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一百零一章:心門外咫尺天涯
「報紙上就是這樣說的!」
克拉麗絲將報紙遞給喬北宇,於是事隔二十餘天,他才終於看到了關於揣測溫瑞言是同性戀的傳言。
時隔多日,緋聞傳到國外,已經與在國內剛剛出現時有了很多不同。在這份報道中從很多以前溫瑞言的言行中捕風捉影舉出一系列證明他的確是同性戀的證據,溫瑞言不像先前聯姻緋聞那樣立刻出聲反駁,而是任由緋聞越傳越廣,行同默認。至於緋聞對象,也被找出了好幾個,其中喬北宇的名字高居榜首,被評判為最有可能。
這份報道看得喬北宇一陣黑線,想不到國外的報紙也這麼八卦。溫瑞言是不是同性戀他不清楚,但不管是不是他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交朋友看的是人品,跟性向有什麼關係。不過這媒體也真是太能扯了,居然把他和溫瑞言扯到了一塊。
在喬北宇傳統而樸素的婚姻觀里,溫瑞言身為溫氏家主,那是在國際上都舉足輕重的大人物,而他不過是個無根浮萍般的小演員,怎麼想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這世道,人們就愛看個麻雀變鳳凰,也難怪新聞報道也都是怎麼狗血怎麼寫。只是,喬北宇看著報道上對溫瑞言的妄加揣測,自己的朋友被人這樣說總是心裡有些不舒服。
克拉麗絲雖然把報紙給了喬北宇,卻還是拉著安東尼大呼小叫:「上帝啊,為什麼他會是同性戀呢?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安東尼,早知道這個消息我就不會讓你去這個人的莊園拍戲了……」
喬北宇知道克拉麗絲向來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可是如此明顯的歧視卻讓他慢慢擰起眉,他本身不反對同性戀,也理解那些反對同性戀的人,可是當有人這樣對待溫瑞言時他卻一句也聽不下去,下意識地便出言反駁:「我記得m國是允許同性結婚的。」
喬北宇說這句話時,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宛若雕塑般冷凝了所有的情緒。克拉麗絲明顯地感覺到了喬北宇的不快,卻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克拉麗絲不知道,安東尼卻有耳聞,知道溫瑞言與喬北宇是很好的朋友,恐怕聽到克拉麗絲這樣說有些不高興,笑呵呵地打圓場:「m國的確是很早就允許了,喬,聽說你的國家也允許了?」
安東尼這句話點得巧,半點也不傷和氣,卻委婉地指出即使法律上允許,同性戀也是少數,還是有很多人接受不了。在喬北宇的國家如此,在m國自然也是如此。
喬北宇驚覺自己真是失態了,馬上向克拉麗絲道歉,起身告辭。離開安東尼家,安東尼將人送出院外,喬北宇覺得很是過意不去,本來是來感謝這二十天對方一家人的照顧而來道別的,卻鬧了點不愉快,雖然克拉麗絲從頭到尾都很懵懂,並沒有什麼不高興。
安東尼誠懇地嘆道:「其實我也應該向你道歉的,克拉麗絲她是基督教徒,所以才會這麼說。她不知道你和meredith是戀人關係。」
以喬北宇的定力,聽到這突然冒出的一句,腳下頓時一個趔趄,他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報紙上說的怎麼能信?」
「報紙上說的為什麼不信?」安東尼一臉無辜。
喬北宇想起各國國情不同,關於溫瑞言的報道也不是娛樂新聞,放棄與他爭論。
安東尼笑道:「我覺得你們感情很好啊。」
「我們是非常好的朋友。」喬北宇鄭重地對他道。
安東尼做出個恍然大悟又萬分理解的慈愛表情:「放心吧我不是教徒,不會反對你們,只會祝福你們。」
喬北宇:「……」
告別了安東尼一家,喬北宇回到這些日子住的酒店時已經不早了,天上不知何時竟然下起了雨,路上行人因為突來的暴雨行色匆匆。
由於安東尼家離酒店不遠,喬北宇沒有叫出租,而是一路走回來的,現在下雨了,他快跑兩步來到一處屋檐下躲雨,前面不遠處已經能看到酒店的霓虹大門。
一個女孩突然從街的拐角衝過來,她看起來只有十幾歲,舉著一把小巧的花傘,穿著一身雪白的連衣裙,背著一個同樣白色的有著卡通圖案的可愛的小包,手裡捧著一個包裝得十分鮮亮的禮盒。
她衝到喬北宇面前,白皙的臉龐因為激動而泛起潮紅,將盒子往喬北宇手裡一塞,有些語無倫次地道:「阿宇這個是給你的!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的在這裡等,總算見到你了!對了!」她解下背包取出一個本子,一個照相機,「能給我簽名合影嗎?」
喬北宇此次出國本就突然,星瀚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錯,再加上他的名氣畢竟還是在國內,國外認識他的並不多,所以在這邊二十多天從沒有出現過被人認出圍堵的事,卻不想今天竟然會碰上自己的粉絲。
女孩長得很漂亮,穿著很時髦,看上去家境不錯,像是在m國的留學生,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雖然是夏天,可是下著雨也不知她在這裡站了多久,臉和手上都能看出凍得有些發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帶著些期許又帶著些忐忑地望著喬北宇,就像一隻小兔子。
喬北宇向來對這樣純純的小姑娘沒轍,尤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更不忍心拒絕,不過,想全景總要另找個人來給拍,這大下雨的哪裡找人去?
忽地他心頭一動,一輛熟悉的銀色的車子就在這時停在他面前。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張俊秀雅緻的臉龐,車門從裡面拉開,溫瑞言像是剛剛參加什麼正式的會議歸來,身上穿著做工考究的西裝,領帶系得一絲不苟,沉靜如水地坐在車內。
一支筆直的黑傘從車中探出遞到他手上,喬北宇接過傘,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溫瑞言抬眼,似笑非笑帶著戲謔的眼神,對著女孩道:「相機給我吧,我給你們拍。」
女孩這才反應過來,雖然車裡光線比較暗,可是溫瑞言優雅無比的風姿與俊秀迷人的五官還是一覽無餘,眼神接觸的瞬間就讓她恍了下神,可是溫瑞言那種與生俱來的上位者的氣勢又令她生畏,有些結結巴巴地將相機遞過去,鞠躬道:「麻煩您了。」
簽名、拍照都費不了什麼事,幾下就完成,女孩欣喜若狂地將東西收好,望著喬北宇,鼓起勇氣問道:「我、那個……我、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就一下!」她伸出兩手的食指對在一起比劃了一下。
「這邊逆行,我去對面等你。」溫瑞言說了這句,車門便嘭地一聲關上,飛快地向街尾十字路口開去。
喬北宇下意識地就去看溫瑞言,抬腳想追過去,就在這之時,女孩突然上前抱了他一下,然後臉上一紅飛速地跑進雨里,很快就不見了。
他望著女孩的背影怔愣了一下,轉回頭來,就對上溫瑞言自街對面正目不轉睛看著他的視線。他從來沒見過溫瑞言這樣的表情,其實嚴格來說溫瑞言臉上並沒有什麼生氣的表現,只是非常平靜,卻給人的感覺大變。
喬北宇見過溫瑞言很多表情,有他最常見到的如沐春風狡黠任情,有面對外界時的優雅淡定遊刃有餘。而此時,溫瑞言的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目光薄淡。
喬北宇撐著傘走上前,車門從裡面拉開,喬北宇合上傘進到車裡。溫瑞言看著喬北宇,直到喬北宇坐到車中,他才緩緩靠回椅背,將車窗又搖了起來。雨越下越大,水幕一般在車窗上沖刷而過,晦暗的車內,誰也沒有做聲,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喬北宇向來是個痛快人,有話直說,他率先打破僵局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以輕鬆的口吻道:「怎麼了?累了?」
溫瑞言兩手交疊放在腿上端坐著,漆黑如石墨的眼眸望著他,目光深幽:「怎麼回來這麼晚?聽說你的戲份已經都結束了。」
「是的,所以去和朋友告別。」
「是什麼朋友?」
「安東尼霍普金斯,你認得他嗎?」安東尼早年也很有名,說不定就會有誰是他的影迷。
「不認識。」溫瑞言少有的這樣口氣生硬地回道。
喬北宇想想也是,溫瑞言平時也不大看電影:「不過他倒是認得你是這次借莊園當布景的人。」他想起剛剛在安東尼那裡聽到的關於他們的同性緋聞,可是心中隨之升起的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我看到那些報道了。」
溫瑞言轉過頭來看向他,沒有說話,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緒。
「是不是因為你拒絕聯姻才被人惡意中傷的?」喬北宇面容肅穆,而眼中卻隱含著銳利的鋒芒。
溫瑞言臉上的表情始終是淡淡的,看著他的目光中又彷彿深含著什麼,微微挑眉:「如果我說是我故意放出的呢?」
「雖然我不太明白,不過既然是這樣,說明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不會因此受到傷害就好。」喬北宇真誠地道。
溫瑞言的眼裡泛起了一絲波瀾,轉眼變不可尋的旋渦,深不可測:「如果我說,這是真的呢?」
喬北宇微愕,他細細的端詳著溫瑞言,不過片刻亮如星夜的眸子中已是一片清明:「我覺得,這不算什麼。」雖然他有些意外,但就像當初對蘇令嘉一樣,無論溫瑞言是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都不會影響他對他們的看法。而他相信,以溫瑞言的心智,也不會因為這種細枝末節的原因絆住腳步。
溫瑞言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氣氛又一次僵住。
從這次見面喬北宇就覺得溫瑞言情緒不對,他左思右想覺得可能是因為同性戀緋聞的事,但既然分析過了不是,那又為什麼呢?
喬北宇其實是不怎麼會安慰人的,一向喜歡就事論事,把造成鬱悶的事想清楚,找到解決辦法,鬱悶自然就不在了。可是面對溫瑞言,他卻覺得無從下手。在他的心目中,溫瑞言是心靈無比強大的存在,能有什麼事情會讓他鬱悶嗎?他想不出,於是也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他按著以前陪蘇令嘉喝悶酒時插科打混的玩笑口吻道:「跟你說點有趣的吧,我剛剛在安東尼家,他的女兒小薩拉特別可愛……」
他語氣歡快地說著四歲小姑娘古靈精怪的趣事,溫瑞言沒有一點搭話的意思,始終神情淡淡的,甚至有點冷。喬北宇說不下去,有些鬱悶地停了下來。
如果是其他人,喬北宇可能會覺得是不是他提小孩戳了什麼敏感神經了,有些人因為一些原因就對某些事生了忌諱,就算別人無意提起也要炸毛,這種所謂的自尊,不過是自卑罷了。但溫瑞言不同,他不是那種脆弱的人,就算是他的天生殘疾也從來沒有讓人忌諱過什麼。
「你喜歡小孩?」他剛一停下來溫瑞言突然問道,語氣輕忽飄搖,彷彿不著點力。
喬北宇原本打算放棄活躍氣氛,見溫瑞言又發問,心中對自己活躍氣氛的能力又起了點希望,馬上點頭:「挺可愛的。」
溫瑞言再度沉默下來,眸底蘊涵著濃濃看不懂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