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書生的扇子
陽光很好,照得人很舒服。天氣卻很冷,從鼻孔里呼出的氣都是熱的,就好像是從鼻孔里呼出一層白霜。
寒冷的天氣依然遮蓋不住人們的熱情,一大早起來人們就開始忙活自己的事情。客棧和酒館的門口又從新掛起了招牌;路邊賣早點的小攤和賣雜貨的小販也都將小車擺在自己的位置;連乞丐都找到了自己「工作」的位置。是的,乞丐。無論什麼樣的人都必不可少,就好像地球上也需要沙漠的存在一樣。白天不開門做生意的地方大概只有兩個,一個是青樓,另一個就是賭坊。
白曉昆一大早起來就感覺精神很好,寒冷的天氣同樣也遮蓋不住他的熱情,他為這一切的和諧與繁華感到高興。每到這時他都不僅會想起他的童年——那個飢荒而又戰亂的時代。想到這裡,白曉昆都會情不自禁的感嘆:「生活原來是這麼美好!」
白曉昆是個知道享受,也很會享受的人——有五兩銀子一雙的靴子他絕對不會穿四兩銀子一雙的靴子,有三兩一晚的客棧他絕對不住二兩九錢一晚的客棧。因為他是個孤兒,是個浪子。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照顧他,也沒有人會照顧他。一個浪子如果可以混到白曉昆這種地步,一輩子也就不白當一會浪子,甚至是回去搶著當浪子。可是白曉昆就不會,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會去當個浪子。這看上去好像很矛盾,其實卻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人都喜歡追求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可是這樣一個「富貴的浪子」,卻拿著一把很簡陋的劍。
劍鞘漆黑而簡潔,就好像死亡一樣簡單而令人恐懼;劍柄鮮紅,似乎他在用手握著的的不是劍,而是自己的生命。無論用劍的是武士還是強盜,只要劍出鞘就只有一個目的——踏著敵人的屍體,撐起自己的生命!
死亡,生命?這兩種東西結合起來就是白曉昆的劍。一把天下無雙的劍!
沒有人見過這把天下無雙的劍。有些人可以有幸看見這把劍出鞘,卻看不清這把劍的模樣;也有些人可以看清楚這把出鞘劍,但是看過之後就已經不在生活在我們這個世界。
白曉昆熱愛生活,更熱愛生命!可是他不得不在殺戮與被殺戮之間做著艱難的選擇,就好像那把死亡與生命結合的劍本身就是那麼矛盾。他不願被殺戮,所以他只有緊緊的握住那把劍;可是他也不願意殺戮,所以他盡量不去讓那把劍出鞘。
除了白曉昆,我們每個人生活和生命中豈不是也有著很多這樣或者那樣的矛盾?
白曉昆在路上走著,手中緊緊得握著他的劍——修長而又有力的手。
白曉昆似乎一直在跟著一個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當這個人停下的時候,白曉昆也會停下;當這個人繼續走的時候,白曉昆也會跟著他走。這個人是誰?白曉昆和他有什麼關係?
這個人的衣服已經打滿了補丁,鞋子已經幾乎磨破,白色的襪子也成了污泥般的顏色。他的手裡捧著一本書,一邊走路一邊津津有味的看著似乎這世上一切都與他無關——是個書生。他的頸后還插著一把摺扇,看外表就知道事名貴的摺扇。似乎他以他的身份根本不該有這麼名貴的摺扇,況且還想個痞子一樣把摺扇插在頸后。這種打扮讓他看起來更加不倫不類——鐵扇書生。
白曉昆並不認識書生,以前也從未見過。他跟著書生也沒有任何目的,只是好奇和喜歡而已。按照白曉昆自己的話說:「天下之大,人海茫茫。相逢何必曾相識,相識又何必曾相逢呢?」
好一個「相逢何必曾相識,相識何必曾相逢」!
白曉昆也並沒有可以隱藏的意思,書生顯然也知道白曉昆在跟隨這自己,但是書生知道這個人並沒有惡意。只是書生走到一個賣包子的小攤前面停了下來,痴痴的看著包子——書生餓了。
賣包子的小販看見這麼一個落魄的書生,不但不趕他走還能露初笑臉到:「公子要買包子嗎?」
書生把書插到腰間,道:「你的包子怎麼賣?」
「新出鍋的熱乎包子,便宜得很?」小販打開蒸籠讓書生看了看。
「我問你『包子怎麼賣』,沒有問你包子是不是剛出鍋的。」書生還是那麼咬文嚼字。
「我回答『便宜得很』嘛!」小販說著伸了一個巴掌「這包子五文錢一個,買一個贈一個。」
書生眼睛里露初了奇異的光:「你是說『買一個贈一個』?」
「對哩!怎麼公子你要買幾個?」
書生左手拿起了一個包子,問道:「如果這個包子我買了,要付五文錢?」
「是的。」小販依然露著笑臉。
只見書生右手又拿起了一個包子,又問道:「那麼這個包子就是贈的,不用錢?」
小販依然點點頭,書生卻笑了。書生把左手的包子放到蒸籠里,那起右手的包子咬了一口,道:「那我不要這個買的,只要這個贈的。」
說完又咬了一口,便揚長而去。留下那個小販愣在那裡,小販心裡不甘,一時間卻又找不到辯駁書生的理由。只得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心裡罵道:「***!以後包子可不能買一贈一,要改口說『五文錢兩個』。」
白曉昆在後面看著,很是好笑。笑過之後又不忘佩服這個書生的聰明才智,和那一股子厚臉皮的無賴氣息。他覺得這個書生的痞子勁兒和自己小時候很像,簡直就是如出一轍。
就這樣走到中午,書生又聽到了一家酒館的門口,似乎是在哪裡發獃。白曉昆看透了書生的心思,走上前去對書生說道:「走吧朋友,我請你去喝酒。」
誰知道書生卻冷不丁地蹦出一句:「我不用你請。」
白曉昆笑了:「既然有人肯請喝酒,為什麼要那麼麻煩?」
「因為我不想欠人情。」
這句話說得白曉昆心裡一驚,人情?這個書生竟然把請喝酒這種小事都看做是人情,白曉昆只能在心裡苦笑,因為他欠別人的人情恐怕一輩子也還不清了。所以白曉昆只有自己去吃飯,他知道這個書生是不會讓他請的。最重要的是——他確實也餓了。
酒館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因為白曉昆發現了一個高手。這個高手有四十歲左右,身材魁梧,面目粗獷,穿著一件黃皮襖,要上系著一對精鋼環。坐在酒館的角落,眼睛在盯著門口似乎在等什麼人。
白曉昆進酒館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這個人。高手的身上總會散發出某種氣息,這種氣息同樣也是只有高手才可以感覺到。所以在白曉昆和這個高手四目相對的一瞬間,白曉昆感覺到一股寒意。可是白曉昆相信那個人的寒意不會比他小,因為那個人一直在盯著白曉昆的劍。
白曉昆找了一個被風的地方坐下,要了四個小菜,半斤花雕。書生還是站在門外喝西北風,可是白曉昆顧不了那麼多,他心裡對書生倒是還有那麼一點嘲笑,不過嘲笑之後接著的是敬佩和慚愧。
這時候有三個人走了進來,那三個人雖然都帶著武器,但是卻很低調。混江湖的人只要有點名氣,走到哪裡都要顯示一番,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誰似的。可是這三個人確實十分的低調,連吃飯也是只要了兩盤冷盤和兩盤熟食,吃飯也很快,似乎著急趕路。
當三個人快吃完的時候,白曉昆發現那個高手的手已經伸向了腰間的銀環,隨時都準備出手。那個高手似乎並不在乎白曉昆,好像知道白曉昆一定不會幹預似的。其實白曉昆本來就沒想干預,他現在最感興趣的就是門外那個書生。
就在這時候,門外突然闖進來一個人。這個人一身銀白,嘴上留著兩撇小鬍子,長相卻有些猥瑣。這人進門就道:「哈哈……好啊,原來你們三個在逃到這裡來了,找的老子好苦!」
其中一個人好像看見了鬼,臉說話都斷斷續續:「銀、銀……銀護法。」
銀護法聽他這麼叫一聲,火氣似乎更大:「你還知道我是銀護法!東西在哪裡?」
「銀護法覺得我們會說出來嗎?」領頭的人還能保持鎮靜。
「你們兩個要不要說?」銀護法從腰帶里抽出了一把軟劍「說出來我可以饒你們不死。」
「你妄想!他們是不會說的。」領頭的人話還沒有說完就伸手去摸刀。他的手還買有碰到刀,銀護法就已經出手。剛剛那個嚇得半死的人喉嚨上已經多了一個洞。
這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忽然就血濺三尺。屋內一片死寂,因為人們還來不及驚訝就被銀護法快速而毒辣的出手震住。就連那個領頭的人也一身冷汗,手硬生生的停在空中,保持著那個還沒有拿到刀的動作。
劍說話,確實比人說話要有用的多。
銀護法看著另一個人道:「你要不要說。」
那個人猶豫著,看了看領頭的,有看了看銀護法。又是血濺三尺!人們都相信,如果那個領頭的人還不說,他的喉嚨上很快也會多出一個洞。
「銀護法,我說!求求你別殺我。」領頭的人徹底絕望了,和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完全派若兩人。
「說!」
「其實……」領頭的人頓了頓,「銀護法保證不殺我?」
「快說!」銀護法抖動了軟劍,劍鳴聲不絕,似乎是無常催命的鑼聲。
領頭的人剛要開口,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你的命值多少錢?」
銀護法好奇的向門外看著,一個穿著破爛卻拿著一把名貴扇子的書生走了進來,白曉昆的眼睛里露出來光芒。此時書生的身上散發著無與倫比的魅力氣息,那破爛的衣服絲毫不能阻擋。書生一邊扇著扇子,一邊問銀護法:「我問你,你的命值多少錢?五十兩夠嗎?」
「哈哈……」銀護法仰天長笑,似乎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麼好笑的事情。然後認真道:「我的命至少值十萬兩!」
「我只要五十兩就夠了。」
「年輕人,你不怕沒命?」
「不怕。」
「好!有種!我喜歡。」銀護法似乎很興奮。
「你喜不喜歡都和我沒關係,」書生又轉過頭對那個領頭的人說「你給我五十兩,我幫你要他的命。」
領頭的人不知如何是好。銀護法卻拿出一錠五十兩的銀子放在桌上,道:「你若是能這樣,我就給你五十兩。」說著手中的劍向著領頭的人刺去。在劍就要刺到胸口的時候,銀護法突然用力一抖,那人胸前的衣服上就出來了一個字——死。
「我不會刻字。」書生似乎覺得這個人很莫名其妙。
「哦?那你會幹什麼?」銀護法還是在笑.
「我會殺人。」在「殺」字剛剛出口的時候書生就已經出手,手中的扇子反手向銀護法劃去。確切的說,扇子攻擊的目標是那把劍。這一招十分簡單,卻十分華麗,似乎已經達到了速度和力量的極限。沒有親眼看見這一幕的人,不可能想象得到這一招有多麼妙不可言。
清脆的一聲響,銀護法的劍就已經折斷。銀護法呆在了原地,似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可事實已經發生,事實就是事實,誰也否認不了。
「你的劍已經斷了,你也死過一次了,你走吧。」
銀護法此時才有所反應,只留下了四個字便走了——後會有期。
書生走到領頭的人身邊,問:「他已經走了,那個東西是什麼?」
領頭的人剛才已經完全被書生的那一招給征服了靈魂,不由自主的道:「一幅圖。」
說完那人就後悔了,書生看出來他後悔,邊搖著扇子邊說:「反正你已經說出來了,那幅圖在哪裡?」
領頭的人道:「你過來,我只告訴你。」
書生竟然真的走了過去,那人附在書生的耳邊道:「那幅圖……」
突然,領頭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從腋下刺出,向著書生的胸口刺去。可是匕首還沒有刺入書生的胸口,一根筷子就已經刺入了他的胳膊。書生反應過來,後退一步道:「我救了你,你為什麼還要害我?」
那人捂著胳膊道:「因為我如果告訴你,我一樣是死!還不如……」說道這裡那人一攤,倒在地上死了。
「又一個忠心的主僕去向閻王爺報道了……」白曉昆搖搖頭。
書生走到白曉昆身前道:「剛才是你救了我?」
白曉昆點點頭。
書生那起白曉昆桌上的酒,到了一杯遞給白曉昆,又到了一杯:「這杯酒我敬你!」
「你不是不喝別人請你的酒嗎?」白曉昆問道。
「你不是別人,你是朋友。」
白曉昆苦笑:「原來朋友請朋友喝酒就不算欠人情。好,今天我請你喝個痛快!」
「我並沒有說要你請客,」書生拿著那錠五十兩的銀子晃了晃「我現在可是有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