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千里尋子
林小夕跟隨在齊帝身後,黑衣人墊后,順著台階走到地底,這裡居然是一座地下宮殿,和上面的大殿構造一樣,在正前方,赫然擺著一張龍椅。||
齊帝坐定,拍了拍手,大殿兩側突然冒出兩排黑衣人,不知何時幽夜手中已經多了兩柄小旗,他面向黑衣人站立,一手一柄小旗,快速揮動,黑衣人根據旗語或分或合,動作整齊劃一,最後,統一單膝跪地齊聲道:「暗門十二地煞十二天煞,恭迎新主!」
林小夕已然猜到幾分,張了張嘴想拒絕,齊帝揮了揮手,意味深長,「暗門分為十二地煞和十二天煞,地煞負責處理朝堂上難以處理的事務,天煞負責收集信息,乃大齊的地下機構,從今日起,暗門聽從公主調遣!」
暗門衛齊聲道,「是!」
「小夕,這是火紋令,以後你就是暗門的新主人了!」齊帝將令牌交給幽夜,幽夜又將它雙手呈到林小夕面前。
林小夕愣怔片刻,終究伸手接過令牌,凝神抱拳道,「父皇,兒臣定不負重望!」
「好好」齊帝連聲叫好,面上欣喜並不像裝出的,林小夕卻絲毫不覺得輕鬆,既然齊帝讓她接觸核心機構,那肯定是因為她有利用之處,而她,也不得不藉助暗門的力量趕赴燕山。
這一行,到底有多兇險,她不知道,她只是堅定地想和家人團聚。
臨行之前,林小夕命人送信給東方珏,還沒入夜,東方珏就帶著一個包袱出現了。
他仍舊白衣勝雪,玉樹臨風,只是面容稍顯清癯。
林小夕心裡微動,面色卻很平靜,「東方,謝謝你了!」
東方珏深深看了她一眼,將包袱放在桌上,打開,指著裡面的瓶瓶罐罐,一一介紹,哪些是毒藥,哪些是解藥,最後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這麼多種,我怕你犯糊塗,郎中在身側就輕鬆多了。」
林小夕心中感動,鼻腔里一酸,強笑道,「哪敢勞動神醫啊,京都那麼多病人,你還是留在這裡造福民眾吧!」
東方珏勾唇淺笑,「你別誤會,我只是想去燕山看看我那未曾謀面的外甥。」
林小夕眼眶酸澀,垂眸,替他續茶,輕聲道,「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他不在你的身邊,孩子也不在,韋莊應該去過你們那裡。」東方珏垂眸飲茶,遮住眼中泛濫的情緒。
雖然林小夕反對,但東方珏心意已決,她越發內疚,本來只想準備一些藥品防身,沒想到他如此敏銳,竟能猜到最近發生的事情,還願意陪她以身犯險,讓她情何以堪啊!
春光嫵媚,湖水碧藍,林中鳥兒啁啾啼嚀。
白玉橋上,黑袍男子極目遠眺,俊美的容顏冷如冰山,眉宇間凝結肅殺之氣。他懷抱一名熟睡的嬰兒,嬰兒全身裹在柔軟的小錦被裡,小小的臉蛋粉嫩水潤,紅潤的小嘴兒可愛地嘟著。
身後,一男一女束手而立,女子一襲紅衣甚是耀眼,男子著青衫,面無表情。
黑袍男子手臂一緊,壓抑的嗓音里透著怒意,「她何時離開的金陵?」
女子慌忙垂頭,「半個月前,現已到達齊南城。」
「傳我命令,紫羽往南暗中接應」,韋莊頓了頓,從懷中掏出一顆紫色寶石拋到青衫男子手中,道,「把它放到北庭郁都的御書房裡。」
懷中的孩子似乎被吵到了,不安地扭動身體,眉頭一皺,小嘴一扁,似要放聲大哭,韋莊忙輕拍他的身體,晃動手臂安撫他,眼中的冰霜早已斂去,換上溫暖的笑意,嘴裡輕哼著曲調哄他。
紅綃和青路對視一眼,韋莊的視線掃過他們,兩人連忙行禮,領命而去。
孩子再次熟睡,肥嘟嘟的小手揪著韋莊的衣服握成拳頭,嘴角還流著口水。
韋莊在他的額頭親了親,抱回閣樓,將他放到搖籃里,替他整理好被子,囑咐丫環仔細照看。
綵衣樓所在的湖泊,四面環山,韋莊出了閣樓,施展輕功向西面的青山掠去。
臨湖的一面,懸崖峭壁,怪石嶙峋。韋莊落在其中一塊怪石上,揮動衣袖,一股氣流湧向某塊石頭,轟隆聲猶如雷鳴,峭壁上緩緩打開一道石門,入口平整明亮,竟然是一條秘密通道。
密道顯然是從山腰鑿出,盡頭,赫然是另外一面湖泊和另外一座綵衣樓。
原來,這兩片湖泊本是一體,被懸崖隔開,兩邊的環境和建築布局也差不多,除了綵衣樓的人,外人並不知道玄機。上次林小夕好奇綵衣樓房間很多,卻沒有多少人居住,那是因為大多數人都居住在懸崖的另一面。
拱橋上,每隔十米便有一名守衛,湖泊周圍也設有守衛,守備森嚴。
樓里,聚集了近百名武林中人,有鬚髮花白的老者,也有妙齡女子和年輕人,他們或三三兩兩,有的高歌,有的彈琴,有的下棋,或獨自練武,賞花。但凡有些見識的江湖人見到他們都會驚駭,因為他們都是五年來在綵衣樓手中失蹤的各大門派的頂尖高手。
眾人見韋莊進殿,視若無睹,韋莊也不理會,徑直穿過人群,走向後殿的佛堂。
佛堂里,一名老者闔目打坐,聽到腳步聲,緩緩睜開雙眼,眸中神色清明,「你來了。」
老者正是少林失蹤的前任掌門智通。
韋莊負手而立,「大師,我來是想請教神器出土的具體方位。」
智通神色不動,「老衲已經說過,神器出土乃天意,有緣之人自能得到。」
韋莊霍然側身,冷笑,「還是不願意說么?各大門派七十幾條人命可都攥在大師手裡。」
前殿傳來歡聲笑語,智通眼波微動。
從五年前開始韋莊便搜尋各大門派頂級高手,將他們擄到綵衣樓,用失心蠱控制他們的思想,為的就是在神器出土的那一天助他一臂之力。韋莊知道智通能預測到神器出土的地點,所以沒有給他下蠱,而是利用高手們的性命逼他泄露天際。
韋莊淡淡道,「中失心蠱者,雖然與常人無異,但毫無本尊意識,此蠱全天下只有我一人能解。」
智通緩緩閉上雙眼,喃喃道,「眾生皆有相,命若如此,強求無益。」
韋莊拂袖冷笑,「不是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大師打算眼睜睜看著他們送死?」
沒有回答,智通雙眼微閉,神色平靜,似乎睡著了。
韋莊面色一沉,彎腰探他的鼻息,手指不由抖了抖,猛然出掌向他的頭頂劈去,在觸到的那一刻忽地握拳,咬牙收了回來,憤然轉身離去。
該死的,竟然敢自盡!
他越走越快,最後飛身朝湖泊掠去,雙掌一翻,轟隆幾聲,一道丈高的水牆在湖心築起,只片刻又轟然坍塌,如他心中蓬勃的怒氣。
韋莊面色沉冷,唇邊勾出嘲諷的幅度,這就是正道所謂的為了大局犧牲個人,他們有沒有問過被犧牲的人的想法?是了,力量不夠強大,又有何資格說出自己的想法?二十年來,他早已悟出這個道理。
西廊國皇宮,燭火通明。
隨行太監打開御書房的門,躬身退到一旁,北庭郁都闊步而入,揮了揮手,「你們都退下!」
書桌上,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紫色寶石靜靜地躺著,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線下散發出似夢似幻的光澤。
北庭郁都身體猛地一震,雙手顫抖地捧起寶石,一遍遍摩挲,眼中先是驚駭,錯愕,最後化作狂喜。寶石有兩顆,一紫一藍,紫色名人魚之淚,藍色名沙漠之星,均為西廊國國寶。人魚之淚賜給大皇子北庭舒雲,沙漠之星賜給二皇子北庭舒望。
「來人!」
進來的是已經伺候北庭郁都多年的太監總管李福,北庭郁都沉聲詢問,「李福,今日可有人進入御書房?」
「回皇上,沒有!」李福暗自納悶,御書房是什麼地方,沒有皇上同意哪有人敢進,除非有人暗中闖入。
北庭郁都眼神一暗,內心有些失望,隨即握緊寶石,顏顏,我們的孩兒還活著。雲兒,這麼多年你過得可好?
揮了揮手,書房只剩他一人,堅毅的背影在光線下顯得有些落寞。他背靠座椅,閉上雙眼,眼前浮現出一名女子,她牽著小男孩的手,而他則將一枚用銀鏈裝飾的紫色寶石親手戴到男孩的額頭。女子叫他夫君,孩子稱他爹爹,這是他賜予他們的專屬稱呼。可是後來,這一切都被他親手打破了。
手握得太緊,寶石的稜角刺破了他的手心,鮮血沾染在上面,像是人魚泣出血淚。
心越發疼痛,見她最後一面,她亦流下血淚,用盡全身力氣吐出一句「恨無情,只願生生世世永不相見!」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也不肯原諒他,瞪大的眼中是深刻的絕望和憤恨。
一路緊趕,林小夕一行總算到達燕山郡。城內一片瘡痍,戰火留下的痕迹甚是明顯,街角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難民,一隊隊士兵在大街上巡邏。他們一進城,就有許多失去父母的瘦骨嶙峋的孩子,拿著破碗一擁而上,黯淡無神的眼中滿是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