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瓊芳、爭鋒（壹）

「你是何人？原先呈葯的奴婢呢？」

落幻墜還未踏入內殿半步，便在外殿被一個凌厲挑剔的侍女扣下了葯碗。

她心生暗火，微微揚起頭來恭敬答道：「奴婢是下面剛調上來的，原先那位姐姐說，總之進了內殿前也是要檢查一番的，便派我來送這一趟，她實在離不開。」

攔下她的侍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卻仍然不肯輕易信她，只道：「你也別怪我為難咱們自己人，王后病倒，若是藥物上再出了什麼岔子，你我可都難逃其咎！」

落幻墜連忙撐著笑意點頭：「是，奴婢明白。姐姐也是為了周全。那……還請姐姐檢查一番吧？」

她暗自尋思，看著面前這個面容疲倦的侍女，她還真就不信了，憑她一個小小婢女的本事還能檢查出自己這一代毒后所配製的毒藥不成！

那婢女微有難色，仍然擋在前頭。「你先在這兒等等，若一會兒向弩姑娘的人來了，等她們一一檢查再送進去吧。」

落幻墜心底怒氣增生，卻又不好一掌劈死這個非生多事的奴婢，只好乾笑道：「是……姐姐說的是，可若是向弩姑娘的人一直未來，葯便該冷了，藥效不到咱們也擔待不起啊，您說是不？」

那侍女被她這麼一推說，果真面色更加為難起來，卻又不好擅自做主，兩面皆是難處，實在下不了決定。落幻墜明白她的擔憂便開口又道：「姐姐，咱們都是做奴婢的，誰也別為難誰，你無非是怕我葯中有什麼不妥，而我卻是怕耽誤了服藥的良辰。那不妨這樣，姐姐便讓我進去，若是葯真有什麼問題，日後追究起來我一人承擔便可！」

她眼光微動，卻仍不肯答允：「這話雖好，可若是王后出了什麼意外……你覺得我與你的處分又有何不同？」

這樣勸說，這婆娘竟還是死咬著不放，本該一掌劈下使之昏迷的，可不遠處便有不少守著的侍女輪番站崗，她若貿然行事，如何以一敵十？

落幻墜佯裝著長嘆一口氣，再道：「姐姐無非是不放心藥的質量，那便這般吧，我先喝一口。若是沒事，便准我送進去吧，再不及時服用，藥效怕真是要過了！」

那侍女果然眼睛瞪得老大，狐疑地瞥了瞥落幻墜，慢慢點了點頭。

落幻墜用勺子微微舀起一些葯湯送入嘴中，如她所願地服用了葯。

她果然神經大懈，讓開身子不再阻攔：「那你進去吧，動作快些！」

總算拜託了這個難纏的女人，落幻墜深吸一口氣，快步朝裡頭而去。

她可是江湖中的一代毒后，說得絕些，全身都是劇毒，又怎會被什麼毒給毒死呢！真是可笑至極！

靈國的奴婢難不成就只有這麼點本事么，這麼看來怪不得要遭遇滅國之災了。

她心中快意肆然，終於走到躺著的聖靈旁邊，輕聲出口詢道：「王后？」

「奴婢來呈葯給您。」她一面微笑說著，一面扶起她靠在床頭。

與落幻墜料想中的並無差別，聖靈面色蒼白，渾身透著一股冰冷的寒意，彷彿冷汗浸透了整具身體。落幻墜端過來葯盤，將勺子舀著葯湯遞入聖靈口中。

一勺皆一勺地喂著……

而在另處，向弩正匆匆往這裡趕來，身側卻多了幾個十分難甩的糾纏者。她雖以醫術見長，但手腳功夫卻也不至於太差，怎知對方人多，實在是被纏得陣陣怒火，等到力氣都快要竭盡時，這幾個靈國侍婢打扮的女子竟然還是精神抖擻。還好正撞上幾個侍女給自己送藥材來，向弩才僥倖脫身，丟下一句「立刻去找純熙公子！」便心中驚慌而去。

莫非是調虎離山計！聖靈王后！

見她遁去，那幾個女子竟然也不屑再多糾纏，飛身掠起，直往屋檐深處而去。

然而等到向弩終於趕到了聖靈寢宮時，已經來不及。落幻墜站在寢宮門口，和聲和氣地同門口的幾名侍女說說笑笑，見到向弩前來，她也神色不動，笑意深不可測地望著她。

向弩頓時心中不安湧起，便要抬步衝到里殿去，卻聽到她高聲一喊：「向弩姑娘！你總算來了，奴婢剛給王后服了葯，王后已經睡過去了。還是不宜打攪的好！」

向弩與落幻墜師出同門，皆是江湖中醫毒兩絕玉檀夫人的唯一弟子，向弩擅醫，落幻墜擅毒，比起見解和配藥，向弩遠不及她這個心狠手辣無事不敢為的師妹，因此在江湖中落幻墜一代毒后的名聲早已青出於藍蓋過了其師玉檀。

如今師姐妹在這相遇，向弩只覺得她的笑容都不似以往了，陰沉狡詐，不知所謂。

她哪裡聽信得她的話，上前冷冷推開她便衝到內殿去察看。

聖靈果然是沉睡了，搭上手腕，向弩卻猛的渾身一抖，震得說不出話來。

她驚惶衝到殿外，哪裡還有落幻墜的身影？

抓住旁邊的侍女連問：「剛才那個呈葯的侍女呢？」

幾人被嚇，聲音都變了調：「……她剛回去了。」

向弩卻一面死白，手腳觸到了幾個侍女，一陣冰涼。

「向弩姑娘，你怎麼了？」

「……去，去通知邪靈公主以及南浩軒公子殿下過來。」

侍女得令，連忙離開去找人。向弩卻顫著身子話也說不出來。

一旁剩下的婢女好心攙扶上前，她淡淡甩開，道：「下去吧，守在外面，別讓任何除了公子和公主的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