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鬧鬼的礦井

在聯邦歷524年，東方軍團發動的那場大規模攻勢之後，納摩亞山的支脈約伯山在名義上便被納入了聯邦版圖。

話雖這麼說，也不會有人在這種地方建立平民居住點。於是乎，在此之後，約伯山便處於當地駐軍的直接管理之下。自然，山上的一切，包括樹林、山珍乃至於礦藏，也就落入了軍團的小金庫中。

這是將軍們為自家拼死拼活的子弟兵們弄的福利，也是一種普遍的潛規則。只要不進私人腰包，就算是拉瑟爾那樣的清官也不會較這個真的。

約伯山上有一處小小的秘銀礦，每年可以提供不到一噸的秘銀礦。量雖不大，但是考慮到秘銀與黃金近乎於十比一的價格比，也足夠東方軍團幾萬將士舒服地過一過小rì子了。

管理礦井的人是一位叫做費納多的上尉，屢屬於東方軍團後勤部，今年已經超過五十歲，是個老成穩重的文職軍官。

到了這把年紀還依然是個尉官，側面也說明了此人的平庸。好在費納多也並不是那種抱有「戰場殺敵，建功立業」這種遠大志願的人，從來沒有踩著敵人或者自己人屍體往上爬的想法。他只是希望勤勤懇懇地做好工作，悠閑地生活熬到退休年紀，軍部看在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說不定會給自己升上一級。然後，自己就可以以校官的身份安然地享受退休生活了。

費納多手下有十幾名礦工，以這個礦井的規模，這麼點人手實際上也足夠了。另外，從礦井出發，大約走半個小時的山路就能抵達一個軍團新修的哨站，裡面常駐紮著五十名士兵，如果有什麼問題當然能夠很快地趕來。

鬧鬼事件就發生在八月十二號那天。

費納多一直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巡夜的習慣，這可能和他當了近二十年的倉庫管理員有關。於是，在那天晚上，當所有的礦工都休息了之後，費納多便提著青銅外殼的酒jīng燈進入了礦井。

和往常一樣，漆黑的礦道在酒jīng燈昏黃的光芒下顯得有些yīn森。通常來說，這倒是一個非常適合鬼故事和超自然傳說滋生的溫床；不過，費納多已經在這裡看了好幾年的礦，坑道即便伸手不見五指，但他閉上眼睛也足可以在裡面走個來回，自然也不會害怕。

上尉借著酒jīng燈的昏暗的火光，將散落在坑道里的工具擺整齊，這才滿意地準備回去睡覺。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覺得身後傳來一聲詭異的響動。

費納多回過頭，正好看見一個黑影在坑道的拐角消失不見。

&道是野獸跑進來了？」

這個時候，他並沒有把事情向超自然的方向去考慮。

費納多跟了上去，然後，他發現自己剛剛整理好的工具已全部都被弄亂了。老上尉無奈地搖了搖頭，準備將剛才的工作重做一遍，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泥土和岩壁怪異的響動。黑sè的人形影子在酒jīng燈的火光下搖拽著，不斷地扭曲出各種各樣的動作。

&老上尉大喊道，順手抽出了佩劍。

是盜礦賊嗎？費納多以自己的常識壓住了心底傳來不詳的壓抑感，做出了如此的判斷。

&嘻嘻嘻嘻……」這個一連串貌似歡快的怪異笑聲，卻化作幾乎讓人凍結的yīn寒支配著費納多的身心。八月的夜晚，仍然有些炎熱，但老上尉卻不斷地顫抖著，皮膚上早已布滿了雞皮疙瘩。

笑聲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接近，費納多發出了一聲恐懼的大喊，大步向礦口跑去。

那個未知的對方並沒有追來，於是，老上尉很快便叫醒了所有的礦工，並派人去哨站調來了武裝士兵。

連夜的搜索，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很多人都認為，這是費納多老頭睡迷糊了的幻覺，但從此之後，怪事便接二連三地發生了。

放在礦井裡的工具莫名其妙地壞了。

剛剛挖好的礦石莫名其妙地不見了。

一到晚上，附近的鳥獸莫名其妙地慘叫。

太陽落山之前，有礦工口口聲聲地說看見一個白影正對著太陽在跳舞。

再到了後來，甚至有礦工在水井中舀出紅sè的水。紅紅的，就像血……

軍隊再一次搜索了礦井，當然，也仍然無功而返；但這一次，搜索隊的士兵有好幾人回去以後就開始發起病，不斷地說胡話，更時不時大喊大叫大哭大笑，過了好幾天才痊癒。

如此一來，約伯山的駐軍終於知道遇到了自己無法解決的問題，便向司令部申請了魔法支援。

以上，便是所謂的約伯秘銀礦鬧鬼事件。

這一次，司令部居然一次xìng派來了三名魔法師，雖然一個個看上去都很年輕，但也讓老上尉非常欣慰了。除此之外，和魔法師們同來的還有一隊二十餘人的武裝士兵，一個個都全副武裝，甚至還帶了一些驅鬼的符咒。

這麼多人全部都擠到了礦場，費納多的膽氣頓時又回來了。他畢恭畢敬地帶領著魔法師和軍隊來到了礦井。

&就是鬧鬼的礦井了。」費納多指著一個僅僅能容納兩三個人出入的坑道說。

這是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小礦井入口，幾根粗粗的原木將坑口固定出了一個標準的門框。入口有一人多高，因為是白天，陸希倒是可以借著陽光看清楚離門較近的坑道，但再往裡面，就是一陣讓人不快的黑暗。

&們採礦難道都不點燈嗎？」陸希問。

&然要點啊。可這幾個星期，不管什麼時候點的燈，只要一沒人照看準會熄滅。現在，工人們都已經不敢下井工作了。」

聽著老礦長對這次事件的描述，陸希卻實在是聽得一頭霧水。僅從事情的發展來看，怎麼看都像是場惡作劇。

&起來還真箇惡趣味的幽靈呢。」陸希無奈地說道，「反正似乎也沒什麼危險，不如就先下去看看吧。」

&找到以後肯定要狠狠地揍它一頓。就算是幽靈，軍營里惡作劇也是絕對不允許的。」卡羅爾道。

&果真是幽靈的話，應該揍也揍不到吧。」

&我就往裡面丟一顆火曜石，直接把這條坑道變成一片火海。我就不相信了，區區一個幽靈，難道還真拿它沒辦法了？」卡羅爾看著面前礦井的入口，惡狠狠地說。

&果連礦洞都毀了，那不是得不償失嗎？」

相對比兩人熱烈地討論，賽希琉卻用一種很獃滯的目光直視著前方，一句話也沒說。

陸希看著女孩蒼白的臉sè，不由得幸災樂禍地咧了一下嘴，然後故作好心地道：「如果太勉強，就由你留守吧。我和卡羅爾帶著扈從們下去。」

聽到陸希的話，賽希琉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她咬了咬牙，掙扎了一下，便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不，我要下去！」

&是……」

&什麼可是的！不就是幽靈嗎？我才不會承認！看我把你的真面目找出來，一定要讓你好看！」賽希琉大聲地喊著，不斷發表著豪氣干雲的宣言給自己鼓氣。不知道為什麼，陸希總覺得這個女孩有點自暴自棄后的歇斯底里的味道。

&吧。既然你堅持……」陸希最終還是同意了。他對卡羅爾說：「那，我和莉姆、賽希琉先下去。你和薇爾帶著大家守住門口。」

&你們三個人，沒問題嗎？」

&有關係，三個人再加上賽希琉的傀儡已經足夠了。礦洞就這麼大點，人太多反而會麻煩。」只是個d級任務，應該沒問題吧？大概？

「……好吧，不過務必小心。如果兩個小時你們還沒有出來，我就會帶人下去的。」

&心吧。你才要小心呢，如果對方被我攆出來，就要靠你來堵截了。」

&到我身上。」

和卡羅爾分配完任務后，陸希拿起法杖，順手在杖端的聚能水晶上凝結了一個照明魔法，率先走了進去，普莉姆拉自然地跟了上去。賽希琉猶豫了半秒鐘，閉上眼睛，緊咬著銀牙走了最後面。

一進坑道，賽希琉便放出了構裝傀儡，她將法杖舉到了胸前，左手放在魔導書上，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如臨大敵。

&再這麼下去，沒等到幽靈出來，你就會先把自己嚇死的。」

&羅嗦！」

&呵，我可真沒想到：像賽希琉那麼優秀且嚴肅的人，居然也會怕幽靈。」

&才不是怕呢。只是……像它們那樣，飄來飄去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啊！羅嗦！每個人都有不擅長應付的東西！難道你就沒有嗎？況且，還沒確定就是幽靈呢，也有可能是別人的惡作劇！」

&呵，這倒也是。」陸希聳肩笑了笑，「如果真是一般人的惡作劇，你準備怎麼辦呢？」

&然是要把那傢伙找出來！對於這樣玩弄他人為樂的傢伙，我一定要狠狠地踩扁，打到連他媽媽都不認識他，打到下了地獄死神也不敢確認他的臉！我要讓他知道：就算是惡作劇，也是要付出不可承擔的代價的！」

「……」

&么了？」看到陸希露出了驚駭的表情，對方瞬間從癲狂中恢復了過來，重新變成了優等生一本正經的模樣。

&什麼。我只是覺得：為了不釀成無法挽回的慘禍，對方還是幽靈比較好。」

&這是什麼意思？」

&了，賽希琉，你平時有沒有覺得：走路的時候腳步聲有雙重，無人的時候總感覺有人在窺視，發獃的時候也有人在和你說話。恩，也就是傳說中的雙重人格……」

&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沒有就好。你就當我是在說胡話吧，哦呵呵呵……哎呀，疼……莉姆，你為什麼又打我？」

普莉姆拉收起了手刀，然後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前方，陸希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頓時便愣住了。

「……」

&什麼啊？你為什麼每次都這樣？」賽希琉有些不滿地說。話音剛落，她頓時感覺到了一絲不祥的氣氛，她回過頭，映入眼帘的，是一團若隱若現，如同半透明的霧水般的人影。在陸希的照明光線下，影子映到了牆壁上，隨著不知從哪裡發出一陣怪異的嬉笑聲，朦朧的影子不斷地扭曲著，做出了各種各樣詭譎的動作。

&你，你……」賽希琉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發出了機械的聲音。

&嘻嘻。」鬼影一晃，露出了慘白的五官，向賽希琉比了一個詭異的鬼臉。

&咕唔……」少女兩眼一翻，徑直癱倒在地暈了過去。

拜她的動作所賜，陸希和普莉姆拉已經從剛見幽靈的驚愕中反應了過來。陸希雙眼一瞪，低聲飛速地完成了一個咒語，法杖上的聚能水晶紅光大現。

比陸希動作更快的自然是莉姆，她右手一翻，一把呈著火焰般顏sè的刀刃飛了出去，shè向了那團朦朧的霧狀。

幽靈如同被吹風中的紙張般輕飄飄地一挪，避開了這次攻擊。莉姆一扯手腕，已經失去目標的刀刃如同受到命令般飛了回來，火焰sè的利刃劃過了若隱若現的霧氣，竟然發出一聲火焰燃燒的炸裂聲。

仔細一看就能發現，刀刃的末端連著一條長長的暗紅sè鎖鏈。普莉姆拉的右手抓著鎖鏈來控制飛刀的方向；鏈子的另一頭則連著另一把同樣樣式的長刀，緊握在莉姆的左手中。

這套雌雄雙刀正是奧魯賽羅送給普莉姆拉的禮物，在收藏了無數珍品的奧魯賽羅那裡，也是屈指可數的上等品。

這兩柄長刀，是啟明戰爭時期，矮人的鑄劍大師哥羅恩為卓爾jīng靈英雄厄諾哈爾量身打造的武器，名為「聖火流星」。雄刀長1.2米，劈砍之下勢若烈火；雌刀長0.6米，飛舞之時迅若流星，擁有無堅不摧，削鐵如泥的破壞力。

相傳，哥羅恩將一塊星辰鐵在閃耀殿堂的大熔爐中煅煉了一百零八天，使得成型的聖火流星天生就附有聖潔火焰的魔力，對亡靈和惡魔等黑暗之物具有極其強大的剋制力。

擁有了這件聖物，莉姆的戰力也直接升到了白銀5階，依然壓了陸希一個頭。

果然，幽靈發出了一聲尖利的慘叫，霧氣一隱一現，彷彿馬上就要崩潰似的。

在同一時刻，陸希的魔法也準備完成。紅sè的光芒一分為三，如同利箭劃出，它們沒有直接飛向痛苦掙扎的幽靈，而是釘在了它四周的地面。紅光不停地變化，形成一個熊熊燃燒著的火焰牢籠。

看到火焰已經將幽靈困住，陸希這才鬆了口氣。他剛回過頭準備去看看暈倒的賽希琉。卻也就在這時，幽靈竟然從剛才的攻擊中恢復了過來。它搖晃著霧狀的身體，慘白的鬼臉上露出了一張猙獰的血盆大口。

大口張開，噴出一聲激烈凄厲的號角。

那是如同一百隻貓或者二百隻烏鴉同時被掐死才能發出的撕心叫聲，能讓人身心都陷入無法形容的眩暈的狀態。在看到對方張開大嘴的剎那間，陸希就趕緊默念咒語以保護自己的jīng神，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陸希只覺得眼前一黑，他下意識咬了一下舌頭，才不至於昏過去。不過，失去了jīng神力支撐的火焰牢籠也如同海灘上的沙堡遇到了海浪一般，瞬間煙消雲散。

&妖尖叫術？！」陸希看著對方，臉sèyīn晴未定。幽靈晃蕩了一下身體，迅速消失在坑道的拐角，普莉姆拉再次拋出的刀刃，但這次卻沒有擊中，只是在岩壁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得到快！」陸希暗暗叫罵，心裡有些緊張。

這個幽靈既然會使用亡靈法師們的女妖尖叫，說明它的jīng神力和對人世的執念已到達了一個及其強大的地步，這也使其擁有了極強的黑暗魔力。無論它是否跟赫拉斯半島上的亡靈之國有關，都絕不能放著不管。

&唔……」陸希身後傳來低聲的嘟囔聲。他回過頭，正好看見賽希琉扶著腦袋，艱難地試著起身，普莉姆拉走過去攙了一把，她這才搖搖yù墜地站了起來。

想不到，剛才的那聲女妖尖叫，反而將昏厥中的少女喊醒了。

&么樣，有什麼不舒服的嗎？」陸希問道。

賽希琉喘了兩口氣，臉sè總算好了一點，她看著陸希，勉強地露出一個笑容：「頭還有點脹，不過沒關係，應該不會影響戰鬥力的。我們趕緊追上去吧。」

&么，你不怕了嗎？」

&說怕其實還是有點的。」少女苦笑著說：「不過，現在總覺得有點被嚇過頭，然後怎麼都無所謂了的感覺。」

哈？這樣也行。

&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只想找到那個該死的幽靈，然後狠狠地揍它一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