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燈族人沒有食言,雷哲三人離開時,儘管還有很多人不服氣,卻沒有人上前阻攔他們。只有那名銀髮少年從身後問他叫什麼名字,雷哲頭也沒回地通報了自己的大名。
圖南和夏亞一左一右架著已經站不住的他從人群中離開,雖然走的姿勢有點狼狽,但是走出燈族人領地的那一刻,簡直不能更揚眉吐氣。
燈族人的居住地十分隱蔽,他們被俘來時是被蒙著頭套帶上小路的,現在沿著小路一路往下走,走了快一個鐘頭,頭頂依然是遮天蔽日的濃密樹蔭,許久都見不著大道。
三人在路邊歇了一會兒,圖南看著靠在石頭上重傷的雷哲,心裡有些焦慮,雖然是死裡逃生了,但是他們現在既沒有食物也沒有武器彈藥,離開燈族人的地盤就意味著隨時可能遭遇林子里的喪屍和變異者。
他想了很久,決定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回到當初車隊遭襲的地方,說不定還能找到一些武器和食物,但現在的問題是……淺發少年四下張望,他們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正愁找不到方向,林中就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圖南警惕地坐直背,身體下意識地擋在昏睡的雷哲身前,再回頭一看,夏亞不見了。
「夏亞?」他低聲喚了一聲。
窸窸窣窣的聲響停下了,但沒有聽見夏亞的迴音。
聽見人聲就會停下,這智力,肯定不會是喪屍。圖南緊張了起來,抓了身邊一塊石頭。
片刻的安靜后,一道血紅的影子果不其然從灌木叢中一躍而出!
變異者的速度極快,圖南根本來不及反應,大腦給出的第一個指令不是朝著變異者扔石頭以卵擊石,而是抱著雷哲奮力往一側撲去!
他這一撲,頭頂突然響起雷鳴般的槍響,那怪物發出一聲扭曲的叫聲摔在岩石上,圖南顧不得驚詫,連忙拽著雷哲逃到遠處。
他臉上還沾著怪物黏稠腥臭的血,那怪物應該是被傷到了,但身後依然是獸類敏捷快速的足音,緊跟著又是「砰」的一聲槍響,這下那已快緊貼到後背的足音才總算停下了。
圖南心有餘悸地回過頭,見那怪物就倒在自己身後不到一米的地方,通紅的眼睛瞪著他,全身還在痙攣顫抖著。
他如釋重負,大鬆一口氣坐在地上。
「圖南!」
藍尚武提著一挺十分暴力的巴雷特狙擊步槍從樹后趕來,他身後是背著背包跟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詐騙大師。
看見藍尚武和孟安儒,圖南激動不已,剛要起身,背後的草叢裡忽然又是一陣颯颯的響動,三人緊張地循聲看去,巴雷特太重,本身也不是能像突擊步槍一樣拿在手裡隨便狙人的槍,藍尚武還沒來得及舉起來,一道黑影就從樹叢中嘩啦撲出來,竟然是夏亞。
孟安儒正要笑夏亞那一頭一身的葉子和泥巴,黑衣少年幾步來到圖南和雷哲身前,緊張地上下打量著:「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圖南一個人拽著雷哲被變異者追,折騰得夠嗆,一頭倒在夏亞肩膀上,長長歇了口氣:「你去哪兒了啊……」
夏亞沒有回話,不知何時雙腿都跪在地上,直愣愣地挺著背,圖南才發覺自己這一靠靠得太隨便了,趕緊退開,卻見夏亞正看著他,臉上沾著些烏漆抹黑的泥,頭上還有兩片髒兮兮的樹葉,但還是掩飾不住那張臉的漂亮,被這樣的夏亞直勾勾地看著,圖南不知怎的就有點耳根發燙,連忙轉頭裝作查看雷哲的狀況。
「……我去探路,順便找吃的了。」夏亞慢半拍地回答,眼睛還一眨不眨地看著正替睡大覺的雷哲檢查傷口的圖南。
孟安儒肚子一下就餓起來:「吃的呢?!」
夏亞這才低頭伸手進衛衣的兜里,他原本是用衛衣的口袋裝了一些野果子,不過跑回來的路上全掉光了。
孟安儒看著只拽出兩隻空口袋的夏亞,失望透頂:「百無一用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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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尚武和孟安儒在離開天坑后就原路返回,先是回到車隊遇襲的地方,本打算找找還有沒有能開的車,他們總不能徒步去種子銀行,再就是找一些彈藥和吃的,但燈族人差不多把有用的東西都掠光了,車子也是燒得撞得殘破不堪,還好孟安儒想起先前被他們棄在半路的那輛黑色豐田。
他們開著豐田車在山裡轉了一圈,試圖尋找燈族人的居住地,但總是在原地打轉,直到今天才遇上雷哲三人。
一行五人回到停車的地方,替雷哲處理完傷勢,他們的藥品就所剩無幾了,其餘裝備包括這輛豐田suv,藍尚武那挺笨重暴力的巴雷特,從車上找到的一隻突擊步槍和一把柯爾特手槍,以及從車隊成員的屍體上找到的一把瑞士軍刀,要憑這樣的裝備前往種子銀行對付樓戰無異於找死。
孟安儒受不了國際刑警先生那一副憂國憂民愁眉苦臉的臉:「想這麼多幹嘛,反正不管怎樣我們都得去種子銀行,武器裝備什麼的在路上說不定還能補給呢,我看眼下最重要的是就是晚飯怎麼解決。」
藍尚武看了孟安儒一眼,孟安儒理直氣壯地挺著肚子。
此時天色已晚,於是藍尚武安排雷哲和圖南留在車上,其餘三人去找吃的。
夜裡氣溫陡降,圖南見靠在副駕駛座上的雷哲打了個哆嗦,便把車窗都搖了上去,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雷哲身上。
雷哲睜開眼瞄了一眼身上的運動外套,又看了看搓著手臂的淺發少年,把外套拿下來,有氣無力地道:「行了,把衣服穿上,你這點衣服也沒法幫我禦寒。」
圖南望了望窗外,車窗玻璃上已經結起了夜露,可見夜裡會是怎樣的潮濕陰冷,他們倒是沒問題,幾個人擠在車裡也能熬過去,但是雷哲就沒那麼好受了,這麼想著,少年把外套又套上,從後座拿了一隻手電筒,又帶上那把瑞士軍刀:「我去附近找點柴生個火,很快就回來。」
雷哲喂了一聲,少年已經關門而出。
雷哲無力地倒回靠椅上,心說我花了那麼大的工夫把你救回來,你也太不惜命了。他往四周看了看,車子畢竟是停在車道上的,周圍一片地帶比較開闊。唉,算了,只是附近的話,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入夜後的森林十分安靜,一靜下來就顯得更冷了,雷哲想睡又冷得睡不著,想試試空調還啟不啟動得了,奇迹當然沒有發生,卻沒想到找空調按鈕時觸到了cd播放器,播放器里還放著一片cd,他也不知道在不發動車子的情況下聽不聽得了cd,按了播放,沒想到竟然能行,屏幕上顯示是貝多芬的第三交響曲。
「第三交響曲是什麼來著?」他敲著中控台想,「命運?歡樂女神?」
第一樂章開篇就十分歡快,雷哲聽不懂古典音樂,不過也認得沒有那標誌的「噹噹噹噹」就不是《命運》。他第一次正正經經聽交響樂,只感到一大群小提琴襲來,不時夾著號角和鼓聲,曲風時而和煦讓人如沐春風,時而高昂像在乘風破浪,聽著聽著竟真覺得身體熱了起來。
激昂的樂曲不由讓他想到今日的背水一戰,差點以為自己完了,但還好他凱旋了,現在能聽著了不起的貝多芬,那些輝煌閃亮的音符帶著滿滿的希望,身體所遭受的痛苦,彷彿都成了破繭成蝶前的痛,變得有了意義。
第一樂章結束時雷哲睜開眼,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沒了交響樂,車廂裡外又恢復了一片沉靜,他看了看時間,距離圖南去找柴火已經過去快二十分鐘了,他正有些擔心,忽然聽見一串清脆的啷啷聲,他以為是第二樂章開始了,但屏幕上顯示還沒有跳到第二樂章。
他關了cd播放機,納悶地搖下車窗,窗外只有嗚嗚的冷風,他皺起眉頭,那啷啷作響的聲音,彷彿在哪裡聽過……
「雷哲。」
車後有人喊他的名字,雷哲聞聲轉頭。
風聲在那一刻變大了,好像一股冰涼的激流從眉心強行灌進他的腦子。
他被子彈巨大的推力推倒在椅背上,血像眼淚一樣熱熱地滑下臉頰,他震驚地看著擋風玻璃上灑滿的血滴。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那串啷啷聲……
「砰。」車門從外面拉開。
銀髮少年的臉出現在眼前,臉上帶著陰冷又快意的笑:
「我說過不會讓你活著離開的。」
雷哲仰靠在椅背上,胸口劇烈起伏著,他想起身,想反抗,想吶喊,渾身顫抖,熱血上涌,恨不能一刀切斷燈族少年的喉嚨,後悔為什麼沒有當場殺了他,他那麼的不甘心……可是眼前的一切就好似在噩夢中,任憑他如何地憤怒,如何地不甘,都只能看,不能動。
銀髮少年回頭看了一眼cd播放機,愜意地一笑:「貝多芬的《英雄》很適合你,」他又按了播放鍵,手腕上那一串骨飾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尤其是第二樂章。」
少年的臉終於退出了視野,音樂又再度響了起來,伴著車門「砰」一聲關上的聲音。
哀婉的小提琴聲淹沒了昏暗的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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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南帶著柴火回來,他的手電筒沒電了,就著打火機的微光找路回來,頗費了一些功夫。回來時天已經全黑了,隱約看見suv副駕駛的車窗半敞著,從裡面飄出音樂聲,少年望了一眼車窗后靠著椅背睡覺的雷哲,笑了笑,還有心思聽音樂,那麼重的傷也奈何不了打不死的狂軍團首領。
夜晚的霧氣很重,衣服都涼透了,圖南趕緊將樹枝放下堆好,用打火機引燃火引塞到柴火下。火星微弱,似乎一點冷氣就能將它撲熄,他蹲在篝火邊,單手攏住脆弱的火苗。
身後的音樂聲停下了,森林裡又恢復了寂靜,但是不再那麼陰森可怖。火焰還那麼小,卻已經開始傳遞溫暖,圖南將手湊近火苗,手心溫熱濕潤的感覺,像是奶茶在舔著他的手心。
「真沒想到我們能活下來……」
低低的聲音裡帶著感慨和慶幸,明亮的火星一點點燃了起來,將少年淺褐色的眼睛映成了金色。
「老實說,你剛來聚居地那會兒我挺討厭你的……」少年瞧著尚還稚嫩的火焰,笑了笑,「連累蘇澤哥被關進隔離區,後來聚居地遇到那樣的事,我也覺得是你的錯,雖然知道你不過是樓戰的借口,但是有段時間我心裡還是這麼想的,覺得潘察先生死了,御先生死了,胖子哥死了,奶茶死了,還有我的手……這都是你的錯,要是那個時候蘇澤哥沒有把你帶回聚居地就好了……」從手心傳遞至胸口的溫暖,融化了最後的心結,讓人情不自禁打開了話匣,「這一路上我看著你,雖然已經不恨你了,卻還是覺得你一點配不上我對狂的期待,那麼容易就衝動,就意氣用事的人,我覺得你都及不上蘇澤哥十分之一。」
火焰終於燒燃了樹枝,發出嗶剝聲。圖南釋懷地嘆了口氣,不過我現在不這麼認為了,把你們放在一起比就是一個錯誤,因為你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那個有缺點,犯過錯,不聰明,會衝動,卻一直在修正缺點,彌補過錯,學著變聰明,學著不衝動的狂,我沒想到會比我想象中那個完美的狂更吸引我。
「我以前做過一個心理測試,問你想要怎麼安葬自己的骨灰,我選了順水漂流。你知道結果我選擇的是誰嗎?」火光跳躍起來,映亮少年眼裡蘊著的微笑,「是你。我現在真的很高興我選擇的是你……」
他笑著轉過頭,想要招呼雷哲下來取暖,然而豐田車上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雷哲靠在椅背上的身影從方才到現在一動未動。
笑容在圖南臉上凝固,他心裡咯噔了一下,起身朝豐田車走去,只走了兩步就站住了。
火焰在他身後完全燃了起來,灼涼的火光照亮了車門下方還在滴滴答答淌落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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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安儒和藍尚武循著火光回來的時候,老遠就聽見圖南的聲音,好似是哭聲,又好似嗚咽的困獸,兩人不妙地對視一眼,加快了腳步。
豐田車的車門敞著,一股冰冷的血腥氣瀰漫在空氣中,篝火旁,圖南抱著已經沒有了呼吸的雷哲。
孟安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撲跪到篝火旁,寒冷和憤怒讓他牙關顫抖著:「到底怎麼回事……誰幹的?!」
藍尚武緊繃著下顎,這裡除了他們沒有別人,兇手只可能是燈族人。
「……如果我那個時候不離開他就好了,為什麼……為什麼?!」悔恨和痛苦讓圖南渾身發抖。火燒得這麼大這麼熱,雷哲卻再也感覺不到了。
藍尚武不忍地走上前,手按在圖南的肩膀上:「不是你的錯,那個人肯定是一路在跟蹤我們,遲早都會下手的。」
少年卻不肯放下懷裡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代替我和夏亞,如果不是因為他太累太疲倦,他這麼強的人誰能殺得了他?!」
怎麼會這樣?!不該是這樣!!那麼兇險,九死一生的困局,他們都逃出來了啊!!
除了火焰的剝啄聲,誰也沒有說話。
然後寂靜中突然傳來一陣奔跑的腳步聲。
圖南警覺地抬起頭,只望見一道黑影如狡兔般飛速閃進遠處的夜色中,那個攏著兜帽的黑影,即使隔得再遠,他也認得出是夏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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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夜晚的森林上空傳來一聲槍響。
然而這一槍並沒有射中目標,那個銀頭髮的身影敏捷地一閃,消失在樹叢后,夏亞放下突擊步槍,揮開掩蔽的灌木奔上前。
一道影子從側面閃出,夏亞被那驚人的速度和力道撲倒在地,他抬槍射擊,銀髮少年以暴力推開槍口,那一槍射飛到天上。
銀髮少年將身體單薄的黑髮少年死死騎在草地上,扯走那隻突擊步槍扔遠,拳頭一下下招呼在對方臉上,如同泄憤一般,直到那張清秀漂亮的臉被揍得嘴角出血,眼眶淤青。但即使被如此凌虐,黑髮少年的臉上卻看不到一點憤怒,唯有麻木。
銀髮少年趴下身子,雙手捧在夏亞臉側,五指扣緊,狠戾地笑道:「我殺了你的同伴,你不是應該很憤怒嗎?!」
夏亞面無表情看著他,血和淤青裝點在他精緻但冷漠的臉孔上,有種無機質的森冷,竟看得人有些悲哀。
銀髮少年疑惑了,他稍稍坐直身子,歪著頭問:「你不是來為他報仇的嗎?」
「沒錯。」仰躺在地上的少年冷聲說,「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說著閃電般掏出背後的柯爾特,槍口抵在燈族少年的額頭。
子彈穿破頭顱時發出一聲悶響,一團血霧噴到半空又灑下來,血滴密密麻麻落在夏亞臉上,銀髮少年保持著瞪大眼不敢置信的表情,緩緩墜倒在他身上。夏亞推開少年還溫熱的身體,站起來,槍口又瞄準少年的臉。
扳機扣下,那張英俊的臉被子彈射穿,模樣可怖極了,夏亞眨了下眼,心中想著,他看見這個人現在的模樣也不會開心吧,還是別讓他看見了。隨即曲起手指,又要開第三槍。
「夏亞!」
背後猛然傳來圖南的聲音。
少年眼角餘光往後瞟了瞟,但沒回頭,只冷冷地說:「為了你好,別過來。」
「夠了!」圖南大喊,「不要變成藍傲文!」
火熱的臂膀從背後撲上來抱住他,夏亞身體震動了一下,僵在原地,終於緩緩放下手中的柯爾特。
「……你想多了,我根本不會變成首領。」他頷著首,長長的睫毛低垂下來,抬手撫上圖南早已不存在的右手,沿著殘缺的手臂摸到手肘,最後他拉開圖南的手臂,轉身直視著淺發少年的眼睛,「其實我一點都不悲傷,看見你在哭,看見孟安儒和藍尚武很憤怒,感覺很奇怪罷了。圖南,我不懂什麼是悲哀,殺人時也沒有罪惡感。」
「如果你不悲傷不憤怒,就不會想殺了他。」圖南沉聲說,目光忍不住往燈族少年的屍體上移去,夏亞卻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別看了。」夏亞將手覆在圖南眼睛上,對方沒有反抗,但他能感覺到手心下圖南皺起的眉頭,「我想殺他,只是因為他讓你難受。」
圖南順從地閉上眼,點頭道:「……是因為我的手嗎?你覺得虧欠了我,所以才一直想要照顧我,報答我。」
夏亞沒有回答。
圖南卻像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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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時候,他們來到一條小溪流邊,將雷哲的屍體放在一隻簡易的木筏上,順水推出。
說是木筏,其實不過是用兩隻車輪和幾根浮木扎在一起綁成的。圖南望著流水緩緩帶走雷哲,那日在珊瑚聚居地的飯館里,阿k哥舉著報紙高聲念著的聲音好似在高空下迴旋:
——選順水漂流的,闖蕩江湖型,你這輩子太不甘寂寞,連上茅廁渾身都散發著強烈的尋求仲間小夥伴的氣息,你的人生註定過得很精彩,但相對也會很危險,看你怎麼選啰。代表人物:狂。
那時的他曾激動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是狂那種人?!」
那個時候的雷哲正趴在屋頂顫顫巍巍地修窗戶呢。
而就在昨天,他在擂台下為這個顫顫巍巍修窗戶的小白臉激動地大喊:「贏了!我們贏了!」
最初激動的心情,到最後也沒有打半分折扣。
雖然你又恐高又怕老鼠,穿著花邊襯衫的樣子真的娘爆了,不打架鬥毆的時候基本看不到啥閃光點,但是……少年的鼻子酸了酸,能夠成為你的「小夥伴」,是我畢生的榮幸。
天邊露出一絲曙光,木筏也已漂流到看不見的地方,圖南聽見孟安儒在背後說:「走吧。」但他還是捨不得離去。
直到日光灑在水面,他才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卻冷不丁愣住。
夏亞還站在岸邊,眺望著木筏遠去的方向,他太安靜,以致讓人感覺不到存在的氣息。
黑髮少年沉吟了半晌:「……雷哲有把我當朋友嗎?」
「當然了,」圖南肯定地回答,「所以才會代你打擂台。」他看著晨光染紅夏亞的側臉,破掉的嘴角,眼睛旁的淤青,他又想起那夜在聚居地的後山上,他第一次看見夏亞厚厚的劉海下的傷疤時的心情,輕聲道,「他當你是朋友,因為你也有當他是朋友。」
夏亞不置可否地轉頭看他一眼,掉頭離開岸邊。
「夏亞,」圖南喊住對方,「你還記得奶茶嗎?」
夏亞的背影定了定,點點頭。
圖南認真看著夏亞的背影:
「我高興的時候奶茶就會跟著高興,我不高興的時候奶茶也會很不開心。奶茶只是一隻貓,它也不知道什麼是悲哀,什麼是感情,但是不代表他沒有感情。它的感情可能沒有我們那麼豐富,沒有我們那麼激烈,但是如果它沒有感情,那個時候就不會拼了命來救我。」
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嗎?我不相信你沒有感情,可能你腦子裡哪塊區域出了故障,以至於你感應不到自己的感情,但是我能感覺到你的情感,你的快樂和你的悲傷……
我能證明它們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