並將其捆在石階邊的一根支撐著洞頂的石柱上。

"暗河晚上要漲水，平時不會淹著小船，不過也難保沒有發洪水的時候，以防萬一，還是捆牢實點好，不然就得游回去了。"

順著石階上去，竟然是一處平台。平台靠石壁那邊，並排三個洞穴，其中一個看得出是通道，斜著往上的，另兩個就是賈里德說的過夜的地方了，裡面竟然還有石床！

佐恩抿著唇皺著眉頭看了兩眼，斷定這裡曾經是一個小型碼頭，山洞就是給碼頭管理員和船夫居住的。

石床上有薄薄一層灰，應該是很久都沒有人在這裡待過。

賈里德招呼佐恩過去，指著最大的那個山洞裡的石床，讓他今晚就睡這裡，自己則負責守夜，另兩個是好兄弟，一張床擠擠沒問題。

佐恩知道就算自己爭著守夜賈里德也不會同意的，再說，這裡就賈里德最熟悉，陌生的地方也不知會有什麼危險，有個經驗豐富的人守夜，大家都會安心些。

美美的享用了賈里德的手藝，佐恩照例在平台周圍布置下陷阱和警示裝置，然後抱著暖暖的被子睡著了。

那倆兄弟商量好兩人守下半夜，也跟著去休息了，剩下賈里德坐在篝火堆邊上，手指摩挲著一枚細細的黃銅指環，不知在懷念還是在發獃。

睡了不知道多久，佐恩覺得突然有點冷，打了個寒顫，睜開一隻眼無意識的掃了眼平台。

他選擇的那個洞穴剛好面對篝火和地下暗河，所以在看到賈里德不知怎地跑到平台下的暗河邊上后，心裡一驚，正準備開口，卻見一點點藻綠色的東西冒了個頭。

下意識的，他閉上了眼，假裝還在熟睡中。

沒有了視覺的干擾，聽覺變得尤為敏銳。幾不可聞的划水的聲音讓佐恩暗暗提起了警惕。

隔了一會兒，腳步聲響起，來人站到了佐恩睡覺的洞口停下，沒見他有什麼動靜，佐恩的呼吸心跳也平緩如常。估計來人看了一會兒沒發現佐恩在裝睡，復又走了回去，然後就聽見篝火中火花炸裂的聲音。

佐恩翻了個身，砸吧了下嘴，攤開肚皮四仰八叉的睡著，一臉的無害無防備。估計放鬆太過，沒兩下，他倒真的睡熟了，一覺到自然醒。

醒來的時候賈里德三人圍坐在火堆邊，火上燉著魚湯，烤著帶來的乾糧和干肉。

佐恩揉吧肚子，急急忙忙的洗漱乾淨，挨著賈里德坐下，也顧不得燙，伸手就去夠乾糧。

「怎麼，餓了？」

「嗯。」佐恩左手顛右手的來回倒騰了幾趟，才讓乾糧的表面溫度降下來，惡狠狠的咬了一口，「餓死了，你們怎麼都不叫我。」

「就你睡得跟豬似的，我們都打算吃完你還不醒就乾脆把你擱這兒得了。」

本跟佐恩比較熟，也敢拿他開玩笑，當然，平日里也多為照顧佐恩，甚至有些時候還會為他去荒漠深處採集材料之類的。

佐恩還了本一個鬼臉，一把奪過本來就要遞給他的烤肉。

「賈里德大叔，還要走多久才能到地面啊？再不晒晒太陽，我覺得我都要發霉了。」

賈里德揉了一把佐恩睡得亂翹的頭髮，回想了下當初的經歷，再結合他們的腳程，預計再有三天不到就能出去了。

「在通往地面的通道里，有個通道當年我們去過，裡面有炎陽石，我打算繞點路去挖一些。團里的炎陽石儲備快用完了，要是專程過來的話，會引起別的盜賊團的注意，以後我們就不能獨享了。」

佐恩當然不會反對，本和他兄弟也雙手贊成，於是大家覺得不必再耽擱了，趕緊上路的好。

臨走時，賈里德回頭看了眼暗河，眼瞳黯了一下，沒有遲疑的轉身就走，倒是佐恩突然說要取些暗河水備用，說那是勾兌調配暗系修理液的最佳溶劑。這方面他是專家，賈里德雖然有些懷疑他的目的，但也無從反對，再說了，取點水而已，三個人眼皮子底下，佐恩也幹不了啥。

蹭蹭蹭的跑到河邊，彎下腰用試劑瓶裝了滿滿一大瓶，佐恩眼睛掃過黑黢黢的河底，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笑容，轉身跑上石階，再也沒回頭看一眼。

修理師的百寶袋那可是讓人眼紅的東西，可惜是只能中級以上的修理師在考取資格徽章的時候領取並綁定的空間物品，其他人拿到都沒法打開。而這百寶袋也只能裝跟修理物品相關的試劑和材料，想要放點金幣什麼的根本別想。

本其實當年也學過修理，可惜天賦不夠，加上沒有導師教導，到現在連個一級修理陣圖都畫不出來，平時只能給修理師打打下手，處理些特殊物品。直到佐恩來到團里后，沒有任何架子的盡心指導他們，這才讓本終於在半個月前畫出了第一幅修理魔法陣圖。

為了這個，本可把佐恩當成了恩人，只是不像扎爾那樣喜歡跟前跟後罷了。

瞥見本羨慕的表情，佐恩很給力的安慰他回去後會再教他畫其他的修理魔法陣圖，熟能生巧嘛，總會有畫成功的一天。

賈里德聽著佐恩和本的交談，瘦削的臉若有似無的浮上一抹笑意，看向佐恩的目光也更加的柔和。

「本，注意這裡的記號，我們先去去炎陽石，回來后再往上走。不過這裡有視覺差異，要是不仔細辨明記號的話，會被困死在這座地下迷宮裡的。」

賈里德盡心的教導本和豪，他終有一日要老要死，若是不把這些傳承下去，或許再無人可以抵達那個神秘的地方了。

本和豪跟了賈里德快十年，是手下也是弟子。兩人明白賈里德的意思，一絲不苟的默默記下了賈里德教導的一切。

佐恩沒去看他們，他被兩旁的岩石給迷住了。

從沒見過這樣的岩石，黝黑的，細密滑膩的，上面點點銀星，就好像天幕上鑲嵌的鑽石星辰，深邃而迷人。

「這些是頂級的黑辰石，是建築神殿的最佳材料，可惜黑辰石太過堅硬，沒有人能有辦法將其開採出來，並切割成需要的大小。」

佐恩笑了笑，不以為然。如果真沒有人有辦法開採並切割，那麼，這些留下的明顯是工程施工的痕迹該怎麼解釋？手指指腹輕輕的劃過黑辰石光滑的表面，默默的感受著其上肉眼幾乎看不出來的細密的開鑿痕迹，佐恩並沒有當場反駁。

他相信賈里德的話，也相信自己的判斷，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了，這些開鑿痕迹絕對是那些隱藏很深的種族留下的，比如——擅工程的侏儒族和擅挖掘的地精族。

「等等。」

領路的賈里德突然停下，蹲下身摸了摸地面，眉頭皺得很緊，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怎麼了賈里德大叔？」

佐恩跟著蹲下，眯眼細細查看賈里德手指碰觸的那塊地面，果然看到了一點不同。

「這是……腐爛的泥土和枝葉的殘渣，有人進來這裡了。」

佐恩站起身，面朝向通道的深處，毫不遲疑的摸出防身的小型弓弩對準前方。

「是誰在那裡，出來！」

隨著賈里德上前一步的動作，本和豪也抽出武器，一前一後的將佐恩保護在中間。

「呵呵，人類，這裡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對方雖然在笑，可笑聲冰涼，帶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你是什麼人？」

佐恩瞧著前方緩緩走近的幾道人影，突地睜大了雙眼。他還真沒見過比眼前這幾個更加漂亮纖細的人了，就算身為號稱最優雅的精靈的丹尼爾也比不上他們。

只是，白色的長發和猩紅的眼睛，怎麼看都不像善良之輩。

「哼，膽敢闖入地精的領地，我會讓你們這些卑鄙的人類得到最難忘的教訓的！」

當頭的那人一聲冷哼，下巴微揚，表情輕蔑而憎惡。

「次奧，不可能！地精不都是些綠皮小怪物嗎？怎麼可能長成你們這樣！」

佐恩斯巴達了，這群地精長得太顛覆世界觀，不科學啊親！

綠皮！還小怪物！

聽到佐恩的話，那群人都變了臉色，猩紅的眸子更加燦爛，彷彿燃起了熊熊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