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夢魘（上）

「你就是一隻匆匆路過的蜻蜓，點破了我沉睡已久的湖心……」

「我愛你，你知道嗎？」

……

我要的愛，其實很簡單，只要你的嘴角能為我揚起那微笑的幅度就以足夠……

……

午後的陽光總是顯得格外的慵懶，它們毫不費力的穿過了層層疊疊的綠葉，在地板上留下來了一個又一個的淡黃色光暈，它們參差不齊的交疊在了一起，顯露出忽大忽小的光暈，這時，清涼的微風迎面而來，翠綠欲滴的樹葉立馬「沙沙沙」的響起了前奏，在風的幫助下左搖右擺的跳起來優美的舞蹈，在校醫室的那個狹小的小房間里，愛的荷爾蒙急劇上升，可卻沒有人首先去打破那一層薄紙，任由它們在心底咆哮。

沈壁童垂著頭抓著衣擺略微顯得有些激動，修長白皙的青蔥玉指糾纏在了一塊，臉頰上的紅暈連綿不斷，耳後根也是緋紅一片，「浩軒我喜歡……唔……」

「好了，不要說了！」

姚浩軒伸手捂住了沈壁童的小嘴，語氣中隱隱間帶著煩躁和不安，他不想讓她說下去，說出那一句話，他在害怕，害怕自己在夢中所看到的事情會真的發生在現實世界里，緊抿著唇瓣，面孔微微發白，額頭上冒起了細細小小的汗珠，他不知道，那藏在被單裡面的手早已被自己的指甲刺破，冒出了細小的溫潤的血珠。

沈壁童看到姚浩軒這般樣子心如針刺了一般難受，伸手覆上他的額頭卻被他躲開了，呆愣的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沈壁童臉上的表情緩緩的凝固在了一起，伸出去的手還停留在了半空中，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縮回來還是伸出去，咬著唇瓣牽強的擠出一絲微笑，道：「你……怎麼了嗎？身體不舒服還是我剛剛說的話惹你生氣了呢？那麼……我和你道歉，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不要生氣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姚浩軒他依舊是別著頭沉默著，不做任何的話語和動作。

「……呵呵，那……那我先回教室去上課好了，你一個人靜靜吧……」沈壁童起身淡淡一笑，看著他為自己細心包紮的傷口眼眸中多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看來自己真的不應該說出口，說出埋藏在自己心頭七年的獨白，苦笑一聲，然後抬腳就走，可剛剛走一步就被一隻強有力的手給硬生生的拽了回去，跌入了一個溫暖的讓人想要安睡的懷抱。

「不要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留下來陪我，好嗎？」

姚浩軒他是多麼高傲的一個人啊，可此刻他卻是如此的低聲下氣的求著沈壁童她不要走，緊緊的摟著她瘦弱的小身板，覆在她的肩窩上貪婪的聞著屬於她的女子香，姚浩軒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了她的味道，淡淡的，那股說不清楚的味道卻是格外的令人安心。

「對不起浩軒，我不該說那些話的，對不起，對不起……」沈壁童仰起頭看著雪白的有些刺眼的天花板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裡很委屈，很委屈，心裡湧上了前所未有的難受，咬著牙倔強的不讓眼淚落下，委屈，現在自己的心裡很難受很委屈，明明自己沒有錯可你卻是，為什麼……

放棄了所有的抵抗任由姚浩軒他這樣緊緊的抱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結白的紗布上染上了血，緩緩的，像墨水滴落在水杯中似得朝四周蔓延開來，不一會兒就化作了一朵淡紅色的梅花，不論他怎樣緊緊的抱著自己可我……卻是怎麼也無法去回抱住他……

「不要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才對，童對不起，剛才我不該那樣對你，我知道你想對我說什麼，我明白我清楚……可是，現在我還不能讓你說出那句話，等以後，以後如果你覺得你不會後悔愛上我你再說出那句話，好嗎？」姚浩軒拉開沈壁童，低下頭與她平視，這句話是他的心裡話，沒有摻入任何的修飾的話語。

「我不會後悔啊，浩軒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呢？你怎麼了嗎？」沈壁童反抓住姚浩軒的手臂一臉擔心的問，她現在真的有一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感覺。

「傻丫頭，以後，我說的是以後啊，如果以後我說……不，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你又該怎麼樣呢？你還會這樣無怨無悔的愛著我嗎？所以，我把那一句話留在了以後，只是不知道，它，會不會只是一場夢？」淺淺一笑，伸手把她耳邊的長發攬到了耳後，然後順著髮絲緩緩的滑下，最後跌入了被單上，指尖處還依稀殘留著她的淡淡發香。

「我……」沈壁童竟然發覺自己無言以對，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自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姚浩軒微微一笑，兩個小酒窩若隱若現，好不迷人，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來，櫻唇輕啟，道：「如果……如果浩軒你以後做了什麼傷害我的事情那麼我依舊還會原諒你，因為你是我卻愛的所珍惜的人，不管你做了什麼事情我都會毫不猶豫的去相信你支持你，不過，在你傷害我的那一刻我會去選擇離開，我啊，不想看見浩軒你因為內疚而痛苦啊！離開，是最好的原諒！」

「傻瓜……」姚浩軒再次把沈壁童擁入懷中，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頭頂上來回緩緩的摩擦著，另一隻手牢牢的包住她冰冷的小手，把自己的體溫一點一點的傳遞給她，如果，可以一直這樣握著你的手該有多好……可是，紙永遠都包不住火，我最終還是會深深的在你的心口上劃下一道永遠都癒合不了的傷疤……

那些往日的記憶已經變成了泛黃的老照片，但心裡上那結痂了的傷疤卻怎麼也癒合不了，一個建築、一個傷疤、一個十字路口甚至一個簡簡單單的字都能扯動那傷疤，讓它迸發出鮮紅的血液。多少次，自己在黑夜中驚醒，然後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了，夢境中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麼真實，真實的讓我分不清楚究竟哪一個才是夢，哪一個才是現實，每次，被噩夢驚醒之後無論用什麼方法也無法入眠，渾渾噩噩的躺下后迎來了天明，昨夜，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

「哼，可惡……」

窗外，一道冰冷的目光冷冷看著相擁兩人，雙手不甘的緊握成拳，胸口彷彿有一頭野獸在上面咆哮，把那些堆積如山的怨念通通都釋放了出來，在心口上開出了花……

當日你給我的恥辱我定會百倍千倍的奉還，我不會讓你們有什麼好結果的，你種下的恨就由你來終結！

……

音樂大學，主校道。

現在正值上課時間，所以路上基本上都沒有人，除了那些匆匆忙忙的跑去備課的老師路上很難再看見其他人了，這時，一名身著黑衣的少年萬般無聊的走在校道上，站在路中間東看看西瞧瞧的，心想，這裡的擺飾真的一丁點兒都沒有改變，跟自己走的那一天還是一樣的，不過想想也對，百年老校是不怎麼會做出什麼很大的改動的，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大操場上，站在樓梯上看著那靜寂無人的籃球場，往昔的記憶想電影一般在自己的腦海里不停的打轉。

三年前，音樂大學大操場。

夏日的太陽是最為火辣的，不一會兒的時間就把大地給烘的直冒熱氣，蟬躲在樹蔭下發出「嗡嗡嗡」的聲音，好像是在抱怨今天的太陽怎麼那麼大似得，抬起頭一看，萬里無雲，看來今天選錯了時間呢，在這種溫度下去打球真的會熱到中暑呢。

「可惡，今天太陽那麼大，害得小爺我打球的心情都沒有了，對吧莫城！」陳宇拓抱著一個籃球萬般無聊的站在樹蔭下乘涼，抬起頭看著天空，那個叫做一個好啊，連一朵雲都看不到，回頭看了一眼莫城，只見他跟失去了魂魄一般，什麼也聽不到，抬起腳踢了踢莫城，不爽的道：「喂，二貨小爺我和你說話呢，聽到沒？」

被陳宇拓踢的回過神來的莫城抬起頭傻獃獃的看著他，不知道他剛才說了什麼，「啊，哦，你剛剛說什麼呢？」

「嘖嘖，不對勁，太不對勁了，你小子給我老老實實的交代，是不是看上誰家的姑娘啦，要不要小爺我去幫你提親吶，有優惠的哦，哈哈！」陳宇拓一臉壞笑的摩擦著自己的下巴，那個樣子就跟一個流氓大叔調戲女生似得，一副痞子樣。

「我……」莫城發現自己既然對他無言以對，只好交代了這幾天發生了事情，誰知道陳宇拓他一聽完就捂著肚子爆笑著，怎麼也停不下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原來我們的莫城莫大少爺也會思春吶，哈哈！」

「喂喂喂，你小子夠不夠朋友啊，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啊，我怕……怕若琳她會……會討厭我」莫城說到這裡尤其是「若琳」這兩個字時臉頰就滾滾發燙，這種表情在一個男人身上可是很少見的，尤其是不接近任何女性的莫城。

「既然你喜歡那就勇敢的去追唄，被接受了你可以笑，被拒絕了你可以哭，這都比在這裡胡亂猜測的好，我認識的莫城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難道你想就在這裡止步嗎？你甘心嗎？我告訴你哦，過了恐怕這個村就沒有那個店啦，美人人人愛，你不說出來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少年，為了愛情向前沖，go，go，go！」陳宇拓拍拍莫城的肩膀，對他比了一個大拇指。

「嗯，我知道了，拓謝謝你！」莫城爽朗一笑，給人一種鄰家大哥哥的味道。

「嗯嗯，孺子可教也，不錯不錯，不過這可不是免費的喲，走吧走吧，我們去吃冰飲，這個時候吃冰飲最爽啦！」陳宇拓裝出一副老先生的樣子，對這自己的下巴做出抓鬍子的樣子。

「吃貨！」莫城無力的吐槽一下。

「哪有，每次都是你吃的比我多好不好，別想坑我！」

「走吧走吧，豬！」

「你連豬都不如呢，哼哼！」

……

呵呵，那個時候我們是多麼的要好，我們彼此間的友誼比親兄弟還要親，可為什麼那天晚上你會說出那種無情無義的話來，莫城，你消失的那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會這樣，我真的不相信你說的那些話……

一個月後，音樂大學，器材室。

一進門一股濃濃的煙酒味就撲面而來，聞著就讓人覺得特別的難受，陳宇拓捂著鼻子朝裡面走去，順著那一絲微弱的光芒看見了坐在地板上那頹廢的樣子莫城，在他的身邊散落著許多的啤酒瓶和長短不一的煙蒂，看到這個樣子的他陳宇拓不禁皺起了眉頭，快步朝莫城走去，一把奪下了他手中的啤酒，怒吼道：「莫城你究竟在幹什麼，你怎麼會頹廢成這個樣子？你這段時間去那裡？我怎麼也找不到你，你發生了什麼事情？」

莫城聽見陳宇拓的怒吼聲緩緩的抬起頭，打了一個酒嗝然後冷冷一笑，用冰冷的目光看著陳宇拓，臉上皆是挑釁的味道，陳宇拓呆住了，眼前的這個人還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個莫城嗎？那個陽光的臉上總是帶著溫暖微笑的莫城會是眼前這個人嗎？那渙散無神的雙眼彷彿被掏空了一般，帥氣的臉龐布滿了黑黑的鬍渣，額前的劉海如今已經遮住了眼睛，渾身上下還帶著濃濃的煙酒味，現在的他整個人頹廢的不成樣子，跟以前的他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莫城你消失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不是兄弟嗎，你跟我說我會幫你想辦法的莫城！莫……」陳宇拓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莫城的怒吼聲給打斷了，他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熟悉又陌生。

「閉嘴！陳宇拓你給我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樣子，看著就讓人覺得噁心，我怎麼會那麼傻，既然會和你這樣的混蛋做朋友，而我還傻獃獃的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跟你說，你滾，從今往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如果時間可以倒退我真希望我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你，滾啊，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滾，我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莫城你冷靜一下好不好！」陳宇拓伸手去扶莫城起來卻被他給推開了，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了地板上。

莫城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順手拿起了放在自己身旁的一瓶啤酒，「陳宇拓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晃來晃去的了，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我恨不得你現在立刻馬上就去死！」

「莫城你冷靜一下好不好，你跟我說你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會幫……」

「砰——」

麥黃色的液體順著陳宇拓的髮絲滴落在了地板上，滴落在地板上的啤酒依稀夾帶著絲絲縷縷的血絲，捂著額頭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莫城，「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在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我們不是兄弟嗎，你告訴我啊！你說啊！」

「啪——」

莫城居高臨下的看著陳宇拓，冷冷一笑，然後毫不留情的一拳打在了他的臉頰上，「陳宇拓我真是瞎了眼才會和你做兄弟，你知道當我看見那一幕的時候我的心有多痛嗎？那種彷彿被判了死刑的感覺你能明白嗎？兄弟，我莫城才不需要你這種兄弟，從今往後你我就是敵人，現在你給老子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呵呵，好，好啊，我走，小爺我現在就走！既然你這樣不在乎我們的友情那麼從今往後我們各走各的路，從此不再有任何的瓜葛，你走你的陽光路我走我的獨木橋，我們誰也不欠誰！」陳宇拓站起身一把推開擋在自己身前的莫城，而他一個重心不穩倒在了身後的鐵架子上，碰倒了放在上面的東西。

「好，哈哈哈哈，好一句誰也不欠誰啊，陳宇拓你欠我的你一輩子都還不了！」莫城仰起頭狂笑著，誰也沒有看見，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自己的眼角卻是悄然無聲的湧出了一行清淚，無聲無息的劃過了臉頰，最後滴落在了那布滿塵灰的雜物上。

「……」氣憤的看了一眼莫城，然後摔門而出，陳宇拓不知道，這一別就是三年……

……

「呼……莫城，沒有想到一別就是三年，三年來，你可好……」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把插在口袋裡的手緩緩的伸了出來，手指有點兒麻木，一握拳然後鬆開，反反覆復的重複了十幾次，直到手不再那種酥麻的感覺才停下，抬起手對著太陽，一瞬間便感受到了那溫暖順著手心蔓延到了整個身軀，那種讓人無法去拒絕的溫暖格外的令人安心。

……

有時候，無須語言只要用心慢慢體會那種感覺，讓發了霉的陰暗角落重新充滿陽光的味道．有時候，泛黃了的往事也該拿出來晒晒太陽，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