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什麼都不懂
「嘶……」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好巧不巧的卻又正好撞到本來就壓不得的傷口上,頓時疼得呲牙咧嘴。輕輕呼吸了幾下,才把睜著的眼睛努力閉緊。可不一會,眉尖兒就又再次蹙起來。這樣反反覆復幾次,終於沒有耐心的人從床上骨碌起來,偷偷的打開卧室的門,想了想后躡手躡腳的走進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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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半夜怎麼啦?老是去廁所,你拉肚子了?」
柳箏聽著愣了一下,心虛的情緒一股腦的冒出來,她吞掉嘴裡含著的吐司才僵笑著回答:「就,就有一點,不嚴重。」
柳母聽罷「嗯」了一聲,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略有些無奈,這個階段的孩子敏感得很,說也說不得,還有自己的什麼「自由啊」「權利呀」,弄得做家長的也很沒轍,她於是對剛從衛生間出來的柳父使了個眼色。
「呦,小箏起得挺早,不睡了?過一段開始去學校複習就不能睡了。」柳父說著遞過一碗雞蛋湯,認真道:「沒考上大學也別太在意,再試一年,努把力就行了,女孩兒家整天悶著可容易變醜。」
她點了點頭,也沒答話。雖然柳父的話里透著幽默的成分,可她就是笑不出來,她想說的東西有很多,卻都是他們不想聽的。只好一直低著頭吃飯,把保質期只有三天的鮮牛奶擱在一邊。
最初心愿未成的失落過後,只剩下說不出口的窒息。在大學的門口被拒絕過的人,才最清楚的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煎熬和慢性折磨。
大人的話永遠起著安慰的意思,可他們哪裡又了解孩子的想法呢?同樣的,孩子也不明白他們的世界。
在以後的日子裡,孩子會成為一個屬性不明的大人,為自己的骨肉頭疼;大人會變得孩子氣,讓自己的孩子無奈,如此循環往複,樂此不疲。
柳箏默默的吃完飯,安靜的轉身回到房間。過了一會兒,大人該忙的忙,屋子裡僅在的她換了個心情也在父母走後敲開鄰居家的門。
「阿姨,時修哥哥起來沒?」
「這麼早他才不會起,整天都懶死了,昨晚打遊戲又打到很晚。要不是你早上會來找,估計他都能通宵。」對方和氣的笑笑,扭頭喊道:「沈時修!」
柳箏聽了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說男孩兒都愛玩,都這樣。
沈母喊后沒有回應,強勢慣了的女人索性快步走向房裡拍門,一邊拍一邊招呼柳箏進來。
屋裡的人一定會被吵醒,這讓等著的她愧疚又有些喜悅。
走出來的人倒是大大咧咧,隨意扒拉扒拉亂七八糟的頭髮,揉了眼的功夫就一把拉過她進了房間。她知道沈母不會太驚訝,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讓他們一向親密。等他洗漱好,柳箏已經坐在他房裡愣神有一會兒了,自然沒聽到他剛剛的問話。
「你沒吃飯就來啦?」瞥了瞥她手上的東西,沈時修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繼而很無奈的開口:「哎,整天這麼呆呆傻傻的,小心被人賣了還替人家數錢。」
她不好意思的微低了下頭,「吃了,這是我媽讓我帶給你的。」說著遞上三明治和牛奶,眼裡映著對方和煦的笑臉。
沈時修也不客氣,接過就咬了一大口,「挺好吃的,改天謝謝你媽。」
「不用,不用了,沒什麼。」她連忙擺擺手,心底的秘密就要袒露的樣子讓她很緊張,「你吃完了就教我做題吧。」
沈時修笑笑,幾口解決了早飯,翻開她的物理課本。
書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主人用功留下的印記,那些心血在泛舊的紙上清晰的展現,透露的是一朝一夕的時光。
柳箏其實很擔心自己不開竅會很丟人,特別是在這個人面前。不過還好旁邊的人講的細,又很有耐心,甚至說的淺顯幽默,她倒是真的懂了很多東西。
學習就算是如何枯燥,也會因為陪伴著自己在學的人而有不一樣的感受。哪怕只是小小的進步,都會志得意滿。
後來他見柳箏學得挺好就說要休息,她點點頭,想了下才問,「我是不是很笨?」
「哪有啊,女孩兒學理科本來就有點壓力。」
她輕輕彎了彎嘴角,瞧著沈時修泛著很重栗色的頭髮和染了溫暖的眉眼,心底早就有一朵朵小花開得噼里啪啦。
這個年紀去對一個人有了思慕,連心情也很可愛。
好像還沒有踏入社會的孩子,什麼都不作偽,沒有利益關係,也沒必要自欺欺人。
「不說話啦?裝開憂鬱小青年兒啦?」他有意逗柳箏,伸手捏了捏對方的臉,覺得手感不錯,故意往前挪了挪,又捏了幾下。頭髮上微微的清爽氣息縈繞在她的鼻端,讓她連頭都不敢抬。
自認沒有大大咧咧性格的柳箏在這樣親密的時刻,也只會有囧囧的這麼一個反應。
窗外是熱鬧起來的夏季早晨,悶悶的,窗帘被熱風吹起,漲漲的。
「時修,小箏……」突然插進來的聲音猛地頓住。
兩人回頭,柳箏抬起眼后立馬就僵僵的坐在那裡,沈時修則是戀戀不捨的慢慢收回了手。
其實很坦然,只因無他想。
沈母愣了愣,「你們要是熱了,把空調開開。」說罷隨後又極快的擺正了臉色,「時修你規矩點兒,小箏也是大姑娘了,別整天沒一點哥哥樣。」
沈時修嘻嘻哈哈的貧了幾句,把沈母哄得沒心情管他們,繼續去追自己的肥皂劇。「笨妞兒你可別往心裡去,咱這樣挺好。你要是跟我得得體體的,我可受不了。」
柳箏心裡很不是滋味,小幅度的晃了晃頭表示知道,轉身來回翻著書。什麼都不懂果然才最好,我什麼都不懂,不懂什麼樣的戀著才最好。
「我說你又不說話啦?」沈時修緊挨著她碎碎念,伸出手,「熱不熱?還散著頭髮……」
柳箏身子猛一斜,抬手抓住了那雙溫熱的手,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房間里,突然就面無表情。那雙手將要靠近的地方是她覆蓋著頭髮的耳廓。
嚇了一跳的沈時修來不及反應,由著她抓,忘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