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三宮賞賜
雖說是封妃之後的定律,但周孝帝一連三天都留宿錦繡宮還是讓後宮諸妃一陣眼熱,尤其是這三天夜裡都叫了水。要是以前,這可都是陳皇后和淑貴妃才有的「待遇」,宿了三天也就罷了,還一連三天都……這如何不讓那些十天半月都見不到皇帝一面的嬪妃們醋海翻天?
所以當蕭婉踏進長樂宮的時候幾乎都要以為有哪個膽大的宮人在長樂宮打翻醋罈子了。
說是「幾乎」,蕭婉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一眼慈寧太后和陳皇后,今天的慈寧太後端坐在鳳座上,臉上一片雪白,再配上血一般的紅唇,莫名看著讓人慎得慌。而陳皇后則是身著一身淡藍色宮裝,眼角時不時地看向慈寧太后,有點心不在焉。
這倒是奇了,莫非陳皇后做了錯事惹怒了慈寧太后?還是慈寧的病情有了什麼變化?
「瑾妃今兒可真夠早的。」淑貴妃領著韓小儀進來,向慈寧太后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被叫起后又向陳皇后曲了曲膝,才走到右手第一位坐下。
蕭婉的臉上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好像她昨天缺席的人不是她一般,「來給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請安,自然是越早越好,若不是怕打擾了太後娘娘的安寧,婢妾恨不得時刻侍奉左右。」
一扯上後宮的實際掌管者,淑貴妃也歇了諷刺的心思,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能夠侍奉太后自然是我等的福分。」便低頭喝起了茶。
「瑾妃素來是個有孝心的,」高座上的慈寧太后突然開口道:「去將哀家前日得的春茶賞了瑾妃。」
慈寧太后可是很少夸人的,尤其是後宮妃嬪,更別說她還得了太后的春茶,都快和陳皇后一個待遇了,一時間殿內眾妃神色各異。
此時的蕭婉也是滿臉喜色,連忙起身道謝:「婢妾謝過太後娘娘賞!」
「賞你的便拿著吧,」陳皇後有些懨懨地開口,「也不是什麼精貴東西。」
下面連這些「不精貴的東西」都得不到的妃嬪臉色越發不好了,劉容華更是冷哼了一聲。
說起來「春茶」這類貢品若按照後宮的規矩高位的妃嬪們是能分得一些的,畢竟她們也算是這宮裡的半個主子,但慈寧太后掌管後宮之後這規矩慢慢的就變了。
前朝還好些,那時妃嬪比較少,而且還有深受帝寵的昭貴妃和她分庭抗禮。但周孝帝登基之後,後宮權柄盡落慈寧之手,除了皇帝那一份,就連陳皇后的那份也是長樂宮「賞」下的。
每一年,長樂宮和坤寧宮沒「賞」完的貢品,都要浩浩蕩蕩地「賜」往陳府。
陳家,自尚了章瑞大長公主之後,沐浴皇恩六十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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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宮得了太后的賞賜並不是一個結果,而僅僅是一個開始。
蕭婉從長樂宮回來之後,坤寧宮的賞賜就下來了,華麗的珠寶首飾、精美的綾羅綢緞還有各色瓷器,無一不讓人眼花繚亂。
「娘娘,」碧芳和綠漪的臉上皆有猶豫之色,但最終還是綠漪開口道:「這些賞賜有點不對勁。」
「哦?」蕭婉感興趣地看過去,「說說看。」其他幾個大宮女也緊張地望著綠漪,生怕她說出這裡有什麼違禁之制。
「娘娘請允許奴婢取下您頭上的金鳳簪。」
「准。」
綠漪踮起腳尖,從蕭婉頭上取下了一支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又從桌上拿起一支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兩者放在一起,道:「娘娘請看,這兩件首飾上的東珠不一樣。
的確是不一樣,乍眼瞧著沒什麼差別,但放在一起便明顯看出金鳳簪上的東珠比金步搖上的要小。接著幾人又仔細檢查了幾遍,發現賞賜下來的很多東西明顯比以往的要好上一些。
一時間眾人都沉思起來。
後宮雖沒有規定什麼位份的妃嬪戴多大的東珠,穿什麼品質的綾羅綢緞,但長久以來,眾妃嬪的衣服首飾都要比陳皇后的差上許多。這不僅是因為陳皇后的份例是後宮獨一份的,還因為建章宮和長樂宮都先由著她挑,尤其是長樂宮,每次都是陳皇后挑完之後慈寧太后才撿著些賞給下面,時間一長,自然沒有嬪妃的衣服首飾能夠和陳皇后媲美。
但這次送來錦繡宮的賞賜卻要比以前的好上不少,明顯上了一個等次。不像是賞往後宮的,倒像是賜往陳府的。
這是為什麼呢?
蕭婉苦苦思索,但由於前世的蕭婉並沒有夢魘,後來的請安缺席和周孝帝連宿三天自然也沒有發生,事實上前世第三天的時候周孝帝是留宿坤寧宮的,第四天早上陳皇后那一臉的疲憊深深地刺著蕭婉的眼。
當時妒忌心起的蕭婉自然對陳皇后沒什麼好感,還斷斷續續地「病」了大半個月,等她病好了,貌似呂婕妤死了?!
「娘娘,這些賞賜要如何處理?」
綠漪的聲音換回了蕭婉遊離的思緒,她沉吟了片刻,吩咐道:「將它們登記造冊,都收進庫房。」在事情還沒有明朗之前,這些明顯「高人一等」的首飾絕對不可以戴在身上,雖然這種品級的首飾原本就是她們該得的。
「是,娘娘。」
慈寧太后和陳皇后都賞了瑾妃,周孝帝自然也不會例外,而且周孝帝賞下的更為豐厚。
「銀2oo兩、上用緞紗等3o匹、蟒緞1o匹、緞1o匹、宮綢1o匹、春綢1o匹、綾1o匹、玉如意一對、玉碗兩對、金海棠珠花步搖一對、玉蝴蝶紋步搖一對、鎦金點翠步搖一對、鏤空飛鳳金步搖一對、翡翠玉簪一對、雲鳳紋金簪一對、宮花五十朵……」
「臣妾叩謝皇恩。」蕭婉領著錦繡宮眾人恭恭敬敬朝著建章宮大禮參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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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這些都收好,下次皇上來的時候端上來讓本宮挑選。」佩戴上他賜下的衣服首飾,是表達心意的重要手段。
「是。」綠漪邊吩咐宮女將首飾收起來,便問道:「娘娘,可要挑選一些料子裁幾件衣裳?」
蕭婉仔細看了一遍,指著幾匹緞子道:「將這匹拿去給本宮做一身,這匹還有這匹給晰兒做一身,這幾匹就給**。」
「是。」
蕭婉環視了一圈,又道:「碧芳,你去把庫房打開,挑上一些賞下去,你們也去選上一些。」
幾個大宮女都面露喜色,她們雖有份例,但哪及得上娘娘賞下的,更何況這些賞賜還代表著娘娘的信任。
「謝娘娘。」
碧芳的臉上也露出久違的笑容,「謝娘娘賞。」
蕭婉微笑著點點頭,走進了寢殿。碧芳叫來一個小太監,吩咐了幾聲,也跟了進去。
瑾妃的寢殿里空空蕩蕩的,連守值的宮女太監都遠遠地打發了出去,碧芳緊走了幾步,穿過層層疊疊的布幔,來到床前,她的主子——瑾妃,正倚靠在床上閉目沉思。
碧芳直直地走向蕭婉,然後跪了下來。
「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了嗎?」
「奴婢不該失了謹慎。」
蕭婉長嘆一口氣,睜開眼睛,「淑慎性成、敬慎居心,太后其實早就提醒過我們要怎麼做了。」
不管是前世今生,瑾妃都只是太後手里的一顆棋子而已。但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不肯乖乖認命。
「奴婢定不會再讓娘娘失望!」碧芳斬釘截鐵地說道。
蕭婉站起身子,將人扶了起來,語重心長地說:「你是奶娘的女兒,自小和我一起長大,你是個什麼性子,我能不清楚嗎?外人只道我封妃皆是因為得了太后的寵,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太后封我為妃只是需要有人輔助皇后,在她的前面樹一個擋箭牌罷了。就連今日的賞賜也是因為本宮識時務,牢牢地站在皇后這一邊,否則……」
「娘娘——」
蕭婉自嘲地笑了笑,「罷了,你我那一跪皆沒有白費功夫,太后還是用得上本宮的。」
「娘娘,」碧芳眼中含淚,「您受委屈了。」
「委屈不委屈,現在還為時過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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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妃雖受了三宮的賞,但轉眼間皇上就在坤寧宮連宿了五天,眾妃的目光都轉到了陳皇后的身上。
說到陳皇后,她這幾天的臉色都不太好,蕭婉去請安的時候隔著老遠都能發現她神色懨懨,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
她這樣子,應該和皇上無關吧,畢竟周孝帝很注重養生,蕭婉暗自揣測。難道真是慈寧太后的病情有了變化?可是也不對呀,在新年之前慈寧的病情都被瞞得好好的。
那究竟是什麼原因使這位向來尊貴無比、睥睨眾妃的一國之母如此失態?蕭婉百思不得其解。
第九日,周孝帝留宿芷蘭宮。
第十日,周孝帝獨宿啟元殿。
第十一日,周孝帝召已經兩年未受帝寵的呂婕妤伴駕。
第十二日,周孝帝留宿望春閣。
第十三日,周孝帝下詔晉呂婕妤為「貴嬪」,賜號「肅」。
這是後宮第三位現今唯一一位由周孝帝親賜封號的妃嬪,前兩位,都已經死了。
肅貴嬪,又能活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