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王病重
北方有國,名璃,富饒昌盛,路不拾遺,人人歡樂。遠方的人聽聞有這樣一片樂土,紛紛慕名前來。
璃國歷代女兒為帝,先慶曆帝英華早逝,一生只得一女,其女自幼被立女帝。
及至女帝十八年華,璃國八部七旗紛紛獻上各自美貌與才華並重的世子供女帝挑選王夫。
若被挑中成為王夫則是整個家族的光榮,家族也會隨著繁榮興盛起來。
那是何等盛大空前的場景,平時零落的街頭人擠人,人人臉上洋溢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大聲交流著各自的欣喜之情。
世子就要被送入帝都了,人人都在交口稱讚世子的文武全能、風華無雙,無不因有這樣的世子而驕傲。
擠在人群中的我頭暈腦脹,卻依然睜大了雙眼欲一睹我們紫旗美貌與才華並重的世子的風采!
晃動的人群中,不知是誰狠狠的踩了我一腳,我剛想大叫,又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踩了我另一隻腳。
一陣齜牙咧嘴后,我內心澎湃洶湧的四處掃射,最終,我忍下了。
人太多,擁擠中難免踩人幾腳,比如我被踩之後就緊趕著踩了別人幾腳,這真的不是我,故意的。
等了很久,隨著人群沸騰聲的增大,我終於,第一次見到了異時代的美人。
一個只有不到十歲的、粉雕玉琢、手拿扇子扮老成的小孩……
文武全能、風華無雙的小孩……
我不停的問自己,這麼點個小孩子看著就是可愛漂亮,但是,從哪兒看的是風華無雙?
小孩綳著個臉,不見絲毫興奮,面無表情的看著虛無的前方。
這真是個有趣的小子,既不見大奔錦繡前程的興奮,亦無離開親人與家的不舍悲傷。
不過,也有可能他早已知道自己的命運,所以對此,除了漠視,怕也別無選擇了吧。
說來,也是一個犧牲品。
我替他搖頭感嘆了一下,可憐的小子。
等到夜幕來臨,街上的人群慢慢散去,屋子裡的燈亮了又滅,我一個人靜靜走在空曠的大街上,目的地——我的茅屋。
我叫祁諾,住在南闕山。
分揀好了房前屋后晾曬的草藥,我返回屋子把下午才去鎮子里換的米淘好放入鍋中煮著,隨後搬了個板凳撩起裙子坐在門口。
臨近黃昏,此刻的南闕山格外安靜,只有我那茅屋的煙囪冒著騰騰的煙。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那晚下著大如瓢潑的雨,伴隨陣陣轟隆的雷聲閃電,我一抬頭便看到圍繞著自己有一圈人,那些人和我一樣沒有任何避雨措施,只不過他們站著,我躺著,不知為何,他們全都瞪大眼睛看著我,表情甚是不可思議,自小的教養讓我在這種情況下本能的沖他們咧嘴笑了開來。
而圍著我的人,有老人、有婦女、有壯漢,也有小孩兒,頓時眼睛睜得更大了,受到了莫大的驚嚇一般,瘋狂的四散而開逃走,邊跑嘴裡還大聲的喊:「魔女啊,快逃啊!」
轟隆隆的滾雷在荒野上響徹,一群人雨中四處相告奔跑,驚慌失措。
我從草地上面坐了起來,身上乾燥清爽,向他們伸手挽留,最後卻只能無奈苦笑,這些人應是被我雨淋不到的樣子嚇到了吧……
某人曾說的,生活總是不斷給你創造驚嚇。
我驚嚇了,我那刻才意識到,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孩子,一個好像才學會走路的小孩……
迄今為止,已過十二年。
我立志在這一世做一個好吃懶做、混吃等死的蛀蟲,上輩子那麼爭強好勝最後還是落得個慘死的下場,最後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不過後來肚子咕咚咕咚叫的時候才深刻的認識到一個道理:好吃懶做也是需要資本的……
認命的埋下頭找東西填肚子才是正理。
這種狀況在一個月前終於終結了——我找到了一個養我的男盆友。
今天祁笑去山上拾柴了,他說,如果運氣好的話還會帶只兔子回來給我烤著吃。
我甚歡喜,大聲強調:兩隻!。
他總是對我如此好,慣著我的各種小毛病,縱容我的耍賴偷懶,我可以預感到,我離我的志向不遠了。
今日在鎮子上熱鬧非凡,人人議論著一件事,女帝病重,重金尋一名能治好女帝病的民間女神醫!
上面強調,一定須是女神醫!
我略通醫術,還是個女的,聞言不禁有些蠢蠢欲動,躍躍欲試!
成功了,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寶馬香車,過著別人侍候悠閑瀟洒的生活。
失敗了,失敗了的話很可能自己的這輩子也結束了。
如果不去的話,我想起了祁笑,如果不去的話,我現在也是飯來張口的日子,雖沒大魚,但有大肉,還有一個美貌男子天天在我面前晃。
山上環境不錯,我與祁笑這樣天天安靜的生活也是不錯的。
但我心總在擔憂,這樣的生活我喜歡,他會喜歡嗎?
你看,我長的就不是那麼風華絕代、傾國傾城了。
腦袋有點癢,抬手撓了撓頭,這個時候腦袋過來湊什麼趣兒?
怎麼撓完了還癢!
不對,我猛地抬頭,直接進入一雙漆黑的眼睛之中。
「你這又在神遊嗎?」
是祁笑,臉上沒表情,眼中卻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額,沒啊,我就是,就是在想事情。」我有點氣短,起身給祁笑讓了地方進入茅屋裡。
祁笑把身上背的柴輕輕鬆鬆的放到了屋前的空地上,柴被整整齊齊的擺著。
我一直盯著他的瀟洒流暢的動作,兔子,兔子……
果然,下一秒,祁笑從柴裡面拿出了一隻兔子,我連忙上前接住還活蹦亂跳的小東西,滿眼期待的望著他。
祁笑接著拿起幾根柴放到空地上面,慢慢的升起了火。
天色漸暗,火光掩映下的祁笑看著真是賞心悅目,若是平時我一定會感慨上天送給我一個如花美男真是對我無上的眷顧!
不過如今,看著伊美男有條不紊、不慌不忙的動作,我心的火苗蹭蹭的往上躥,在多次自我安撫失敗后,我決定主動出擊——
我隨手把那隻已用繩子綁起來的兔子放到地上,喜氣洋洋的來到祁笑面前,幫他拿起地上的柴放到火上,又先一步拿起他想要拾起的柴,果然迎來了他詫異的眼。
有時候我只恨我自己太無定力,分分鐘被秒殺於美男的各種眼神之中,此刻,就連美男詫異的樣子都能把我迷得頭暈轉向。
但現在是什麼時刻?我不是應該生氣嗎?他畢竟欠了我一隻兔子!
於是我滿面笑容的說:「你今天真的是辛苦了,瞧你,又砍了這麼多柴回來,還給我帶了一隻兔子……」
我把「一」字咬的很重,希望他能聽出我的弦外之音,進而意識到自己犯了多麼大一錯誤——只顧著砍柴而少了我一隻兔子。
事實證明,這傢伙——聽明白了,他毫無愧色,雲淡風輕的笑著說:「難道一隻兔子不夠吃嗎?」
瞧瞧,說的多麼無辜!
我正了正臉色,斂去剛才和氣的神色,盡量顯得莊重,我希望他能夠正視我說的話:「我記得,我是叫你弄兩隻兔子回來來著。」
祁笑只「哦」了一聲就繼續生火「大業」。
整個過程倒顯得我在斤斤計較似的,天可憐見,我一個活了兩世的人,心胸已經修鍊的平和淡定,如今委實失了長者的風度。
但是我的問題沒有解決,放在心裡發酵也的確不是我爽朗性格所容忍的。
「一隻兔子雖然夠吃,但現在已經不是一隻兔子的問題了,這涉及到我的尊嚴,我們之間我的地位,以及以後我們該如何相處如何說話等等各種問題,要知道……」我準備開始長篇大論教育一下眼前的小孩。
這就是巨大年齡差所帶來的缺點,作為姐弟戀中年長的姐姐,在與自己的小戀人相處中就要時不時的提點他各種道理。
對於弟弟型的戀人你不能對他有過多的要求,因為他不懂女人的很多想法,他的戀愛經驗畢竟——極少。
雖然我前世今生的男友也只不過是那相處幾天便訂婚的未婚夫和現下眼前的我需要費心勞力教育的現任男盆友。
「好了,我知道了,今天只遇到了一隻兔子。」未等我說完,祁笑明顯的皺了皺眉,隨後冰冰的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真是彆扭的,脾氣不怎麼好的小孩。
我嘆了口氣,還是算了,才十七八歲的少年,說太多倒顯得沉重了,今天便不教育罷。
「你是在煮米嗎?」祁笑疑問的看向我。
我不計較之前的事情,滿臉笑容,歡快的道:「是啊,下午去鎮子上換的大米,夠我們吃幾頓呢。」
說完后,意想之中的誇讚聲沒有聽到,倒是看到他表情詭異,眉頭輕輕皺起,然後看了看我,許是發現沒有與我達到共鳴后,說:「我聞著,是米糊了吧?」
是什麼吧!
我一聞,我辛苦換的米果真糊了,這下子心裡腦子裡完全變成一個想法了,只能再煮一鍋了!
在我一番折騰的過程中,祁笑輕飄飄在我身後打點下手。
我心略感安慰,還算有點眼色。
我認為我不是一個有多少原則的人,前世我信奉釋迦牟尼老祖開闢的佛教,不沾葷腥,每天凈口、凈手、凈面虔誠禮佛,到頭來落得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不得善終的下場。
前世的我生活很幸福,父親是大家族族長,母親是父親的第一個妻子,堂堂正正當家主母。
據說在懷我的時候,照顧母親的傭人也開始照顧起父親,最後又幫我添了一個弟弟,小我3個月。
我和弟弟相親相愛從小一起玩耍、一起上學,母親卻一直鬱郁不歡,在我還未上小學的時候便離家出走,杳無音信。
我沒有哭,也沒有不開心,一方面認為母親懦弱,你看,傭人都能夠頂替她的位置成為族母,她一個堂堂正正的族母竟然自己就先放棄了。
另一方面,我認為母親是去追尋令自己幸福的生活了,做人兒女,當為之高興,雖然她沒有帶我一起幸福。
父親待我很好,在我十八歲成人這天,他為我訂了一門絕佳的親事,訂婚那天,賓客絡繹不絕,排場極大。
我很高興,我很開心,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女人一輩子的幸福不過如此。
但變故發生在一瞬間,槍擊的那一刻,賓客四處躲閃,一顆子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我所在方向射來,我腦海中一片空白,但在子彈即將到來之時,大腦立即判斷出它不是向我奔來,而是我旁邊……
旁邊,旁邊是我的——備受寵愛的弟弟!
這還得了,這是我最喜歡的弟弟,我就這麼一個弟弟,我反應很快,伸出手要把他推開……
隨即有人幫我一把,那人推著我,我推著弟弟,弟弟成功的躲過了子彈。
我欣慰,看到在我身後的父親還保持著手伸出去的姿勢驚訝的看著我,不過我的胸口一點點的感到火辣辣的疼,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模糊。
閉上眼睛前,我看到了焦急的父親和弟弟一直在晃來晃去,
我真想告訴他們,不要晃了,我暈著呢,今天是我大喜日子呢。
一陣疼痛的眩暈后,我便不省人事了。
醒來,便成為了一個兩歲不到的小孩兒,過去了一輩子,又重新開始了一個新的人生。
我自以為,這是天意讓我重新過一個屬於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