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皇子聰慧
等蕭婉探明肅貴嬪晉封前後事宜的時候,已經是第十三日的晚膳時分了。在這個不能落後的皇宮裡,這個速度說不上很慢,但在高位份妃嬪裡面絕對排不上前列。
蕭婉揣度良久,還是把往建章宮和坤寧宮派探子的念頭按了下去,別看建章宮現在跟個篩子似的,連皇上晚膳吃了些什麼都傳得出來,但這些都是假象,從很多年前開始,周孝帝便很少在啟元殿之外的地方用膳了。至於坤寧宮,那一向是慈寧太后的重中之重,但凡有點智慧的人,都不會明目張胆地往那探頭探腦。
「都查清楚了?」其實蕭婉也很奇怪,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呂婕妤都失寵久矣,今生也沒有聽說她什麼時候使了手段,怎麼周孝帝會突然召見呢?
「都查清楚了,娘娘。」錦繡宮的太監總管王喜小聲地回道:「『望春閣』那邊也很不解,只當是肅貴嬪的時運來了,但奴婢等在『麗研宮』處卻探得皇上在十天前曾問起過肅貴嬪。」
十天前?蕭婉心裡咯噔了一下,「問了什麼?」
「奴婢等無能,探不出什麼。」王喜一臉羞愧之色,麗研宮是防備最輕的宮殿,但他卻沒有查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愧對娘娘的信任。
蕭婉的心裡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十天前,豈不是在肅貴嬪失態於她,而她晚上夢魘缺席第二天的請安之後?!雖然這兩者沒什麼直接關係,但抵不住有心人這麼想!
萬一慈寧太后認為肅貴嬪的復寵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不行,絕對不能讓事情走到這一步!
得想個法子。
蕭婉換換踱步,要怎樣才能讓慈寧相信錦繡宮對皇上一點影響力都沒有呢?
=============================
第二天的請安上不少妃嬪是抱著看皇后和瑾妃的笑話來的,事實也正是如此,皇后的臉色確實不怎麼好,呂婕妤的那道晉封旨意可是從建章宮拿到坤寧宮的,是「冊封」,不是「請封」。
一個是皇上屬意,一個是皇后屬意,這中間的區別可大著呢。怎麼不讓陳皇后憂心焦急,再說,那個賤人的肚子一天天大了……她卻下不去手……
思及此,陳皇后的臉色更是難看。
眾妃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暗笑在心頭,往後這宮裡頭,可是有了兩個被冊封的后妃——一后,一嬪妃。正正好。
至於瑾妃,位置都還沒有坐穩便被扇了這麼一個巴掌,可不是有好戲看了嗎?也難怪她今早一直板著個臉,看向肅貴嬪的目光里都透著寒氣。
「妾身給太後娘娘請安,給皇後娘娘請安,給諸位姐姐請安。」肅貴嬪用與她的封號完全不同的身姿給眾人行了個福禮,嬌嬌柔柔的,風一吹就要倒了似的,如果是個男人,此時肯定會上前憐惜地將人扶起來。
可惜,在座的都是女人。
女人向來只會為難女人。
今天的慈寧太后精神不太好,不久前便開始閉目養神了,肅貴嬪那細弱嬌柔的聲音完全沒有吵醒她,自然也就沒有叫起。
其他妃嬪們眼觀鼻鼻觀心,也識趣地沒有去打擾慈寧太后的淺眠,太后她老人家年紀大了,確是該好好休息了。
至於肅貴嬪,能像太后請安,可是她的福分。
肅貴嬪就這麼在底下半蹲著,中間雖搖晃了幾次,但都很頑強地站住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整個長樂殿針落可聞,連茶碗碰撞聲都聽不見。
良久之後,慈寧太后才「醒」了過來,嘆了口氣道:「哀家真是年紀大了,這時候都能睡著。」
陳皇后笑著附和道:「姑母的身體要緊。」言下之意肅貴嬪的請安自然比不上太后的淺眠。
蕭婉也湊趣道:「太后千歲春秋鼎盛,咱們還得勞您教導。」
「呵呵,雪兒和瑾妃就愛哄著哀家,」說完不等蕭婉介面,便對著香汗淋漓的肅貴嬪道:「怎麼還站著,快起來吧。」
肅貴嬪搖晃著身子,再次拜謝慈寧太后,蒼白著小臉走到張惠妃的下手——她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蕭婉轉身對著自動坐回原位的李芳儀柔聲道:「四皇子的身子骨可好些了?」
李芳儀感激地對著蕭婉笑了笑,「還是老樣子,前幾日剛傳了太醫。」
「孩子還小,芳儀要多費心。」
「妾身省得,謝過瑾妃娘娘關心。」
「可不是嘛,」張惠妃插口道:「當年二皇子還小的時候,本宮也操碎了心,四皇子今年也六歲了吧,皇上可有說什麼時候進學?」
「回惠妃娘娘,」李芳儀微低著頭,道:「四皇子的身子骨弱,妾身想著多留一段日子。」言下之意皇上並沒有說四皇子什麼時候到上書房。
也是,四皇子出生在鬼月,自小體弱,生母又不得寵,皇上自然也就不記得四皇子滿六歲要進學這等小事了。
不過這種事知道就好了,沒必要說出來讓對方難堪,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蕭婉當下便柔聲勸慰了幾句。李芳儀也極為識趣,話題便在三人的相合之下在幾位皇子身上打轉。
只有肅貴嬪的臉色越聽越白。
她也有皇子的,只是已經死了。
=============================
在不需要侍候皇帝的日子裡,宮妃們的生活是極其無聊的,好在蕭婉還有一雙兒女。
「母妃母妃,」趙晰噠噠噠地跑過來,歡喜地說:「晰兒背出來了,晰兒背出來了!」
「背出什麼來了?」蕭婉疑問的目光投向跟在後面的**。
「給母妃請安。」**屈了屈膝,解釋道:「昨日到坤寧宮請安的時候遇見了太子哥哥,然後太子哥哥就教了晰兒一首詩,晰兒回來后就一直背,剛剛才背出來。」
「這樣啊,那晰兒背給母妃聽好不好啊?」
「嗯,」趙晰乖巧地點點頭,然後從蕭婉的懷裡下來,背著小手轉來轉去,嘴裡吐出流利的詩句。
「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凱風自南,吹彼棘薪。母氏聖善,我無令人……」
這首詩的前半段趙晰背得很流暢,後半段則磕磕絆絆,但好歹背完了。**和兩個嬤嬤都面露欣喜之色,但蕭婉卻是臉色沉靜,不喜反憂。這是一首感激母親的詩,出自詩經,全詩共有八句,每句八字,共計六十二字。
距離昨日的請安還不到十二個時辰,晰兒便將這首詩背出來了,他勤奮是事實,天資聰穎也是事實。
他今年才三歲。
但大周朝不需要天資聰穎的皇子,最起碼最近幾年都不需要。在慈寧太后統領下的後宮,皇子們愚笨、莽撞、體弱……對皇太子產生不了威脅,才最安全。
「母妃?」趙晰揚起小臉,期待地看著蕭婉。
「晰兒背得很好,」蕭婉讚賞道:「可有背給太子殿下聽?」
「沒,太子哥哥說下次去的時候再背,」趙晰笑眯起眼,「太子哥哥還說他當時背這首詩用了一天呢,我比他還要厲害!」
「那晰兒用了幾天呢?」
「晰兒用了半天!」趙晰挺起小胸膛。
「不對呦,」蕭婉笑道:「昨天一天,今天一天,晰兒用了兩天才對。」
「可是,可是……」趙晰皺起了小臉,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對,但是什麼地方不對呢?
「可是什麼?難道母妃說的不對?」蕭婉板起臉。
趙晰看了看旁邊焦急的嬤嬤,又看了看嚴肅的母妃,沮喪地說:「晰兒錯了。」
「那以後太子問起的時候要說幾天?」
「……兩天。」
「晰兒真乖!」蕭婉蹲下身柔聲道:「讓碧芳嬤嬤抱你去吃點心好不好?」
「好。」
蕭婉示意碧芳將人抱走,然後便嚴肅地看著肖嬤嬤和何嬤嬤。
「是誰讓五皇子著緊背這首詩的?」如果不是有人在他耳邊嘀咕,才三歲的晰兒怎麼忍得住不開小差,才不到一天就將這首長詩背了出來!
肖嬤嬤和何嬤嬤對看了一眼,雙雙跪了下來。
「請娘娘恕罪!」
蕭婉長嘆了口氣,道:「昨日,呂婕妤晉了貴嬪,還有了封號。這讓本宮想起了七年前,三皇子還在的時候。三皇子曦,出生的時候霞光遍天,聖心大悅,但還沒活過周歲,他就拋下呂婕妤去了。」
肖嬤嬤和何嬤嬤渾身顫抖,新晉的宮人不知道,她們這些老宮女還不知道嗎,三皇子,那是投錯了胎啊。
「本宮不求母憑子貴,只求五皇子安樂順遂一生,你們可明白了?」
「奴婢明白了。」
「從今往後,本宮不希望傳出五皇子天資聰穎之類的話,你們可聽清楚了?」
「是,娘娘。」
=============================
「母妃!」待兩個嬤嬤退下去后,**便撲進蕭婉的懷裡,委屈道:「**也教晰兒背書了,還說背出來了母妃就會很高興,母妃你生氣了嗎?」
「母妃沒有生氣,」蕭婉緊摟著女兒,嚴肅道:「**,你答應母妃,不可以讓晰兒的聰慧現於人前,尤其是你皇祖母和母后,好不好?」
「為什麼呢?」
「因為如果她們發現晰兒很聰明,就會將他搶走了……」就好像上輩子一樣……
「好。」**雖然不是很理解,但還是點點頭。
「我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