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生命的倒計時
雲千暮從馬匪中救回來的消息傳到李逸夫耳中,李逸夫就急忙趕來了。進府之後被攔住了,最終找到雲中承才有辦法進去內院。
李逸夫走的匆忙,沒看見雲中承複雜的目光。
面對不能再改的婚事,雲中承唯有嘆息。若怪,只能怪兩人緣分不夠罷?
白菱先一步過來,此時正在雲千暮的屋裡頭呢,聽到李逸夫要過來,有點為難地看著雲千暮。
閨中少女始終不太方便見外男。
「暮姐姐,我去院子里走走。」白菱起身往外去。
李逸夫比之前憔悴了許多,身後跟著雲府的丫環。自從雲千暮的婚事被皇上下旨改了之後,雲中承雖然無奈,也不好再讓李逸夫隨意進來。
今日他能再次光明正大地進入內院見雲千暮,怕是雲中承給的最後的方便了。
「千暮。」李逸夫溫和一笑,安靜地看著走到眼前的女子。
「李公子,坐吧。」雲千暮輕笑給他倒上一杯茶。
說不尷尬是假的,這個人差點就成了自己的丈夫。
雲千暮在想,是不是自己太無情了,所以除了心裡那點不自在,並無多少其餘想法。
也許是因為不愛的緣故?
雲千暮接著李逸夫垂眸接茶的那一瞬,悄悄打量了他一眼。
這樣的男子,如果當時真嫁了,日久生情也會慢慢喜歡上罷?
「千暮,你……還好吧?可有受傷?」
雲千暮淡淡笑著:「我無事,也沒受傷。」
「馬匪為何抓你過去。」想了幾日,李逸夫總覺得不妥。馬匪將人抓走了,既沒有傷害雲千暮,也沒有要挾雲府或李府拿贖銀,不是很奇怪么?
「我也不知,聽說馬匪都死了,可有查到什麼?」雲千暮不多說,反倒好奇封拓是怎麼瞞天過海的。
李逸夫說:「撫州遭天災,都是那邊跑出來的匪徒。京城還湧進了許多流浪的百姓,朝廷正處理著。」
雲千暮點頭。
兩人沉默下來,李逸夫靜靜地看著她,千言萬語梗在心頭,嘴唇微噏,卻說不出半句話。
雲千暮輕輕轉著手中白瓷杯,許久輕聲說道:「李公子,千暮有一事想不明白。京城貴女眾多,我脾氣不好長相也比不得許多人,你怎麼就……」
「千暮也與我生疏了。」李逸夫聽著那聲公子,心中無奈:「我明白你的意思,說句不好聽的,你從小就刁蠻愛惹事,但與我一起時可不是那樣。」
雲千暮咋舌,原來的雲千暮,對李逸夫一定是有情的,怎奈……
「李公子。」雲千暮還想說話。
「千暮不必再說其他,千暮自小聰明,若嫁給那人覺得委屈了,想辦法回來罷。」李逸夫眼中帶著絲絲的傷痛,苦笑道:「你以前惹禍時,還是我幫你收拾殘局。千暮不管變成什麼樣,都是我心中那個千暮。」
雲千暮聽明白了,李逸夫的意思,終究是無法違抗皇上的旨意。
顧慮太多了,就無法活的瀟洒。
茶杯里的水漸漸涼下,兩人的決定早已心照不宣,誰也不想在多說一句壞了這份微妙的平衡。
「小姐。」屋外,銀子將踱來踱去的白菱喚住:「小姐您轉得奴婢眼花了,小姐想進去跟雲小姐告辭了嗎?」
白菱一巴掌拍她腦門上,她身邊的丫環怎麼就這麼木愣:「告什麼辭,本小姐什麼時候說要回去了?」
銀子可憐兮兮地站在一邊不說話。
小姐出來也許久了呢,夫人肯定擔憂:「小姐,夫人說今日蕭公子會到府上,讓你到屏風后偷偷看一眼呢。」
白菱更氣了:「本小姐說了不見,你聽不明白?母親真是的,我不喜歡什麼她偏給我找什麼!」
銀子乖乖閉嘴,她的小姐喜歡謙遜君子,但夫人偏給她找個虎背熊腰的武將,小姐能不鬱悶才奇怪呢。
雲千暮將李逸夫送出來時,就看見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白菱在外頭。
白菱撞見李逸夫有些羞赧,想避開也來不及了,便上前粗粗行禮站到雲千暮身邊。
見李逸夫往院外先行一步,銀子忍不住了,又催促:「小姐,夫人說讓您回去呢。」
「你嘮嘮叨叨的作甚,本小姐就喜歡和暮姐姐一起!」白菱撅嘴。
雲千暮抬眼看天色,見時辰也不早了,安慰道:「白菱你也先回去,白夫人找不到你,下次不讓你出來找我咋辦?」
白菱眼睛瞪住:「那怎麼成,可是,可是……」
「小姐。」銀子悄聲說:「雲小姐剛回府肯定累了,小姐可不能打擾到她休息。」
白菱一拍腦袋,是呢,自己怎麼忘了這茬。
銀子好說歹說把白菱勸回府了,走到垂花門上,迎面撞見折返的李逸夫。
兩人面對面站著,李逸夫點頭示意便要往裡去。
白菱也不知自己怎麼了,突然就張口說了句:「李公子,既然喜歡為什麼不搶回來。」
李逸夫邁出的步伐頓住。
「遇見一個喜歡的人多不容易,如果是我,肯定不會放棄的。」白菱抿嘴。
在她眼裡,李逸夫和雲千暮再般配不過,才子佳人,為何就不能在一起呢?
「聖旨是下來了,可李公子你去皇上面前爭取過了嗎?」
白菱的眼睛清澈無比,李逸夫望著她的雙眸,黑得純粹似墨玉一般,與雲千暮的有些相似。
他扯嘴一笑,道:「白小姐可知強行爭取會是什麼結果?」
他又怎麼會什麼都沒做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嫁去別家,聖旨一下他便欲進宮面聖,祈求皇上能改變主意。
但李家被奏貪贓枉法營私結黨,他與父親官職暫停無法進宮,還是託人人才進的去。
若能換回雲千暮,他捨棄一切又如何,但事實豈是那般簡單。
白菱不做聲。
「抗旨不尊,李府雲府兩家會是什麼下場?既然喜歡又怎麼能忍心讓她被世人指罵?」李逸夫無奈苦笑,他也不知為何會同白菱說這些,眼前女子那單純得清透的眼神,並不讓人討厭:「如果可以,我何嘗不想帶著她遠走高飛。」
白菱怔怔地張著嘴,她不知道自己無意的一聲問話,會讓李逸夫吐露最真切的心聲。
她突然有一瞬間無比羨慕她的暮姐姐。
李逸夫見她不再說話,抬步繼續往裡走,不過兩步又聽身後女子清盈的聲音傳來:「將暮姐姐交給別人照顧,你又能放心了嗎?」
「白小姐,你可有喜歡過一個人?」李逸夫留下這樣的一句話,徹底走遠了。
那背影比以往都要脆弱,白菱不想將這樣的詞用在李逸夫身上,但他那暗含的憂傷卻真真切切傳到了見者的眼中。
原本是多驕傲的一個人物,風采才情京城人人讚譽,最終卻為情所傷。
不知為何,白菱眼眶一熱。她急忙眨眼,當作無事般轉身離開。
母親說的沒錯,自己真的什麼都不懂,所以今日才會問這種無用的話。
喜歡一個人?
白菱又轉身看了李逸夫的背影一眼。
她從沒有喜歡過一個人,是不是等她喜歡了,就能讀懂他的傷?
小徑通幽,轉過一道彎兒,白日之中眼前人影一閃,險些把沉思的白菱嚇得跳起。
一灰衣少年面無神采地出現在她眼前,眼中無波無痕瞧不出生機。
若不是懷中那擰眉的小娃兒,白菱會以為自己白日撞鬼了。
「你是想吃藥嗎?」魚兒學了滄潼的口頭禪。
少年直接伸手進懷中掏葯。
白菱認得這是雲千暮的兒子,看他長胖了不少,肉肉的臉蛋十分找人喜愛,忍不住想要上前掐一把。
滄潼見此直接避開:「滄潼的娃娃,誰也不許動。」
白菱尷尬地站著。
「姐姐是壞蛋么?魚兒全都聽見了,姐姐想娘親和爹爹分開嗎?」魚兒追問。
「爹爹?封拓是你爹爹?」白菱驚愕。
魚兒的小腦袋一昂,驕傲道:「當然,魚兒找到爹爹了,不久就有妹妹了,姐姐不可以搗亂!」
原來魚兒和滄潼將方才兩人的對話全聽見去了,魚兒不懂深入的意思,只知道眼前之人好像想唆使李逸夫搶走他娘親呢。
哼哼,搞破壞的全都要吃藥!
他和阿獃哥哥好不容易從爹爹那邊跑出來,沒想到發現了這樣的事!
白菱無辜地眨眼,她當時只是不解李逸夫為何會放手,多問了幾句,不知這孩子理解成了什麼樣子。
滄潼瞥了眼白菱,眼中卻沒映進她的身影,慢騰騰地邊走邊說:「娃娃不生氣,我們是來帶暮暮回家的。」
回家,在魚兒眼中,有爹爹有娘親的地方就是家。可是爹爹突然把親愛的娘親送走了,也不告訴他一聲。
魚兒煞有其事地搖頭,想要個妹妹真不簡單。
他一擺手擺手原諒白菱一次,往裡邊去了。
等雲千暮聽到魚兒這麼說,更是哭笑不得。
不過她應該高興的,兒子始終惦記她這個娘親多一點。
「魚兒怎麼出來的?」屋裡雲千暮一邊問,腦子一邊想象封拓黑臉的模樣。
一個孩子都看不住,不知道蕭樓里哪位兄弟要受罰了。
「飛牆出來的!」魚兒回想起滄瞳帶他飛的情景,興奮不已。
雲千暮望向旁邊的少年,溫婉而笑。
「娘親,跟魚兒回家好不好?」魚兒仰著小腦袋期盼道。
雲千暮點點他小鼻頭:「這就是娘親的家啊,還要回哪裡。」
魚兒啊的一聲,慢了許多拍才想此這茬。
雲千暮以為他想明白了,不料兒子的下一句話讓她哭笑不得:「那魚兒回去,把爹爹帶回家吧。」
旁邊不遠伺候的丫環香草噗嗤笑了。
「魚兒回去,爹爹肯定不讓你再出來。」雲千暮將小不點摟住:「魚兒別亂跑,等到娘親嫁過去,那邊才是娘親的新家,魚兒明不明白?」
魚兒撓頭。
不過有句話他聽懂了,魚兒歡喜咧嘴笑了,說:「娘親會乖乖嫁給爹爹的是不是?魚兒把明年的生辰禮想好了,娘親給我個妹妹吧。」
雲千暮垂眸,摸摸他凌亂的頭髮,抿嘴不說話。
明年,誰知那又會是怎樣的光景,有一件事她從沒忘,那就是封拓身上未解的毒。
「滄潼,封拓他……」
少年這會機靈地領會到雲千暮沒說完的話,獃獃地瞅了懵懂不知的魚兒一眼,微涼的唇毫無情緒地說出他的生命的倒計時:「過去一個月了哦,娃娃遲早是滄潼一個人的娃娃。」
雲千暮不知時間從何時算起,但關於醫毒滄潼從不會弄錯。
封拓他……只剩十一個月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