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pater 3-3
其實我一早就能猜到會是這麼個情況。
趙婷婷和林晗認真地討論著排版和圖案等等問題,陳航和盧靖兩個痴漢一左一右牢牢地守在趙婷婷身邊,梁宏智和曲瑤則在黑板的一個角落裡拿著粉筆塗塗畫畫,膩歪得不忍直視。
而我,默默地一個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指輕輕地敲著桌面,跟著教室前方掛鐘的秒針一聲一聲數著。
「一、二、三……八十九、九十、九十一……」
我記得之前被我噁心了一次之後,林晗咬著牙對我說:「去數數,數到一千你就走吧。」
我喜笑顏開地給她敬了個禮:「遵命。」然後屁顛屁顛地去數數了,心想果然是人至賤則無敵啊,連居委會大媽林晗這種人也屈服於我的淫威了,嘿嘿,不就是數到一千嘛,眨眼功夫。
萬萬沒想到,我睡著了。
等我被人推醒的時候,窗外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趙婷婷把臉湊在我面前,笑容里全是暖意。
我於是也朝她笑笑,正想說話,梁宏智已經把趙婷婷擠開:「余哥,你睡得真香,都流哈喇子了。」
我下意識地抹抹嘴角:「哎,有么?」
林晗雙手抱臂冷哼一聲:「蠢豬。」
我於是看著她:「嘿嘿嘿。」
她於是踹我一腳:「滾。」
我覺得很無辜,被強留下來說是要幫忙出黑板報,結果我只是在教室睡了一覺而已。
出校門的時候,已經將近八點,我心想家中二老可能會以為我被綁架或者是被尾行的女生拖入暗處的牆角什麼的。好吧,他們一定會以為是后一種。
今天是光棍節,各個大小商場都有活動,街上顯得很熱鬧,夜景美得刺眼,霓虹彷彿流光。
一行七個人,嘻嘻哈哈地互相追趕著,在路燈下踩著彼此的影子,有時候臉會被經過的車燈豁然照亮,有時候走過暗巷會響起一兩聲尖叫。
馬上就要到家,我心想終於可以甩開這些瘋子了。
梁宏智在不知不覺間溜到我身旁,小聲地說:「余哥,你看前面的路燈下面,是不是那個……」
我於是看過去,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那是那個女孩。
她的雙手交纏在一個男生的頸后,稍稍地踮起腳尖,吻在那個男生的嘴唇上,神色恬靜而又沉迷,那麼……幸福的樣子。
我停下腳步,訥訥的好似出了神。
趙婷婷也停下來:「怎麼了?」
梁宏智努力地斟酌措辭:「余哥他……便秘。」
我搖搖頭:「不可以的啊。」
林晗問:「什麼不可以?」
我抬起頭,看見那個男生抱著女孩,兩盞路燈之間,我卻沒有勇氣走過去。雖然也曾想過,但在沒有親眼見證之前,還是會有一些小慶幸。
我知道那些想法都太不切實際,那個會躲在牆角忽然跳出來捂住我雙眼的女孩的的確確已經不在身邊了,所有的似曾相識都只是一廂情願而已。那個昨天站在我面前朝我笑的女孩,也許只是美好的錯覺。
「不可以……讓我看見的啊。」
我在昏黃的燈光里慢慢地蹲下去,嗓音顫抖。
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燈光下,沒有一點暗的角落可以容我藏起來。
有些難過,想他們如果不讓我看到,無論做什麼都沒有關係的。
可我什麼也不算,三面之緣的陌生人,他們何必躲躲藏藏?他們的愛情光明正大,我的小心思齷齪不堪。
真的,只是失落而已,我自己都不可思議。
我低著頭看見趙婷婷白色的鞋面,她在我身前慢慢蹲下來,望著我的臉,眼睛澄澈如秋水。
「沒事吧?」
她輕聲地問我,模樣忽然就和記憶里那個人重疊,燈光下側臉線條柔美,笑容單薄得讓人心疼。
也許放棄她就跟我兩年前做的決定一樣傻,也許她才是答案。
我癟一癟嘴,其實好想就這樣,在腦袋有些熱的時候,把心意喊出來,後果什麼的可以不管不顧。
可是在一起,是那麼難那麼奢望的事情。
我朝她一笑,眼淚忽然掉下來:「嘿嘿,我……胃抽筋。」
我已經記不清那天晚上是如何收場的,兩盞路燈下,好似兩個世界。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而難過,也許即使只是相似的兩個人,也不希望看到她和別人在一起吧。人的心思就是這樣,複雜又簡單。
趙婷婷笑了一下之後,慢慢湊到我耳邊,輕輕地說:「對不起。」
我於是第一次和她認真地對視,心疼得難以附加。
光棍節這天,我到底還是哭了。
我一直是個沒出息的人,雖然總告訴自己男兒有淚不輕彈,淚腺發達是娘炮。可很多時候都是忍不住就淚流滿面長江黃河。
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麼不討人喜歡,驕傲自大脾氣臭,固執嘴硬還有點小娘炮。
可是如此不討人喜歡的自己,記憶里那個人也會喜歡啊。
這樣的人最後像那些絢麗的煙花一樣墜落在天邊了,而我只能摳摳自己的心口,撓不到最疼的那塊地方。
第二天梁宏智戴著兩個黑眼圈向我訴苦:「余哥,你看我昨晚為你的事煩心的後果。」
我笑笑:「我有什麼事好煩的?」
他一臉緊張:「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她都和別人接吻了!」
我不以為然:「接吻有益健康,晚接不如早接。」
他跳腳:「她有男朋友了,而且那麼膩歪那麼……余哥她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啊!」
我點頭:「我知道。我沒說要追她。」
「可是趙婷婷昨天好像也不開心了!」他嚷起來。
我抿抿嘴:「其實她一開始就錯了,喜歡上我這樣糾結的人,一定是一件很糾結的事。」
他搖搖頭:「她不是錯在喜歡上你這樣糾結的人余哥,她錯在喜歡上一個不喜歡她的人,而且那個人鐵石心腸。」
「大概是吧。」我不加否認:「我的確鐵石心腸。」
趙婷婷從門外走進來,沒有精心準備的髮型和衣服,一切如常。
我看著她,她沒看我。
那之後趙婷婷的腦殘病終於痊癒,不再明示暗示,一心一意做她的文藝委員,而我還是一如既往躲在那個窗邊的位置,等著下一次金色的陽光照進我心裡,迎接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