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功虧一簣

5功虧一簣

許是夜裡哭累了,第二天早上蕭婉並沒有起來侍奉周孝帝更衣。錦繡宮的四個大宮女和首領太監都為她捏了一把汗,生怕周孝帝動怒。好在周孝帝似乎對此並不在意,事實上他一整個早上都嘴角含笑,還吩咐了碧芳讓她好好休息,不要吵醒她,長樂宮的請安自然也是不必去了。

於是當蕭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中天了,她獃獃地坐起來,開始打量周圍的一切。

眼前的是淡粉色海棠花帳子,這是十一年前,慈寧太后賜下的,因周孝帝說了一句「還不錯」,是以每年春天,錦繡宮的寢殿里掛著的都是類似的帳子,一直到她死的那一天……

死?!

蕭婉猛地扯開了帳子,探頭一看……

「娘娘您醒了。」年輕了好幾歲的碧芳快步走上前來,掀起了一邊帳子,「可要先沐浴更衣?」

……原來只是一個噩夢。

「……嗯,」蕭婉輕揉著太陽穴,聲音低低的,「什麼時辰了?」

碧芳邊指揮著宮女擺放洗漱用品邊小聲回道:「回娘娘,已經巳時了。」

蕭婉手一頓,抬起臉,目光直直地盯著碧芳,「巳時?」那豈不是錯過了請安的時辰?碧芳怎會如此大意!

碧芳滿臉喜意地回道:「恭喜娘娘,早上皇上見您睡得香甜,便吩咐奴婢等不要打擾,還恩准您今天不用請安呢。」在後宮裡也就只有皇後娘娘及淑貴妃娘娘有此恩寵了。

蕭婉只覺一股怒氣直衝腦海,手重重地拍在床榻上,「糊塗!」

碧芳噗咚跪倒在地,「娘娘息怒。」

其他侍候的宮人也紛紛跪了下來,「娘娘息怒。」

功虧一簣!

蕭婉閉上眼睛,竭力壓下心中的震怒,這件事不能只怪她一個人,誰都有責任。為今之計,不是懲罰,而是挽救。

「都起來吧。」

「謝娘娘!」宮女們無聲無息地站了起來,低眉垂目。

蕭婉不動聲色地將眾人的反應記在心中,開口道:「妃嬪給太後娘娘、皇後娘娘晨昏定省是敬德皇后親定下的規矩,沒有人可以例外。太後娘娘、皇上及皇後娘娘體恤本宮,但本宮不能不懂規矩。碧芳你可知錯?」

碧芳滿頭冷汗,趴伏在地,「奴婢知錯,請娘娘責罰。」

蕭婉在宮女的侍候下穿上寬鬆的袍子,走向屏風,「那你便在這跪上一個時辰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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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距瑾妃缺席長樂宮請安之後又出現了一個大新聞,就是瑾妃在炎炎烈日之下棄輦步行,一路急行至長樂宮。

聞訊而來的陳嬤嬤將人攔在了宮門外,行了一個標準的宮禮,「奴婢見過瑾妃娘娘。」

「嬤嬤免禮。」蕭婉快步上前,將人扶起來的同時塞過去一個鼓鼓的荷包,「不知太後娘娘可有餘空接見本宮?」

「這可真是不巧了,」陳嬤嬤接過荷包,滿臉遺憾道:「太後娘娘剛歇下了。

「這樣啊……」蕭婉不甘心地往正殿方向望了望。

陳嬤嬤恭敬道:「每日的請安過後,太後娘娘除了皇上、皇後娘娘之外,都是不見的,娘娘請回吧。」

蕭婉煩躁地轉了兩圈,跺了跺腳,領著宮人走了。

陳嬤嬤面無表情地看著那襲半舊宮裝逐漸遠去,心裡暗暗嘆息。

這個瑾妃看著倒是個聽話的,也聰明,對皇后亦是恭敬有加,但奈何皇上對她起了別的心思。後宮裡頭的嬪妃可以聰明可以愚蠢,就是狠毒些也不打緊,但萬萬不能引起皇帝的興趣,讓他上了心。

看來這個風光了近五年的「瑾妃」,就要走到頭了,真是浪費了……

陳嬤嬤突然瞪大了眼睛,只見那個從一品的一宮之主突然轉過身來,朝著長樂宮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後宮嬪妃在底下磕頭陳嬤嬤見多了,但對著長樂宮門口磕頭,尚屬首次。

剛才的一幕實在是太讓陳嬤嬤驚訝了,以至於她走到慈寧太後身邊的時候還有幾分不解。

「你這是怎麼了?」慈寧太后將葯碗放到一邊,淡淡地開口道。

陳嬤嬤將剛剛的事複述了一遍,從蕭婉忐忑不安的神色到那襲半舊的宮裝,再到宮門外那三個響頭。

慈寧太后眉毛一挑,評價道:「倒是個乖覺的,只可惜皇帝對她的心思重了些,不然……」慈寧太后的長指甲敲擊在桌面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錦繡宮那邊如何?」

另外一個老宮女走近前來,低聲稟告,赫然是前不久在錦繡宮寢殿發生的事,連蕭婉當時的表情動作都描述得絲毫不差!

「她真的這麼說?」

「奴婢不敢撒謊。」老宮女恭敬地回道。

慈寧太后回想起昨天早上的那一幕,神色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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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婉回到錦繡宮的時候,碧芳已經跪得搖搖欲墜了。

蕭婉不耐煩地寬慰了她幾句,就叫人扶她出去了。向來得寵的掌事宮女都得到這樣的下場,其他人也不敢上前去找掛落,霎時整個錦繡宮針落可聞。

一整個下午,蕭婉都如困獸一般在寢殿里團團轉,最後,她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吩咐綠漪給三公主和五皇子換上嶄新的華服,領著他們浩浩湯湯地往坤寧宮而去。

宮女來報時陳皇后正在聽曲,聞言她抬頭看了一眼沙漏:申時。平常這個時候那些妃嬪們才剛剛出發吧。

「三公主和五皇子都來了?」

「回皇後娘娘的話,瑾妃娘娘確是領著三公主和五皇子候在殿外。」

陳皇后擺擺手,「那便傳吧。」

「傳瑾妃、三公主、五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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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婉一踏入殿內就領著子女大禮參拜。

「給皇後娘娘(母后)請安,皇後娘娘(母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賜座。」

「謝皇後娘娘。」蕭婉虛坐在椅子上,拉過一雙兒女,帶著幾分討好地說道:「承蒙娘娘不棄,今日**已大好了,婢妾便帶著她來給皇後娘娘請安。」

陳皇后招招手,「可有些日子沒見**了,快讓母后瞧瞧瘦了沒。」

**依言走上前去,陳皇后將人摟著,上下看了片刻,取笑道:「瞧著倒是瘦了些,可是你母妃沒有給你飯吃?」

「才不是呢,」**在陳皇后的懷裡笑得極為開心,清脆的嗓音在坤寧宮正殿里流淌,「**這是想著母后和太子哥哥了,日想夜想,茶飯不思才瘦的。」

聞言陳皇后笑得極為開心,女兒乃是母親貼心的小棉襖,可偏偏她生了太子之後肚皮子就再沒了動靜。宮裡頭的公主一個是父親的政敵所生,自然親近不起來,另外一個生下來還沒活到滿月就夭折了,沒的晦氣。是以**一出生就極得陳皇后關注,長大了又是這麼一副嘴甜乖巧的性子,要不是周孝帝反對,恐怕**早就住進坤寧宮了。

每每想到這裡,重活一生的蕭婉都心驚膽戰。

「那母后叫人上些你愛吃的小點心,**可要多進些才好。」

「太好了,」**拍著小手,一臉的饞像,「**最喜歡母後宮里的點心了。」

「小饞貓!」陳皇後點點**的小鼻子,而後揚聲吩咐道:「芝蘭,快去小廚房看看核桃酥做好了沒,**最喜歡吃這道點心了。」又轉頭向蕭婉說:「瑾妃和晰兒也多用些,早些時候皇上才將那廚子賞了本宮,往後這道點心啊也就只有坤寧宮才有了。」

又是一個獨一份!每每來到坤寧宮,總覺得自己和陳皇后之間就是天與地,雲與泥的區別,恐怕這也是眾妃格外排斥坤寧宮的原因吧。但這些東西對於已經死過一次的蕭婉來說與糞土無疑,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爭多了爭少了又有什麼區別呢?在這宮裡頭,只有活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蕭婉微低著頭,恰到好處地讓語氣帶上幾分的羨慕和嫉妒,與每一個聽到此事的嬪妃們一般無二,「皇上待娘娘真是情深意重。」

陳皇后得意地仰起頭,「皇上待妹妹也不差啊,今早還特許妹妹不用到長樂宮請安,妹妹你是沒見到,早些時候整個長樂宮都泛著酸呢。」

蕭婉的語氣越發地委屈了,「娘娘鳳儀天成,皇上愛之甚重,婢妾哪及得上。今早都是婢妾貪睡,妄負皇恩,求娘娘責罰!」說完蕭婉便直直地跪倒在地,不敢抬頭。

**和趙晰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跪嚇了一跳,兩人左看右看,也跟著跪了下來。

陳皇后從鳳座走了下來,先是扶起了**,再扶起了蕭婉,拍拍她的手,開口道:「侍奉皇上,乃是各宮妃嬪的本分,連皇上都侍候不好,豈不是連那些宮人都不如了,下次可莫要這樣了。」

這後宮妃嬪在你眼中恐怕也與宮人無差吧,蕭婉心裡冷笑,臉上卻羞愧萬分,「婢妾謝過娘娘提點,定會牢記在心。」

「嗯。」

申時一過,6續有妃嬪來向陳皇后請安,但當她們看到和陳皇後言笑晏晏的瑾妃母子的時候,無不停住了腳步,面露詫異之色。

陳皇后是一個怎樣的人,瞞得了天下,卻瞞不了後宮諸妃。前些年有個受寵的修媛使了些妖媚手段,纏著皇上誤了請安的時辰,沒過幾日她便從御花園裡浮了起來,都泡得發爛了。

現在看來要重新估量瑾妃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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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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