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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怨氣越是波動,越是靠近,他跟憑兒的痛苦便會越大。
憑兒扯開一個冷笑來,「走什麼走,既然都這樣了,要死便一起死吧!」
與其這樣苦不堪言的活著,倒不如放開手一搏!
對於他們來說,死早就不可怕了,生不如死才是真的可怕!
「我不走!」松尾也固執地道,聲音顫抖的極其厲害,卻異常的堅定。
他握著木劍的手顫巍巍的,「我不怕你這鬼東西!你害死了方大哥,害死了七奶奶,害死了玲瓏,現在還要來害阿雪姐姐,我要殺了你!」
說罷,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竟是站直了起來,揮劍朝著那團影子砍去,腳步略有跌撞。
北堂雪見狀大駭,忙出聲制止他:「快住手,你不是它的對手!」
松尾手中的劍剛欲觸到那紅影之時,卻見那紅影忽然消散。
只瞬間的功夫,便移到了他身後,重新聚集了起來。
不做停頓,它便朝著松尾襲去!
還未近得身前,松尾手中的木劍便被拋飛。
「小心身後!」北堂雪邊掙扎著朝它撲去,邊驚慌地提醒著松尾。
松尾驀然回頭,卻見那光影已直逼他的面門!
一股無形的力量擊打在他胸前,他直直地退了幾步,後背撞到窗柩邊,傾身吐出了一大口鮮血來。
「松尾!」
北堂雪驚呼了一聲,眼見著那紅影再次朝著松尾席捲而去。
她掙扎著匍匐過去,身上的傷口再次撕裂,疼的她冷汗如雨。
一股清晰的磬香開始在空氣中緩緩流淌開來。
那紅影忽地一顫,停頓了片刻,再次朝著松尾襲去。
北堂雪染血的手抓起一旁的桃木劍,鮮血隨著手腕滴打到磨得光亮的劍刃上。
北堂雪咬牙忍痛,左手撐著地,一步步地朝著那紅影靠近。
心中卻又另外一個聲音再阻止她——「別傻了,為了他們巫穀人不值得,他們是你的仇人,是仇人!他們害死了你!」
「我就是你啊……」
「我們應該一起殺了他們報仇!報仇!」
北堂雪頭痛欲裂,似乎能清晰的聽到身體被撕成兩半的聲響。
她緊緊地咬著下唇,剋制著心中瘋長的恨意,和漸漸涅滅的理智。
「啊!」
松尾痛不欲生的聲音突然響起在耳畔。
北堂雪眼神恍然一震,被咬破的下唇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幾乎是這一瞬間的時間,她忽然清醒了過來。
她強定心神,將險些控制了她的怨氣自腦中驅散。
再沒有任何的猶豫,舉起手中的劍便朝著眼前的紅影刺去。
那人形的紅影顏色越來越暗,越擴越大。
似在被幾道無形的力量拚命的撕扯著。
北堂雪見此情形不由一愣,隨即,像是忽然明白了過來。
這怨氣是她一百年前用血肉之軀所立下的咒,反之,能毀滅它的也只有她自己,亦或是她的血正是它的剋星。
它可以控制她的意識,她亦可以利用自己的意識使它消失!
想到此處,她聚集了所有的心神,不敢有絲毫分散。
再次舉劍朝著紅影揮砍而去。
一聲響徹天地的嘶叫聲頓時響起。
紅影被已分成了兩半!
「不,不!」
那聲音怒吼著,全是不甘。
北堂雪清晰的覺察到身體里的另個意識在緩緩抽離……
剛入春的天氣,竟是突然炸起了幾道轟鳴的響雷!
北堂雪下意識抬眼,往窗外看去,只見那輪圓月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遊走著。
隨著響雷的降臨,天地間的顏色在逐漸的褪變。
紅色,在漸漸的消退……
整個巫谷猶如地震一般,搖晃不止。
從林走獸,驚慌逃竄。
「嘭!」地一聲巨響,一道閃電忽至,尚在掙扎的紅影轟然暴裂開,頃刻間便化成了一顆顆細小的暗紅顆粒,無聲無息地散布在空氣中。
雷聲消弭。
風聲忽止。
蒼穹清明如洗,星辰微閃,盈月靜掛。
百年久違……
。。。。。。。。。。。。。。
北堂雪染血的嘴角迸發出一個璀璨至極的笑。
但身體卻再也承受不住源源不斷的劇痛,手中已被染成紅色的木劍掉落在地,眼前一陣陣發黑,很快,便沒了意識。
花開,風起,雲涌,雨停,月落,四季相循。
綠湖畔,楊柳依依。
孩童的嬉戲聲充斥在耳中。
灰衣少年肩背著魚簍,衣袍一角被塞進了腰帶里,露出了藏青色的裡衣,褲管微微捲起著。
金燦燦的陽光灑落在他英氣俊朗的臉龐上,他嘴中叼著片細長的嫩柳葉,眯著眼睛離了綠湖而去。
密綠的竹林中,兩棵粗壯的竹干懸著一張做工略粗糙的吊床,此際正有節奏的晃悠著。
吊床的邊沿垂著一隻腳,穿著軟緞紫色繡鞋。
裡頭躺著個女子,一手曲著放在腦後用來枕著腦袋,一手持著卷雜書看得入神。
濃密卷翹的睫毛折射著黑亮的淡芒。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如同新生兒一般柔嫩白皙,似不經吹彈之力。
「喂!」
突然有女子的喝聲響起,帶著幾分薄怒:「快過來幫忙,傷都好全了還裝什麼傷者啊!再偷懶今個兒這飯你也甭吃了!」
或許是她後頭這句話太具有威脅力,吊床內的女子即刻將書丟了去,敏捷地跳了下來,朝站在門檻兒處叉腰瞪眼的女子一笑,道:「看得入神。沒注意到了午時——我這就來幫忙,洗菜還是添柴呀?」
憑兒被她這狗腿的口氣逗到,嘴角溢出笑。口氣卻仍舊一貫的不饒人,「先洗菜再添柴。都是你的!」
北堂雪臉色一垮,「方憑兒你別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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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谷口熙熙攘攘的擠滿了人。
族長和兩名長老也過來親自為北堂雪送行。
族裡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也都依依不捨的看著馬車前那藍衣女子。
「有空常回來瞧瞧,或者我去找你。」憑兒握著北堂雪的手說道。
反正現在蠱咒已經解除,要去衛國除了路程遠點兒之外其餘也不算太麻煩。
北堂雪抿嘴一笑,指了指她隆起的肚子。道:「等孩子會走了,我再過來。」
憑兒一怔,遂開口問道:「為何非要等到會走了,你才能過來?」
「因為我怕你會把孩子丟給我來抱……」北堂雪見憑兒成功的變了臉。哈哈一笑。
憑兒身側站著的儒雅男子,聞言眼中也含著笑。
憑兒甩開她的手,白她一眼,「快上去吧,趕緊走!免得看著心煩!」
北堂雪眼看著是該上路了。也不再同她耍嘴皮子,上前擁住了憑兒,沒有說話,片刻之後便放開了她。
對著一側的男子道:「裘大哥,好好照顧憑兒。她脾氣臭你多讓著些。」
那男子笑著點頭。
憑兒忽然轉過了身去。
「要走便走,那麼多廢話幹什麼,再不走天黑之前到不了大漠境內,落腳處可不好找!」聲音雖大,但卻還是掩蓋不了聲音里的哽咽。
北堂雪眼睛也有些發酸,但轉念一想,又不是生離死別以後再也見不到,便就釋懷了一些,朝著眾人一點頭,道了別,便轉身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動,她掀簾往後面瞧去,正見眾人對她揮著手。
憑兒的相公則是拍著憑兒的肩,見那陣勢,應是哭了。
看了一圈兒,還是沒有看到松尾。
昨日晚上北堂雪被請去族樓餞行,谷中大多數人都過去了,卻沒有松尾。
這兩年來,松尾無時無刻不陪在她的身邊,她手不能拿的時候,松尾是她的手,她腿不能行之時,他便是她的拐杖。
不覺間,已經拿他當做親弟弟來看了。
松尾也早早把對她的稱呼由阿雪姐姐改成了姐姐。
她傷勢好全之後,便提了要回去的事情,一日日的下來松尾臉上的笑越來越少……
北堂雪嘆了口氣,將視線收了回來。
。。。。。。。
待到了晌午時分,車夫停下來喝水。
北堂雪下了車,將憑兒備的乾糧遞與他,「張叔,給——」
車夫道著謝。
這車夫是巫谷里的一個老實人,平時也不愛說話,這回卻主動要求來送北堂雪,是打算將人送到大漠,租賃的馬車找好,他再折回去。
北堂雪尋了塊乾淨的大石頭,坐了上去,取出了水袋來。
剛喝了一口,卻聽那車夫突然高聲道:「那不是松尾嗎!」
北堂雪聞言忙朝著他指著的方向望去。
是一個少年人騎著馬疾馳而來,身上背了個包袱。
北堂雪嘴角顯現了笑意,朝著馬上的人一揮手。
不多時,人便來到了跟前。
「怎麼,不是不願意來送我么?」北堂雪朝他一挑眉,笑道。
松尾跳下馬來,幾步走到北堂雪面前,蹲下身來一本正經地說道,「姐,我跟你一起回去!」
北堂雪一愣,隨即問道:「族長可知道?」
縱然現在蠱毒已除,但巫谷族規卻仍舊很嚴,由於蠱毒中人個個擅蠱馴獸,若入世為惡必當引起慌亂,所以族長定下了規矩,巫谷中人未經允許不許擅自出谷。
「族長允了!」松尾忙道:「我求了他三天三夜!」
見他神色認真生怕她不願意帶上他一般,北堂雪不由笑出了聲來。
「姐!」松尾見她笑,便皺了眉急道:「我說的可是真的!」
「好了好了……」北堂雪拍了拍他的肩,「我又沒說不讓你一起——若你當真想清楚了,便跟我一起回北堂府吧。」
「想清楚了!姐姐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松尾忙不迭地點著頭,一臉的笑。
。。。。。。。。
申時時分,三人便抵達了土祁城。
找好了落腳的客棧。北堂雪三人圍坐在客棧堂中點菜。
一晃眼近三年的時間過去了。
再次來到外面的世界,再過不久便能看到北堂天漠北堂燁,還有慕冬。北堂雪難免有些興奮。
一路上,臉上的笑就沒斷過。
「大汗新頒的稅令你們聽說了沒?」旁邊一桌的幾個男子在說著話兒。
「剛聽說剛聽說!實在是太好了!這可是大汗登基后第三次減稅了……以後咱們可有好日子過了!」
「天佑我朝。賜了這麼一位明君啊!」
「…………」
一桌人又是把這位大汗一陣海誇。
從他們的言語中,北堂雪大致聽出了幾個要點來,一是這位大汗是新即位兩年,二是他很年輕,三,則是這是大漠國自打創建以來,最體恤子民的一位大汗。
又聽那桌其中一人唏噓道:「大汗未上位之前。也是吃盡了苦頭的所以才如此懂得體恤咱們百姓的疾苦……」
「沒錯兒。」另一人接話道:「大汗年幼喪父,據聞當初若非向老爺力護只怕命也保不得啊。」
「越說越遠了!喝酒喝酒……」
「來來來。」
北堂雪幾近呆愣。
年幼喪父,向老爺?
怎麼越聽越像是西廷玉那傢伙!
「敢問你們大汗可是西姓?」
眾人聞言齊齊停下動作朝著她看去。
眼神一個比一個驚異。
「你這不是廢話么!」
其中一個漢子豎眉道:「我們大汗不姓西姓什麼!你怎連這也不知道!」
就算不是本地人,這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這可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我姐姐就是不知道怎麼了!」
松尾聞言倏地站了起來。目含怒氣。
「你……」那漢子見他站起身,也欲站起來,卻被同行的人扯了衣袖,搖頭示意他不要生事。
這行人顯然不簡單,這少年人年紀輕輕。但身上自帶一種難言的氣場,那女子衣衫尋常卻也難掩傾城之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坐下。」
北堂雪對著松尾道。
松尾氣哼了一聲,卻還是坐了下來。
北堂雪目光仍有驚異。
看這百姓安居樂業的模樣,戰事明顯已經休止。西廷玉坐上了大汗的位置,她總覺得似乎跟慕冬有些關聯……
那一日西廷玉和向珍珠離了行宮回大漠之後,慕冬似乎就有了動作。
好像跟西廷玉達成了什麼共識……
看來她在巫谷的這三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想想也是,三年的時間,實在有些久了,足以發生太多的變故。
巫谷蠱咒解除之後,她便寫了信讓人送去衛國,但遲遲沒有迴音,那送信的人也沒再回來,不知是路上出了什麼狀況。
不知,一切可如她預料中的那般如意……
。。。。。。。
從大漠到衛國,跋山涉水,從深春到炎夏,終於在一個霧雨霏霏的日子裡,馬車抵達了王城前。
「停車。」
車中女子輕聲道。
「姐姐,這還沒到北堂府呢,剛到城門前。」松尾掀開帘子往外瞧了一眼,提醒道。
「我知道。」北堂雪唇邊笑意微顫,道:「我想走著回去。」
「可外頭在下雨呢!」
「無妨。」
說話間,北堂雪已起身下了馬車。
松尾無奈,只得跟著下去。
好在雨下的不算大。
眼前的一切如昨日。
仰頭望著高大宏偉的城樓,北堂雪忽就紅了眼眶。
細細的雨水打在臉上,微涼。
出城入城的人多都行步匆匆,人來人往,只她自己始終佇立在原地。
近鄉情更怯的感覺油然而生。
松尾走過來,將她衣后的風帽給她戴上,「雨雖不大但還莫要淋著的好,咱們進城吧?」
北堂雪點點頭。
此時,忽聽城內傳來了響動,渾厚而整齊的步伐聲遠遠響起在雨幕中。
「御林軍……」
不知誰低聲驚訝地道了一句。
「哦對了!今日是八月初七……」
「對對對。」
「快快,都快到兩旁去,別擋了御道!」守城門的守衛們開始對著人群道。
眾人聞言皆自覺地分成左右兩撥,讓開了路來。
北堂雪已經不能用激動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不過八月初七怎麼了?
八月初七慕冬便要出城嗎?
不對不對,現在重點根本不在這裡,重點是……她馬上要看到他了!
怎麼辦?她還沒有做好準備……
要用什麼來做開場白?
他見到她還活得好好的,會是怎樣的表情?
一行浩浩蕩蕩的隊伍入了視線。
金黃色的龍攆,紗簾輕垂,攆中情形若隱若現,看不仔細。
北堂雪覺得心臟似要跳了出來。
原本準備好的話現在一句也想不起來了,不知道該做什麼,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剩下滿心的喜悅和不知所措。
視線緊隨著那龍攆移動。
龍攆之後緊隨著的兩架步攆,一紅一紫,珠簾掩之。
珠簾被一隻素手撥開,往外瞧了一眼便放下。
北堂雪心中一個咯噔。
那是——向珍珠?
略顯奇異的膚色,和成熟了許多的面孔……
她,怎會在這裡?
想到一種可能,北堂雪腦中頓時炸開。
周圍沒人敢出聲,越發的寂靜,除了御林軍踩踏的腳步聲之外,她心跳的聲音如雷般震耳。
忽然,一聲稚嫩的童音傳了出來。
口齒不怎麼清晰,加上聲音不大,便沒聽清說的什麼。
但已經足夠北堂雪震撼了。
那聲音,是從向珍珠乘坐的步攆中傳出來的……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施禮。
北堂雪腳下一個趔趄,腦中頓時空白了起來。
松尾一把扶住她,卻驚覺她渾身冰涼。
一隊人馬漸漸行遠。
龍攆之中,慕冬心口倏然一陣無律跳動。
好像。忽略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難以言喻的空洞感從心口開始蔓延,很快遍布了四肢百骸。
他驀然揮開了紗簾。
隨行的太監忙地示意人停下。
「陛下有何吩咐?」那宦官垂著頭恭敬地詢問道。
慕冬未言,望著城外煙雨中的青山。眼中忽然浮現了幾許悵然失措的神色。
「無事,走吧。」
宦官一愣。隨即應下,「是。」
。。。。。。。。
紫色攆中,歐陽明珠輕聲道:「皇上怎麼了?」
向珍珠似在失神,未有聽見她的話。
這兩年來,她漸漸明白了,有的人即使不在了,卻好像從未離開過……
每年的八月初七。北堂雪離去的日子,她的心沒有一刻能安靜的下來。
她現在甚至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趁機竊取了別人幸福的賊……
她現在,真的是後悔了。
每日每夜都活在良心的譴責中。
這些日子下來,她看清楚了這個鐵血帝王的無悔心。卻越發看不清自己的心。
對於慕冬,她是真的愛嗎?
還是說,只是一場在年少中匆匆埋下的情愫,越得不到的便越想得到……
歐陽明珠見她臉色有異,眼中閃過思索之色。
膝邊的女童扯了扯她的衣角。奶聲奶氣地道:「母妃,我們又要去龍華寺看水玉雕的那個美人姐姐嗎?」
歐陽明珠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小聲點兒……若被你父王聽到,你就看不到了,知道嗎?」歐陽明珠誘哄著,盡量將語氣放的平緩。
女童睜著烏亮的眼睛。點著頭。
歐陽明珠見沒人注意這邊,適才鬆了一口氣。
皇上傾盡各路奇人異士,在龍華寺後山建了一方天池,池中養了一尊晶瑩剔透栩栩如生的水玉人雕。
日日有高僧作法。
每當祭日皇上便會親臨,以龍血餵養……
這種上古秘術,多違背世間常理,天地循環,故向來為人們所忌諱。
別人只當每年八月初七皇帝親臨龍華寺是為子民祈福——
想到那尊雕塑,歐陽明珠打了個冷戰,不敢再多想下去。
。。。。。。。。
雨水漸漸增大,行人都匆匆地離去。
北堂雪面色慘白無任何血色,獃獃地站在原地。
她設想了幾萬種與慕冬再見的情形,好壞皆想過,卻偏偏沒有料到這一種。
忽然覺得失去了方向,她現在,該怎麼安置自己……
。。。。。。。
松尾隨意在城中找了個客棧。
北堂雪從始至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松尾問不出什麼來,乾脆便不問了。
「你先把衣服換下,將頭髮擦乾——」松尾將她送到房中,塞給她一條毛巾,無奈地道:「我下去給你叫飯菜上來,快擦一擦,別等染了風寒!」
半個時辰過去,松尾適才端著飯菜回了房來。
卻見北堂雪還維持著他離去時的模樣和姿勢,連木然空洞的眼神都沒有任何變化。
髮絲和衣角的雨水滴打在腳下。
「姐!」松尾不由提高了聲音,皺眉道:「你究竟怎麼了!開始不還好好的嗎?你倒是開口說句話啊!」
真是急死人了!
北堂雪似被他這聲吼給吼回了神。
怔怔地抬起頭來。
神色是說不出的彷徨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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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客棧一住便是三天。
直到第三天,北堂雪才願意開口說話,也開始將松尾的話聽了進去。
「說是北堂丞相身重奇毒,只有廣陽駱家裡養得那味葯可以醫治,好像是叫什麼仙人草之類的……所以當年北堂丞相便直接被人送去了廣陽,至今還未回過王城。」
「北堂將軍也每年都會過去一趟,今年便於半月前剛啟程去廣陽——」
松尾將打聽來的話一字不變地告訴了北堂雪。
北堂雪心中有詫異,有慶幸。
詫異的是她當初竟還不知道北堂天漠身重奇毒一事,慶幸的則是尋到了解藥。
「姐姐。我們現在是回北堂府等著,還是也去廣陽啊?」
北堂雪臉色有些躊躇。
松尾見狀,忙道:「不然咱們也去廣陽好了。北堂伯父如果見到姐姐,說不準一高興病就全好了!」
北堂雪聞言臉上總算露出了一絲笑來。
松尾這話雖然誇張。但也有那麼一點道理,北堂天漠這幾年來,為她的事情定然是日夜難眠吧……
「反正到時北堂伯父的病好了,我們也可以再回來啊!」
松尾畢竟不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這幾日琢磨下來,再通過外面聽來的消息,想到北堂雪便是見到皇帝之後才如此。便猜到了原因。
這才一心勸著讓北堂雪暫時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北堂雪靜默了半晌,終也點了頭。
她現在的心還是很亂,說放下,她自認做不到。至少現在還做不到……
接受現狀?
她自認還是做不到,至少現在真的做不到。
別人也就罷了,可那人是向珍珠,偏偏是向珍珠……
老天可真是愛開玩笑……這一場玩笑,便將她全盤打亂。
所以。不如暫時先離開。
好好的想一想。
心中有了決定之後,再回來。
亦或者,再不必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