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吵架
三
第二天上班,吳桐剛走進大廳,就看到大家聚在一起嘀咕。看到她走進來,何雨晴率先跑過來問:「吳主任,聽說出大事了!」
吳桐腳步略頓,周局交代過不要聲張,再說這事沒定論之前還是不要多加議論才好,她轉了下眼睛,就瞥到何雨晴手上又拎著豆漿,於是故意扯開話題道:「你呀你呀,沒吃過虧。非要哪天被攝像頭拍下來,然後放到新聞上一播你就開心了。身為大廳人員怎麼就警惕性那麼差。」邊說邊抬起步子走。
何雨晴吐了個舌頭,知道她這是不願意多談。吳桐轉個身上樓,待到茶泡好,坐定在辦公桌后,輕呼一口氣,開始工作。
翻了翻周局留下的資料,大多數都是有些問題的。開發區公司企業比較多,還有很多工廠,業務量上沒有市區分局多和零碎,但是涉及到企業和工廠的,稅收問題大多較為複雜。很多公司都是招商引資進來的,早期的招商引資門檻低,很多公司手續不全,程序不規範。後來經過政府清理了一批,狀況好了很多,但是由此遺留的問題就很多了。
翻完資料,吳桐下樓在大廳轉了一下。開發區最近有幾個樓盤正在交房,大廳來開契稅的人特別多。納稅人排隊等號,刷卡開票,一切井然有序。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下班。收拾好東西,吳桐準備下班。下班車流量非常大,車子開開停停,早上二十分鐘的路程,這個點開的話,四十分鐘都不一定能到家。吳桐坐在車裡等綠燈,等到綠燈亮了,前面的車子慢慢往前挪,等快要過路口的時候,信號燈又變成了黃色。無奈只好繼續踩著剎車等候。
這是城市人普遍的煩惱——每天生活奔波,忙來忙去,卻還是要等。但仔細想想,卻不知道在等著什麼。
離綠燈還有一分多種,吳桐打了個電話給李煦。
「今天晚上回家嗎?」昨天晚上李煦到十二點多才回家,吳桐那時候已經睡著。
電話那頭李煦說回。放下電話,綠燈亮。吳桐輕快的哼了兩聲,鬆開剎車,驅車回家。
兩人幾乎同一時間到家。李煦上下班都是打的,家裡唯一的一輛車給吳桐開,這讓李煦的住在同城的母親有些不樂意,不過這是小夫妻的事情,老人家也不好干涉。再加上李煦一般都會把老母親哄的好好的,倒也沒發生什麼大矛盾。其實兩人的經濟實力還可以再買輛車,不過李煦說再等年把。於是兩人就再等等。
李煦今天穿著吳桐買的淡藍色的條紋襯衫,款式有型,做工考究,襯的李煦格外精神。他手裡還拎著兩個菜,看到吳桐給他開門,笑嘻嘻的說:「晚上我來做飯。」
吳桐瞄了一眼:「不你做,難道還要我做?難不成你在外面打牌打累了,回家還要我服侍你?」
李煦放下菜,走到吳桐身邊,嬉皮笑臉道:「是是是,好老婆,等著我啊。」
說著李煦就進廚房去忙弄去了。吳桐去衛生間沖澡。
這時,李煦的手機鈴響起。吳桐衛生間是掩著的,一下就聽到了。響了幾下,李煦還沒接,估計在廚房裡關著門,沒聽到。吳桐便快速擦了擦頭髮,出來接電話。
是一個陌生電話。
吳桐劃到接聽鍵。沒出聲。
「喂?」是個男人的聲音。
聽到是個男人,吳桐松下氣,開口喊李煦。李煦匆匆忙忙的出來接電話。
「誰呀?」李煦一邊擦手一邊問。
「不知道,是個男的。」吳桐把手機遞給李煦,自顧自的去看電視擦頭髮。
李煦接過電話喂了一聲,然後拿著電話穿過客廳往陽台走去。一邊說著一邊悶悶的客氣道:「嗯嗯,還好還好。」等走到陽台玻璃門那,又轉回身,看了吳桐一眼,吳桐被他這麼一看,一種奇怪的不好的預感冒出來。
她忽然覺得剛才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耳熟。
「現在呀?」李煦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聲音也低下去幾分。
吳桐知道電話那頭是誰了。她裝作不在意地繼續擦頭髮。
李煦握著電話在電視機前走了幾個來回,吳桐看他在面前晃著,煩躁起來。這頭李煦嘴裡還在絮絮道:「這樣啊,那是應該的,那好吧,嗯,我馬上過來看看吧。」
李煦剛放下電話,吳桐接上去說:「是史磊打來的?」史磊是李煦去年認識的一個朋友,說是朋友,其實都是酒肉朋友,史磊自己經營一家建築公司,離婚未育,經常拉著李煦和他那一幫朋友打牌。吳桐對此人非常痛恨。偏偏史磊為人處事圓滑,待人熱情客氣,尋不到短處。
李煦皺起眉頭:「是啊。」
吳桐接著追問:「那為什麼手機不顯示名字?」
李煦想了想:「我也不清楚,這應該是他電信號碼。」
吳桐沒好氣接著問:「他剛才又跟你對暗號了?還好還好的。」每次史磊要找他打牌,都會問他最近怎麼樣,一般李煦說「還好」就是今天可以打,如果他說「一般般」什麼的,就是今天不行的意思。次數多了,吳桐早就看出來這是暗號了,她憎恨李煦打牌,一聽他們又在對暗號,心頭火早就冒出來了。
李煦被問的有些訕訕的:「呵呵……今天不是這個事情,是我們經常在一塊的另外兩個老師家裡出了點事,我們過去看看。」
「什麼事?」
「我也不清楚,好像還進醫院了。要不,我去去就回?」
「大晚上的,不許去。」吳桐感覺自己耐心已盡,正在爆發的邊緣。
李煦被吳桐堅決的口氣惹的有些煩躁,史磊那邊催的急,他也著急。他起身,「吳桐,你也講講人情,說不定出大事了,過去看看也沒什麼,我一會就回來。」
「不行。能出什麼事?那兩個老師整天沒事情干,就知道打牌,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吳桐生氣的說,聲調一下子也高起來。
「你說話不帶這樣的啊!」李煦反駁道。
「我怎樣了?他們不好好育人教書,整天就拉著你在牌桌上轉,能是什麼好人?!」
「你夠了啊!」李煦站起來,繞過沙發,不由她爭辯,便站起身,穿衣服出門。
吳桐看他要出門,紅著眼睛大聲說:「你今天要出門,我們就離婚!」
李煦回頭看了眼吳桐,腳步頓了頓,「哼」了一聲后還是推開門出去了。
吳桐抄起沙發上的一個抱枕就朝著門扔過去。抱枕打到門上,發出悶響,又掉在不遠處的餐桌上,打翻了桌上的一瓶飲料。
飲料瓶碎了一地。
等了許久,門還是緊閉著,李煦出去后還是沒有回來。
四
吳桐感到自己的心也如這玻璃一樣,支離破碎。跌坐在沙發上,眼淚直接掉了下來。她和李煦是大學校友,李煦比她長一歲,畢業后兩人都考進了稅務系統。順理成章的戀愛結婚。結婚四年多,生活甜蜜,如今兩人都將近三十,只差一個孩子了。李煦工作順利,和領導關係也好,陞官也是可望可及的事。可沒想到李煦最近半年像變了個人,應酬變多了,自從認識史磊,愛上打麻將,整天整天的去茶樓打,周末在家也是魂不守舍的,有時一個電話打來,就又跑出去打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個人說變就變了。
偌大的房屋又剩下她一個人。
廚房裡還剩下李煦沒切好的菜,她看著滿屋狼藉,覺得再這樣呆下去,她就要瘋了。抓起沙發上的包,換上衣服,跟著也出了門。
憋著一肚子的氣和委屈,吳桐腳步也快了很多,走出樓地道的門,幾步胯下了長石條鋪的路,剛踏上小區的行車道,迎面就看見了拐彎處開過來的車的頂著燈向她駛來,因她是突然跑出來的,對面的車一個急剎車停住,夜色中發出了一聲刺耳的響聲。
吳桐也嚇了一跳,車子剎住的時候,她往前沖的身體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她眯著眼睛朝燈光看去,周圍還有散步的人正看著她。她悲從中來,這快垮掉的婚姻如今連帶著要將她的小命也要送去了。她怔怔的站住,也不知道這麼跑出來,到底是要去哪。
車子大燈在停住的時候就滅了,換上了小燈。隨著車門關上的聲音傳來,吳桐看到有個高高的身影快步的走了過來。
她沒受傷,甚至連車子碰都沒碰到。高高的身影走近了,背對著光,吳桐看不清楚長相,只覺得朦朦朧朧,看臉龐輪廓是個長的周正的人。來人在離她二十公分的距離站定,身子頓了頓,看了看她,似乎在檢查她有沒有受傷,然後問:「有事嗎?」
吳桐搖搖了頭,這完全不是他的錯。是自己突然跑出來。可是在這樣的心情之下,聽到有人還這樣關心的問她有沒有事,心裡泛起酸酸的滋味。
那人又說:「沒受傷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用不用,是我自己跑出來。」吳桐邊說邊往旁邊退,讓出路來,示意他可以回車子上去繼續走。
許是心情太過複雜,害怕痛苦難過都糾結在一起,吳桐只想趕快結束這些事,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冷靜的舔舔傷口。她希望開車的人趕緊走,便往後退了退,一個沒留意,腳後跟被身後的路牙子跘到,身體不穩就要往後倒去。
可身子落在半空中停住了,一雙大手及時的拖住了她的腰,她本能地雙手抓住了能抓住的東西,待反映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一隻手緊緊的拽住了那個人的衣領子,另一隻胳膊也纏住了他的脖頸。
兩人此刻離的很近,幾乎是面對著面。雖然背對著光,可是光線在路邊樹枝的掩映下已經柔和了很多,吳桐大約看到那個人的長相,輕蹙的眉頭,漆黑的眼神,倒是十分硬朗的俊氣。
對方輕輕的呼氣,噴到自己的脖子上,她趕緊道謝,鬆開抓著他衣領的手,站直身子,理理衣服。
兩人分開站直,又恢復到二十公分的距離。吳桐心裡有些亂亂的,本來快要蹦出來的眼淚一下子也被嚇回去了,可心情還是很低落。那個人倒是無一絲慌亂的站著,又問了那句:「沒事吧?」
吳桐覺得今天真是背透了,只好說:「沒事,你走吧。謝謝你。」
那人看吳桐確實沒事,然後點點頭,準備離去。可忽然又開口問了:「我把我的號碼留給你把,有什麼事你就打電話給我。」
吳桐錯愕了一會,這個人未免太負責任了把。
「不用不用,我真的沒事。你快走吧。」
車子停在窄窄的行車道上,後面有車在按喇叭。那人看了看吳桐,最終還是上車離開了。吳桐站在馬路牙邊上,抬起腳後跟看了看,剛才這麼一跘,細細的鞋跟差點斷掉。剛才出門急,沒來得及多想,穿著高跟鞋就跑出來。
等到車子開走了,她走下行車道,慢慢的往小區門口走去。小區路邊佇立著一排排的路燈,燈光弱弱的,已經有蚊蟲圍著燈光飛舞。旁邊的香樟樹在燈光下顯得特別翠綠。不停的有人迎面走過來,有老人牽著小孩的玩具車在散步。
她和李煦結婚四年,開始是不想生小孩,想多過點二人生活。可是快到而立了,李煦的父母就急了,催著要寶寶。然後這一年來,二人就開始造人計劃。可是造了快大半年,還是不成功。她上個月去檢查身體,醫生說她雖然有些貧血體寒,但還不至於不孕。她想叫李煦也去檢查下,可是還沒來得及開口。
李煦一個星期有四五天晚上或者周末都在麻將室。一打麻將不到深夜都不會回來。這樣子,造的出來人才怪!
她和李煦也吵過鬧過,可是都沒有用,最近更是肆無忌憚。要是說上兩句,李煦翻臉比翻書還快,一轉身就又跑出去。
她憂心忡忡。為李煦,為自己,也為這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