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可惜
電話掛斷了,包銀花整個癱坐在了地上,她沒想到,溏心什麼都知道了。
她該恨死她了吧。
對,她肯定恨死她了。
怎麼辦?
她是自私,可是,她對她的愛,這些年真的是毫無保留的。
怎麼辦?
她張開口,嚎啕起來,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愛這個女兒,甚至,華坤離開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麼難受。
溏心不要她了,不理她了,她以後該怎麼辦?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銀花,銀花,你怎麼了,開門,銀花。」
是ROSE,包銀花淚流滿面的站起身,她已經完全沒了主意慌了神,她知道ROSE向來主意多,她只能仰賴她了。
門一打開,她隨即撲進了ROSE懷中,嚎啕:「心心不要我了,怎麼辦?她都知道了,她不要我了。」
「她知道什麼了?」
「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了。」
ROSE震驚,顫抖著問:「你是說,孩子的事情?」
「不止這個,她知道了我們很早以前就認識,也知道了我明明曉得她是誰。」
「什麼!」
ROSE被震驚的一句話都說不上來,身後,陡然傳來一個冰涼的聲音。
「你們剛才在說的是什麼意思。」
包銀花和ROSE聞言不約而同看向樓梯口,那個高大的身影,平日里溫潤如玉,此刻,卻冷冽如霜,叫人膽顫心驚。
韓先生,他都聽見了?
對,韓翌晨都聽到了,只是,她們說的寥寥幾句,他只聽明白了包銀花這幾年一直在隱瞞惹歡身份這件事,卻並沒有聽明白孩子是怎麼回事。
ROSE卻想到韓翌晨以前和她說過的他和惹歡曾經交往過,本能的,再看到韓翌晨這樣的表情,以為孩子是韓翌晨的,不禁身子僵硬緊繃,面色惶惶不已。
「對,對不起,韓先生,我們,我們不是故意要把你們的孩子送走的。」
「我們的孩子!」韓翌晨這下似乎有些明白,那個孩子是怎麼回事。
惹歡,有過一個孩子?
搞錯了吧,她當年剛剛去上大學,她哪裡來的孩子。
「給我說清楚。」
他猛然上前,拽住ROSE的胳膊,連拉帶拽的丟回了房間,他的臉上的表情,宛若地獄餓鬼。
他的理智,在一點點的崩盤。
ROSE完全被嚇到了。
他的本事,她是知道的,他認識很多高端勢力,輕易的就能把小刀龐大的社團給瓦解了,他這個凶神惡煞的樣子似乎要吃人,ROSE只怕自己有所隱瞞會死無全屍,不顧包銀花一直拉她,顫抖著低著頭,將當年認識惹歡到惹歡有孩子這件事和盤托出。
她不見,韓翌晨臉上的表情,古怪詭異冷酷又肅殺。
那樣複雜的表情里,似乎包藏著濃濃的殺意,她后脊梁骨一陣陣的發冷,說到最後,聲音顫抖成一片,不爭氣的哀求起來:「韓先生,對不起,韓先生,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對不起。」
「她現在在哪裡?」
他的聲音,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我,我也不知道,銀花,她現在在哪裡?」
ROSE轉過頭問包銀花,事情已經完全被捅出,包銀花只覺得自己的臉皮一陣陣火辣辣的滾燙,眼淚像是絕了堤,她知道,她和惹歡今生的母女緣,怕是到這裡就結束了。
她絕望的坐在地上,安靜的掉著淚,痛苦的閉上眼睛:「醫院,不知道是哪家。」
韓翌晨幾乎是頭也不回大步離開,她一走,ROSE整個癱軟在了地上,看著那洞開的門,又慌亂的起身反鎖上,才回來想要抱起跌坐在地上包銀花。
可包銀花卻輕輕推開了她:「你走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看著包銀花這狀態,ROSE真是擔心:「當年我也說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強求不來,你別這個樣子,終歸是我的錯,送走孩子是我提出的,可你想想,當時亞當剛剛開業沒幾個月,你和華坤又是在S市得罪了人跑路回來的,身無分文舉債開的那個酒吧,一開始根本不賺錢,心心看病又需要很多錢,哪裡還養得起個孩子。」
「別說了,你走吧。」
往昔歷歷,無論當日事出何因,她如今失去了溏心才明白母親失去孩子的這種痛苦的感覺。
一開始養著她,只是把她當作溏心的替身,溏心總是不怪,總是惹她和華坤生氣,而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的她像是小寶寶一樣安靜討人喜歡,她這個人這輩子沒有自己的孩子,就總希望養一個來玩。
所以,養了溏心,沒想到那孩子三天兩頭的闖禍,她和華坤這幾年光給她擦屁股就擦了不知道多少回,她還不知道收斂,罵了幾句反倒離家出走了。
而之後,華坤得罪了人,她們走水路來到了T市,遇到地震華坤輕傷,在醫院看到昏迷中的惹歡的第一眼,她就那麼安安靜靜的躺著,不哭不鬧,醫生說可能一輩子都是個植物人,她覺著這樣木偶一樣的孩子養來玩也不錯,至少可以看看那張臉,而那張臉又不會再到處給她惹事。
那時候,她對溏心的四年大約是泛濫了,才會頭腦一熱想要養一個植物人一輩子。
剛好,華坤也隨她,請了個保姆伺候元惹歡的飲食起居也沒費多少心思,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她懷了孕,醫生詢問過她和華坤要不要把孩子拿掉,她又奔著好玩的心態覺得生個外孫出來自己從小帶大該有多親,一意孤行的要求醫生保胎。
沒想到,孩子養了三個多月的時候發現不大對勁,送去醫院檢查才知道是遺傳性心臟病,那時候,他們的閑錢養個植物人再養個孩子沒問題,可是,要給孩子看病那是一筆不小的錢,醫生說過,真孩子的病是個無底洞,而且當時的醫療技術一定是治不好,養到十六七歲肯定是最多了。
一個植物人,沒血沒肉就只有一張臉和她女兒一樣,她也沒養出什麼感情來。
這植物人生的孩子,本來想養著熱鬧熱鬧,沒想到是個病兒,她就沒有要養的心思和熱情了,甚至還促狹的希望這孩子自己晚上發病走了算了。
沒想到這孩子硬挺,有驚無險的活到了6個多月,原本,她也沒想過要把孩子送走,只是,元惹歡醒了。
而且,醒來之後的元惹歡完全沒了記憶,把她的話信奉為真,把自己當成了溏心。
她既驚有喜悅,唯獨覺得麻煩的就是那個孩子,和華坤一合計,本想送到鄉下送人養,ROSE卻提議送去孤兒院,當時市裡孤兒院剛剛成立,收養了很多地震孤兒,ROSE出面幫她把孩子送了過去,把孩子編造成了地震孤兒。
剛開始幾天,她也覺得心裡不舒服,覺得自己這樣做不人道,但是ROSE總勸她說這孩子活不了三五年,孩子媽知道孩子的存在反而要面對一場生死離別,還不如不知道。
如此,隱瞞著隱瞞著,五年過去了。
而那沉澱了多年的秘密,一朝解開,她似乎能看到自己當年的嘴臉,那樣的可惡自私。
她尚且承受不了和一個不孝女分離的相思之情,把植物人元惹歡當作了自己的女兒。
何況,小龍是惹歡的親生兒子。
當年的她,做什麼都是出於一個玩字。
從孤兒院領養溏心是覺得好玩。
遇見元惹歡把她當作溏心也是覺得好玩。
讓醫生幫助元惹歡保胎剩下孩子也是覺得好玩。
元惹歡醒來之後不記得一切了給她灌輸了溏心的記憶也是出於好玩。
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全心全意的開始對元惹歡付出。
開始習慣身邊有個美若天仙人人都誇的閨女。
開始習慣元惹歡一日三餐那飲食起居的照顧她和華坤。
開始習慣她親昵的叫她媽媽時候那甜美的模樣。
甚至,開始習慣她就是溏心。
一開始,只是騙元惹歡相信她自己是溏心,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卻開始騙自己相信她就是溏心。
她這輩子沒有孩子,領養了個叛逆的娃操碎了心,忽然來了一個這麼乖巧懂事孝順又聰明的孩子,她如獲至寶,小心翼翼,有些東西她諱莫如深,有些東西她更是誠惶誠恐。
比如元惹歡問她她為什麼會跳舞。
比如元惹歡問她她為什麼會認識酒瓶上所有的英文。
甚至,是看電視報紙的時候無意間看到關於S市的新聞,她都會立馬轉檯。
她如此小心翼翼,是怕失去她,可是,終究,她還是失去了。
她終究,還是什麼都知道了。
而她,當年的嘴臉,罪惡的擺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甚至都不敢去面對當年的自己。
ROSE還在勸,可是嗡嗡嗡的在說什麼她已經聽不見了,她的大腦,如今已經絕望一片,空白了一片。
*
元沫兒的大腦現在完全是空白的,床邊站著很多人,經紀人,要好的朋友,閨蜜,父母,家裡的傭人,她們的嘴巴開開合合,似乎在說什麼,可是,她完全聽不見。
或者說,從醒來那刻起,她就把自己封閉起來,拒絕和外界交流。
她只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從她的房間里來了又走,帶著鮮花,水果,關懷的臉,可是,她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她以為著急失聰了,可是窗外汽車喇叭的聲音,卻是那麼的清晰。
她的目光獃滯的看著天花板,也不知道要想什麼,似乎,腦中太過空白,就連自己是誰她都不想想起來。
「沫兒,沫兒。」
看到她這個樣子,最擔心著急的莫過於甄妮了,這兩天,她的眼淚都快哭幹了。
原本元沫兒醒來她還很驚喜,可是她一直都是這樣,像是個木偶一樣,不哭不鬧,不吃不喝。
她給愛德華的了電話,愛德華過來看過,但是也沒有辦法喚起元沫兒一點點的反應。
她根本不和人交流,以前為蕭祁瘋過,卻至少會歇斯底里,至少會嚎哭,知道聽到到別人講話,也會瘋瘋癲癲的和別人講話,可現在,她一言不發,明明睜著眼睛,卻像是死了一樣。
甄妮真的好怕。
床邊,她的朋友們也企圖喚醒她:「沫兒,沫兒。」
可是,她連看都不看她們一眼。
甄妮的眼淚,撲簌又落了下來。
元彬輕輕的抱住了她的肩,她無助的靠在他的懷中,嚶嚶哭泣,聲音嘶啞:「怎麼辦?我們的沫兒怎麼辦?」
元彬眉頭擰的十分緊:「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你先回家去,你已經很多天沒休息了。」
元沫兒的病,讓已經互相生厭的兩人如同寒夜中被擱淺在孤島上的旅人,只能緊緊相擁取暖,彼此間也多了幾分依賴,少了幾分劍拔弩張。
甄妮現在也只能相信元彬了。
「我不走,你們大家先走吧,沫兒清醒過來我會通知大家,謝謝各位來看她。」
「那阿姨,你要保重。」
幾個年輕人,相繼走出了房間。
其中一個走了沒多久忽然折了回來,臉上帶著興奮的表情:「阿姨,剛出去媒體都在問木牧是不是真的是沫兒的男朋友,我問了一下,原來有個叫做木牧的人在媒體面前承認是沫兒的男朋友,還說沫兒跳樓是為了他,可能他來了,沫兒就能清醒過來了。」
甄妮一怔。
木牧和沫兒,怎麼可能。
這,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嗎,沫兒這孩子是為誰跳樓的她心知肚明,可是為什麼木牧要這麼說,她冷了眸子:「不用管,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而已。」
甄妮本能的覺得,木牧太噁心,居然拿這種事刷自己的名氣。
她心裡對木牧反感極了。
病房的門,恰在此刻推開,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木牧。
他來看元沫兒,廢了好大的盡才避開了媒體,沒想到在門口就聽到了甄妮和元沫兒朋友的對話。
不過他並不生氣,他來,就是想和元沫兒來解釋一下現在外頭鋪天蓋地的那些關於他們是男女朋友的新聞。
不過,現在,看來和元沫兒解釋還不夠。
只是,這種事,怎麼和元家父母解釋?
她們應該也不知道蕭祁和元惹歡在一起了吧。
他有幾分尷尬,甄妮對他則是橫眉冷眼,語氣慍怒:「木牧,妄我覺得你這個人不錯,沒想到你這麼下作,你想幹嘛?想出名想瘋了嗎?」
木牧嘴角抽了抽,真是有些無言以對。
「阿姨這件事我可以和沫兒解釋。」
「解釋,你解釋什麼?」甄妮怒道。
木牧覺得房間里火藥味太濃,可是他不能就這麼走了,他必須和元沫兒說清楚自己這麼做的原因。
甄妮卻不明白他的所做所想,繼續怒道:「你走,你現在就走,滾。」
木牧一臉尷尬,吃了一頓罵,心裡自然是委屈的,臉色自然也陰沉下來:「阿姨,我就和沫兒說幾句,說完我就走。」
「滾,我說滾。」
甄妮沒給他好臉色,連元彬和那個返回來的元沫兒的朋友,也開始各種攆他。
「走,不要臉,我們沫兒才看不上你。」
「木牧,你最好現在就離開,不然我叫保安了。」
木牧臉色越發的難看又難堪。
原本以為元沫兒會發句話,看向病床上的元沫兒,才發現她很不對勁,面對病房裡如此聒噪的唾罵,她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沫兒怎麼了?」
「我叫你滾,你不走是不是?」
甄妮情緒激動起來,忽然操起了手包,劈頭蓋腦就朝著木牧砸過去。
木牧不設防,被砸中了額頭,包的四角包金,用的又是硬質皮料,頓然一陣刺痛,他感覺到了粘稠的液體從額頭落了下來。
元彬見狀,滿是抱住了甄妮:「別動手,甄妮,別當著孩子的面動手,你走吧,趕緊走。」
額頭上的血迷到了眼前,一片血紅。
木牧滿心無奈,今日看來是不可能和沫兒說什麼了,轉身而去。
背後,忽又飛來了一直高跟鞋。
只是,卻又一抹嬌小的穿著護士服蒙著口罩的身影一閃,幫她擋住了那隻鞋子,頓然那嬌小的身影痛呼一聲,手中的醫藥盤也灑在了地上,醫療器械散落了一地。
元彬見狀,不免生氣,他們好賴也是公眾人物,甄妮如此潑婦,當真有些過火了。
「你怎麼這樣,你知道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他忙上前,替那小護士撿東西,木牧愕然,總覺得小護士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特別眼熟,卻也顧不上追究是在哪裡見過這雙眼睛,跟著蹲下收拾。
「對不起啊,我老婆她心情不好。」
那雙露在口罩外的眼睛,清澈透明,與世無爭,就像是寶石一樣璀璨透明,元彬見過的人也不少,卻從未見過這麼一雙善良到讓人怦然心動的眼睛。
他的歉意,是真誠的,甚至在看到她白嫩的手臂因為低檔高跟鞋而被砸破的口,更是有些責怪甄妮。
「沒關係。」
該死的,連聲音聽著都這麼好聽,如同出谷黃鸝,清澈透明,這把嗓子,如果會唱歌,必定紅遍大江南北。
他看著小護士的眼睛里,多了幾分精光。
木牧似察覺到,早就知道元沫兒的爸爸花心,沒想到連個蒙臉護士都不放過,於是下意識的擋在了小護士面前,幫她撿好東西,她一抬頭,眼睛微微一彎,他一怔,這雙眼睛,越看越熟悉。
「你的額頭流血了,我幫你巴扎一下吧。」
她柔聲道,細聲細氣的,聲音很好聽。
「謝謝。」
木牧道謝,跟著她離去,迴轉身,看到元彬居然還站在那,果然,他是在覬覦這個小護士。
跟著小護士來到了急診室,她去拿東西,他才發現她拿手擋高跟鞋,細跟把她的手臂砸的通紅,她的皮膚很細膩白皙,那個紅色的砸傷的印子顯的有些觸目驚心。
他忙起身:「你別忙了,我也不疼,你的手有沒有怎麼樣?」
「還好,你坐下吧。」
她示意他坐下,咫尺距離,看著她的眼睛他終於不禁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她微微有些吃驚,隨後笑著摘下了口罩:「只見過幾次,也不怪你沒認出我來,是我,馮秀清。」
是她。
似乎,這一次和任何一次見她都不一樣。
「我媽說你是老師,你怎麼在醫院?」
「呵呵,我閑著無聊考了很多證件,我現在簡直了幾分工作,這只是其中一份。」
「幹嘛要兼職好多份工作?」
他問出口,忽然又像是明白了什麼。
那個夜晚,她局促的尷尬的站在他的面前,紅著臉問他借30萬,還說可以陪他一夜。
他以為,她是那種不入流下賤的女人,看來,她像是真的很缺錢。
果然。
「我需要錢嘛,呵呵。」
以前覺得她像是菟絲花一樣嬌弱,稍稍丁點兒事情就哭鼻子流眼淚的,可是現在,卻又有不一樣的感覺。
「你……為什麼需要錢?」
如果他記得沒錯,她家裡還算小康,他媽媽不喜歡女孩子家太窮,怕結婚後要照顧娘家,所以才找了個說是家境還可以的女孩。
在S市家境還可以,那就是說隨隨便便要拿出個三五十萬應該是沒問題的。
可別說,狗血的家裡誰生了病需要一大筆錢,那也可以賣房子,他媽媽說過她家在S市有兩套房子,S市如今的房價,一套房子隨隨便便賣個三五百萬那都是起步價,何況是兩套房。
顯然,她缺錢,和她的身份有些不符合。
她微微一笑,眼底有些閃爍,似乎不想答。
他也不問了。
他已經開始幫他處理傷口,手放下來的時候,他才發現她的手腕已經整個腫了。
他皺眉:「你的手都這樣了,你別給我弄了,我隨便找個別的護士就行了。」
「呵呵,我不會弄疼你的,你放心吧。」
她輕笑,那笑容,和那夜屈辱的眼淚重疊在一起,他對那天晚上自己的毫不留情覺得幾分虧錢起來。
「你,還需要錢嗎?不然,可以從我這拿。」
「不用了。」
她還是在微笑,卻分明,眼底深處像是藏著幾分落寞和苦楚。
他似乎有些明白她拒絕的理由:「你是在氣我,那天那樣說你?」
「是有一點,但是也是我唐突了,那天晚上我急著用錢,實在走投無路了,也謝謝你罵了我,不然,我肯定會很後悔。」
「後悔什麼?真的和我過一夜,你會後悔?」
他忽然有些不高興,難道,和他睡一晚上很虧嗎?而且這一睡還是30萬,要知道,他還是處男,照規矩還能收大紅包呢。
她臉紅了一下,又輕輕笑起來,笑容恬靜安然:「不是後悔這個。」
「那後悔什麼?」
他忽然步步逼問起來。
她臉色更紅,索性不說話了。
「恩?和我過一夜,為什麼要後悔,你應該,喜歡我的吧?」
他忽然大膽道。
看著她越來越紅的臉,忽然覺得調侃這種愛哭愛害羞的女生也別有一番滋味。
她果然被問面色酡紅一片:「我,我手疼,還是叫別人幫你包紮吧。」
明顯是要逃,他伸手忽然摟住了她的腰,卻在下一刻,自己都後悔了自己這個動作,他這是要幹嘛,調戲她?那麼,負責嗎?
顯然,他不想負責。
於是,他也有幾分局促,忙鬆開了她。
她錯愕一瞬,面色潮紅的如同櫻桃,轉身匆匆而去。
木牧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手臂中,似還殘留著一縷暖香的體溫。
他今天被罵啥了,還是腦子給砸暈了,怎麼,還調戲起良家婦女來了,他可還是個處男,除了元沫兒天天喝醉成爛泥躺在他的臂彎,他到現在還沒這樣抱過一個女人。
不得不說,感覺不同。
元沫兒很瘦,如同柴棒一樣抱著膈應,她卻清癯卻不消瘦,摸著還有點肉感。
神經,他這是在想什麼東西。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罵自己別去想,卻想的更多,他好奇,她為什麼會那麼缺錢。
好像他媽媽對她家知道些,等新護士過來這段時間,他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和他媽媽的他鮮少主動打電話,因為住的近,他經常回去。
所以接到他的電話,電話那頭的木媽媽還有些吃驚。
「兒子,怎麼想到給老媽打電話了,有事?」
「媽,我想問問你,你上次給介紹那姑娘,叫馮秀清那個,家裡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怎麼,惦記上人家了,我和你說,那可是個好姑娘,孝順,懂事,聰明,那一片小區都知道她,見著她,沒兒子的恨自己沒生個帶把兒好娶了她做兒媳婦,有兒子的恨兒子不爭氣配不上人家姑娘,就你,矯情什麼,把人家回絕了,還來問人家的事情,你以為丫姑娘是你丫頭啊,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更年期,他老媽肯定是更年期。
木牧揉了揉耳朵,不想和他老媽打電話就是因為這個,太能嘮叨。
「你就告訴我她家裡出什麼事了?」
「能有什麼事?好著呢,你別沒人性,把人家姑娘給耍了還盼著人家家裡出事兒。」
「媽,你都把我想成什麼人了,你確定,她家裡沒出事兒?」
「沒有,昨天還和你們的牽線人麗美阿姨聊天呢,說起她家沒說出什麼事,怎麼了?難道出事兒了?」
「沒,我就問問,好了我不說了,掛了。」
護士小姐進來了,他匆匆收了線,安安分分坐在了椅子上。
護士給他包紮好了傷口,端著盤子讓他去交費,他問了收費窗口在哪裡,順口問了一句:「你們護士科是不是有個叫馮秀清的?」
大約是人長的帥,年輕的小護士也停下腳步,願意陪他聊上兩句。
「是啊,才來沒多久,你認識?」
「算是。」
「那你也知道她兼了很多份工作嘍?院長要開除她呢,你不然勸勸她,把那些外面的工作都辭了,我們這份工作,要求的就是細心,她如果疲勞工作,會給病人造成困擾的。」
木牧一怔:「她犯過錯?」
「那倒是沒有,但是醫院就是這麼個規定,不允許在外面還有另外的工作,她新來沒多久,我們和她都不熟,你既然認識,你就勸勸她,我們不好說。」
「哦,謝謝啊!」
謝過了護士,他若有所思的走向繳費窗口,卻在走廊上看到了元彬正在和一個女護士說話,那個女護士,就算只露了一雙眼睛,可是看身形木牧也看出來了,是元彬。
他們兩人大約談的太投入,他走過都沒有察覺,差身而過,只聽見元彬說了一句:「你的聲音條件,不唱歌可惜了,你來我公司,我會全力包裝你。」
木牧眉頭一緊,不禁放慢了速度。
但聽得馮秀清有些微微驚喜的問道:「那請問,我可不可以立馬先拿到錢?」
這丫頭真笨啊,元彬顯然不是請她去唱歌這麼簡單,還直接給他提錢,曝露了著急缺錢的事實,元彬這種情場老手,肯定會趁虛而入了。
果不其然,元彬開始含蓄的道:「你很缺錢嗎?錢我當然可以先給你,不過你相應的也要為我做點事。」
「你說,什麼事?」
她的語調,很是輕快。
他忽然想到那個晚上,她為了錢主動想要獻身給自己。
那麼,會不會元彬如果提出給錢,她就會答應?
不行,才三十萬,他兩三個月的薪水而已,閑錢放著都是放著,拯救個女孩也算是用在了正途上。
於是,在元彬開口前,他忽然出現,拉住了馮秀清的手:「走,跟我取錢去。」
「啊?」
馮秀清有些莫名,卻任由他拉著,在元彬錯愕又薄怒的眼神中,往醫院門口去。
走了小路躲過了蹲守的記者,他真的直奔銀行。
「你要幹嘛?」
「借錢給你啊,不是缺錢嗎?不是兼了好幾份工作嗎?都辭了吧,不然院長要炒你魷魚了。」
「你,你怎麼知道?」
「當然有人告訴我,要多少,還是三十萬嗎?」
「你,是在幫我?」
「不然呢,那個男人要你付出的是什麼你知不知道?」
她一怔,像是後知後覺才明白過來,隨後臉紅了一片,兀自呢喃了一句:「他又不是你。」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錯愕的看向她的時候,她那躲閃害羞的又有些驚慌的如同小鹿一樣的眼神,卻讓他明白,他沒聽錯。
不知道怎麼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所以,獻身借錢,他是她唯一的對象。
只是,他高興個屁,最後不是沒成交,如果當時答應了,還能破個處,完成那天晚上被元沫兒打亂沒有完成的轟轟烈烈的事情,給即將逝去的青春留下點念想,但現在,錢得借,人也得不到了。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著急要用錢,當然,真不想說,也算了,我只是想幫幫你。」
她的眉目,低垂下去,有些微微的悲傷卻還繼續在強作歡顏:「我有個要好的朋友,染上了毒癮,為了吸毒欠了一屁股債,他現在被抓走了,但是債主天天上門,她媽媽都快崩潰了,我想幫幫他。」
「那你怎麼會沒錢?」
「我媽媽知道我肯定要管閑事,提前轉走了我所有的錢,除了每個月零花,一分也不肯給我。那天晚上,就是……」她的聲音下去,腦袋垂的更低,就算還帶著口罩,露出的那些皮膚,也是一片通紅,「就是那個晚上,黑社會砸了他家,打了他媽媽,威脅如果再不給錢,就放火燒房子,他媽媽來找我,跪著求我,我不能看著他家被燒了。」
「所以……」他看著她,神色略略有些異樣,「你那天晚上,想到了我?」
「我知道你有錢,但是我怕我們兩人不算太相熟你不肯借給我,所以打算賣了我的初夜!」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初夜的時候,木牧喉頭忽然一緊。
「你,也是,處?」
這個也是,說出口他就後悔了,真心丟臉,人家年紀小處很正常,他都大三十了,還是個處,說出去都丟臉。
她卻眼底有些神奇的光芒在閃爍:「你沒和元沫兒那個過嗎?」
「額……你誤會了,那天就是我說的那樣,她睡我家,我睡沙發。」
「可是,今天下午網上都寫了,我們整個科室都看到了。」
額!
他忽然有些後悔幹嘛要當這個替死鬼,這下都不知道怎麼解釋。
「我一下子說不清,走,取錢去。」
「你真願意借給我?」
「難不成看你再去賣初夜?」
他白了她一眼,她眼底一抹羞赧:「我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的。」
她的話,撩的他心口一陣發燙,這女人看著和小白兔一樣,說的話怎麼這麼撩人。
「那麼剛才那個呢?如果他開出了價錢和條件,你同意嗎?」
她似乎有些羞惱了,眼睛里還泛了淚光,這樣子,叫他很尷尬:「對不起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摘下了口罩,似乎很努力的勾了勾嘴角:「是我那天晚上太過唐突了,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不會去找你的。我也只想到了你,因為……」
他忽然心口一動:「因為什麼?」
她眼底忽而一抹澀然:「反正,我想過如果真不行,我就給我媽媽去跪下,不過謝謝你,在我快堅持不住的時候幫了我。」
他一怔:「那個要好的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
他皺眉:「男朋友?」
「不是,他救過我的命,我十歲那年掉進了河裡,是他和他爸爸救了我,他爸爸已經沒了,我一直拿他當親弟弟看,只是他和一群壞孩子染上了毒癮,弄的家徒四壁,家裡還有一個奶奶和媽媽,我不能看著他們有事。」
他心頭,忽然有一種什麼東西蔓延開來。
她清澈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許久沒看到的,單純和善良。
「你是個好姑娘。」
「我只是知恩圖報而已,謝謝你借給我,我一定會努力工作換給你的。」
「我不著急用錢,趕緊取了錢我陪你送過去,以後,不要兼那麼多工作了,你比我上次看到你的時候,瘦了不少。」
她一笑,他才發現她有個淺淺的梨渦,甜美可人。
「謝謝,我只是稍微有點累,等我拿回我的銀行卡我一定直接還你,再請你吃飯。」
「呵,好,我等著。」
「你的額頭,還疼嗎?甄老師出手還真重啊,她的話,你不要忘心裡去,你沒有配不上元沫兒,是她福氣才能找到你。」
她說這些的時候,又有些落寞。
木牧幾乎可以確定,這丫頭就是喜歡他。
心裡居然有那麼一絲歡喜,人可真是奇怪,不了解她的時候,還蠻厭煩她的,覺得她和菟絲花一樣碰不得,一捧就跟個玻璃做的一樣碎了一地。
如今稍微深交一下,就發現她遠比菟絲花更堅強,她的目光善良的讓人覺得之前對她所有的腹誹和詬病都是一種罪過。
他心頭輕笑,明明見識過的人事物多了,卻還是不懂的看人,一意孤行的用第一眼印象否定了一整個人,其實,她真的不錯,可惜,她以為他是元沫兒的男朋友,可惜,他現在也解釋不清。
不過,他幹嘛要可惜?
頭痛欲裂,外頭冷,大晚上回來就是悲催,好吧,終於搞定1萬,雷打不動的1萬,萬更至少不能少更,不然真的覺得太對不起守候著的親了,我明天放假,應該可以早點更。
愛你們,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