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讓我吃頓飽的
雲霧繚繞,無稽山上白雪皚皚,儼然像是晚冬時節。
如魂鳶所想,神界的人確然早早就到了。
無端的,目光看見那雲霧中逐漸清晰的身影,她的心情微微有些激蕩。越發靠近,那雲霧中散發的神氣便越發強烈。火鳳一聲啼鳴,振翅飛往高處,往雲端而去。
那立於雲端的男子,唇角含著淺淺的笑意,目光灼灼的看著雲霧中穿梭而來的火鳳,一心尋覓那鳳鳥背上的女子。
那女子,銀甲著身,清冷之中又添幾分嚴肅。魂鳶側身而立,冷目看去,那雲端上的身影逐漸清晰。
待到徹底看清那人的面容,魂鳶的眉頭不禁擰起,冷道:「神界無人了?怎的派你一個晚輩前來?」於魂鳶而言,噬影確實算是晚輩。至少,她在神界的時候,尚且沒有噬影這個人。
那男子的面色微微紅潤,僅因為她的那一聲「晚輩」,心便突兀的跳動著。身為一個晚輩,卻對長輩一往情深!實在是讓人羞澀的事情。
「魂鳶上神,借一步說話,如何?」溫潤的嗓音問道,那模樣恭謹得一點不像敵人。
借一步說話?這個男人,難道不怕她私下殺了他。
「好!」微微揚起下頜,她應下了。目光掃視一圈,卻沒見到她想見到的那人,心裡不禁有些失望。而且今日神界的人也不多,莫非他早已料到,她魂鳶並不想真正的開戰?
燁華他們趕到時,魂鳶已從火鳳身上躍下,身子輕似羽毛一般,向下方飄去。而那雲端間的男子,身影也是一閃,消失了。
「主子?」清淺狐疑一眼,不禁看了看一旁的逍銀。
那男子的眉頭蹙得很緊,顯然,他方才已經看見了,那站在雲端的男子。那男子的面容與千面一模一樣,除了那頭銀髮。那是誰?難道與夜狂和千面有什麼瓜葛?
「別擔心,他不會傷害大人。」瀟黎的聲音響起,將幾人的目光聚了過去。
尊郢眯眼,只聽一旁的月下道:「那就是傳說中的戰神噬影?」
「戰神!」幺乘微驚,眸子里閃過訝異的光。
戰神一職,並非誰都能勝任。既然上古大帝派了噬影前來,便是相信他的能力。
「不可小視噬影!」瀟黎叮囑道,面色沉下,眉頭浮起一抹憂愁。
他們不動,對面雲霧間若隱若現的神兵也不動,默契的等待著,等待著各自的主子歸來。
——
翻飛的披風劃過樹梢,積雪掉落,那女子抬手輕揚。紅色的披風落地,只餘下那一身銀甲,孑然而立。
那隨後而至的白袍男子,一手輕輕捋著胸前的銀髮,一手負在身後,抬起溫潤的目光,看向前方的女子。
魂鳶回身,與之相對,薄唇輕啟,只道了一句,「你有什麼要說的?」
她的聲音十分清冷,噬影卻揚了揚唇,上前一步,回道:「您若是想見大帝,小神可以帶您上神界。」他十分清楚魂鳶的想法,上古大帝則是更為清楚。
「本王已經不是神了!」她再次重申,眉頭蹙起,不悅的看著那男子,「如果你想說的只是這些,那我們現在就可以上去,正式開戰了。」她的確沒打算真的與神界為敵,但是今日既然來到了這裡,豈有不打一場就回去的道理。她沒有見到她想見的人,心裡自然是十分不爽的。
魂鳶蹙眉的樣子,映入男子的眼底,他的眸光閃了閃,笑意又深,「魂鳶上神…」
「都說了,本王已經不是神了!」她微惱,右手揚起,銀鞭似白光一般甩出。
噬影的眸光一沉,笑意不絕,身影一閃,躍上了勁松之巔,立於積雪之上。寒風吹著那飄揚的白衣,那男子溫柔的嗓音從凜冽的寒風中傳來。
「在我心裡,你依舊是!」她曾經是上神,便一直是上神。儘管而今只是半妖之體,但是她依舊是魂鳶,不是嗎?
「不愧為戰神!」女音逼近,噬影未來得及退後,腰身便被銀鞭纏住。
魂鳶的臉忽而湊近,清冷的銀髮拂過噬影的臉,身體被揮了出去,摔向地面。
他的眼帘低了低,斂起了笑,身子凌空一翻,便穩穩落地。目光看向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只見那女子手卷長鞭,此刻也冷冷的看著自己。
「不要挑戰本王的極限!」她冷道,似是威脅。
她是半妖,是妖界的王,不是那個古上神魂鳶。噬影那溫潤而敬仰的目光,還有那恭謹的態度,都讓她感到不滿。就好像,她還是以前的她,又好像是變相的笑話她一介上神落魄成半妖似的。總之,她無法接受。
「是,我知道了!」男子的聲音沉了下去,眼帘也低了低。
他出奇的順從,卻叫魂鳶不能心安,「你到底在耍什麼花招!」一聲冷喝,將那男子的心神一震。
他有些微愣,她方才話里的意思,是覺得他是在跟她耍花招嗎?
緩緩抬目,噬影看著那松樹之巔的女子,一抹難過傾覆,「我沒有!」沒有耍花招,也沒有隱藏自己的感情。他現在的態度,現在的神情,現在說的話,都是情不自禁。
「據本王所知,戰神噬影,向來雷厲風行!」聽聞他辦事從不拖沓,對待敵人也從不手軟。與眼前的男子實在是差距甚遠,這不得不讓魂鳶懷疑。試問,一個向來雷厲風行的人,為何要在這裡與她浪費這麼多時間。
「想不到,妖王殿下,也聽過我的事情!」他的眼波浮動,如她所願,不再喚她魂鳶上神。他的眼裡多少浮起了驚訝,本以為,這幾千年,一直是自己在默默地關注她,卻不料,魂鳶也曾知道他的事情。
然而,事情卻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莫非你身為戰神,卻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她的話里藏匿著嘲諷的味道。眉目輕蔑,將噬影鎖定,身心也不禁鬆懈。
她的回答,讓噬影再次陷入了失望的深淵。面上的笑意變得哀傷,卻還是剋制不住那溫柔。
「今日一戰,於妖界而言,並無好處!」他轉移了話題,卻也算是說到了正事。
「如若妖王殿下夠聰明,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妖魂鳶回去,不要與神界作對。可是這話聽在魂鳶耳里,卻是格外的刺耳。
她的眼帘輕輕低下,目光鎖著下方的噬影,唇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握著銀鞭的手動了動,身影一閃,便似一陣風一般,從松樹之巔刮下。
她平生最受不住別人挑釁,更何況還是噬影這樣的晚輩。
那白衣的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飛身便迎了上去。既然她如何都要打上一場,那他便奉陪一回。
——
長安的街上,行人依舊如潮水一般洶湧。城東的蘭府,才剛剛辦了喪事,今日門前卻掛上了大紅燈籠,府門上也貼上了雙喜字。行過的路人皆是不明所以,有的甚至指指點點。
蘭府的下人一貫的忙碌,竭力將整個蘭府布置得喜慶。饒是如此,也掩蓋不了前幾日發生的那些事情帶來的沉靜。偌大的蘭府,卻是十分的安靜。下人們各自忙碌,沒有人說笑,甚至大家臉上根本看不見笑容。
「你說這夫人老爺才剛過世幾日,公子就要娶妻了!這像什麼話?」角落裡的家丁嚼著舌根,兩人頓在牆角,正在除草。
另一名家丁答話,刻意壓低嗓音,「這是沖喜吧!」
「可是那位千情姑娘,娘家何處都不知道,公子也太草率了!」
「聽說是夫人生前的願望,就盼著公子早日娶媳婦呢!」
「唉,這蘭府也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一夜之間全府上下,都被殺光了。」話題一轉,又轉到了幾日前發生的事情上。
另一名家丁不再接話,兩人皆是嘆氣,似乎甚是同情。
他們的談話,卻是落在了房檐上坐著的女子耳中。她身上穿著大紅色的嫁衣,今日是她與蘭逸塵成親的日子,可是那人卻還在六扇門沒有回來。
他們成親,沒有一個客人,只有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千情不知道蘭逸塵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但是有一點她卻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蘭逸塵,對她根本沒有那種男女之間的感覺。
他們之間,的確是有好感,但是那種喜歡,並非是男女之間的喜歡。至少,蘭逸塵對她的感覺,是這樣的。而她自己——
那種家的溫馨感,實在讓人莫名。她的確喜歡與他呆在一起,也時常牽挂著他,擔心著他。但那種情感真的是愛嗎?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長街之上,人群之中,蘭逸塵正無神的遊盪著。從那晚的事情發生以後,他就表現得格外的怪異了。鮮少說話,還常常發獃。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他就快擁有新的家人了。可是他的心裡,卻絲毫也高興不起來。
腳下的步子十分緩慢,有些漫無目的的遊盪,沒有目標。他此刻心裡空蕩蕩的,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忽而,前方傳來鬧騰的聲音,將他的神思拉了回來。
腳步停下,站在人群之中眺望。前面不遠處似乎圍了一圈的人,不知道在吵嚷些什麼。只隱約聽見女子驚叫哭喊的聲音,令他蹙眉。
隨著人群流去,那哭喊的聲音更大,而蘭逸塵,也忍不住撥開人群,往裡走去。
目光所及,是一名渾身打顫的女子,那女子身上穿著粉色的裙衫,雲鬢凌亂,正梨花帶淚的看著不遠處提著長劍的男子。
「求求你,放過我吧!」女子苦苦哀求著,不住的往後退。
怎知那提劍的男子卻是步步緊逼,手中長劍微微揚起,劍鞘震出,向那粉衣的女子飛去。
「呃——」一聲悶哼逼近,蘭逸塵下意識的後退,卻還是被那飛來的身影撲個正著。
滿懷的女兒香,讓他渾身一震。腦海中閃現一幕場景,那是一片森林,女子的銀髮入目,叫他震驚。女子的懷抱,女子的體香,還有那女子的生冷。他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似是覺得接下來,那女子會咬他的脖頸似的。
可是,現實與想象完全相反。那女子只是梨花帶淚的抬眸,看向他,連連道謝,「多謝公子,謝謝公子!」
蘭逸塵回神,不由得甩了甩腦袋,鬆開了那姑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是怎麼回事,方才那些,是幻象嗎?那銀髮的女子……
未來得及多想,一道凌厲的劍風便掃了過來,蘭逸塵下意識的拉過那粉衣的姑娘,往後退了大步險險的避開了那一劍,轉而提步上前,擋在了那姑娘身前。
「光天化日的,竟敢欺負良家婦女!」他的聲音略沉,話一出口,卻是將對面的男子一驚。
周遭的百姓這才跟著起鬨,一邊罵罵咧咧的指著那提劍的男子,一邊對蘭逸塵豎起了大拇指。這樣的場景,蘭逸塵見慣了。這些人都是一個樣子,從來不敢自己站出來,打抱不平,只懂得在背後戳戳點點,說別人的不是。人心都是冷漠的,至少,這十七年來,他見識了不少冷漠的人心。
那提劍的男子卻是不為所動,一雙鷹眸看著蘭逸塵,冷道:「讓開!」
「身為捕快,我是絕對不允許你傷害這位姑娘的!」蘭逸塵的態度也是十分生硬,一副絕不退讓的模樣。
這時,周圍的人也涌了上來,而那粉衣的女子,卻是抬手握住了蘭逸塵的手腕,便將他拉著往人群外跑去。速度驚人,剎那功夫,周遭便沒了人聲,一片寂靜。
他半晌沒能回神,那粉衣的女子正朝著巷口張望,似是在看那提劍的男子有沒有追上來。
一陣清風從巷口吹進,蘭逸塵這才回過神來,目光詫異的看向身旁的女子。正巧,那女子也回頭向他看來。
一張十分嬌俏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底。那女子面似三月的桃花,唇瓣紅潤,眸子水靈,倒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
只是,那雙水靈的眸子,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蘭逸塵盯著她的眼睛時,總覺得會被那雙眼睛吸進去似的。
忽而,那女子面上的笑意加深了,面目變得有些猙獰。
身子貼近蘭逸塵,將他抵到牆上,笑意又深,「多謝公子出手相救!不過有一句話叫做幫人幫到底,我與那臭道士糾纏了幾日,也餓了幾日,你看,是不是讓我吃一頓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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