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章 能再一次抱著你,真好!
所謂神子,雖然不是真正的天上永不墜落的神,卻也擁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通神之力,雖然會因此而背負禁術的代價,卻依舊讓人垂涎,可以逆天改命,可以讓人死後逢生,這樣的力量,哪怕承受再大的痛苦恐怕也有人想要得到。
阡嫵想到得到,她想要抹去自己存在的一切,她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存在過,可是她不能,她有對阿弟的諾言,對夏寂宸的虧欠,對蕭沉雪的感激,還有對無念的愛,她又太多太多的想要抹去,可是也有太多太多的不舍。
雪域神殿的後方有一口三生泉,阡嫵沉睡之時蕭沉雪就將她放在泉水之中,直到她半年之後醒來生下孩子她才離開,半年的時間不長,卻足以讓她將自己的前生看得清清楚楚,那些錯過的,無法挽回的,以及自己遺失的。
一張張容顏,一幕幕的情景,當自己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待,她才明白自己有多無情,有多狠辣,而最後他們這麼多人的悲慘結局,何嘗不是因她而起,如果她不是那麼驕傲,如果她願意放下一點點的心防,也許就不是今天這樣的結局。
前世今生已成過往,如今的她,生與死都被模糊,還有什麼好糾結的?怨也好,恨也罷,一切因她而起,也該由她來了結;她阡嫵不信神佛,不信諸神,可是她如今信因果。
蕭沉雪因為血魂咒不能離開神殿太遠,阡嫵則獨自帶著蕭沉雪下山,蕭沉雪並沒有來送別,阡嫵將風衣的帽兜扣在頭上,為蕭無念戴好幕離這才抱著他小小的身子下山,縮地成寸,眨眼間便去了百米之外。
這三年阡嫵最大的收穫除了心平靜了之外就是這一身武功,三生泉水洗筋伐髓,加上她懷有神子,麒麟內丹更是將她的骨骼改造得天下無雙,這一身武功說是天下無敵也不為過。
六年了,阡嫵一直沒有離開過雪域,如果不是兒子開口,她恐怕會想著老死在那裡,但是她不能違背兒子的期待,她欠寶貝的太多,至少讓他看看這繁華的人間,而不是每日只對著四面冰牆。
阡嫵用了一天的時間帶著蕭無念下山,然而觸目所及的卻讓她都震驚,她以為會是繁華的人間景象,可是這滿地的屍體,來往之人衣衫襤褸是怎麼回事?
阡嫵將蕭無念的頭摁在自己的肩上:「寶貝兒別看!」
蕭無念乖乖的趴在阡嫵的肩頭上,對他來說什麼情景都沒有在娘親的懷中更有吸引。
在這一片狼藉中,一身白色衣服氣質出眾的女子抱著一個孩子,兩人衣著華貴卻透著聖潔,一看就知道不是凡人,立刻有人撲過來:「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啊!」
阡嫵微微皺眉,眨眼之間便抱著蕭無念離開了!
雖然戰火遍地,不過在大型的城市裡還是有可以安然落腳的地方,阡嫵抱著蕭無念來到一間客棧開了一間房,在眾人的注視下抱著蕭無念去了房間。
小傢伙似乎有些累,沾床就睡了,阡嫵有些心疼,這些客棧的被子並不是那麼乾淨,難為他了!輕輕關上裡間的門出來,對端著熱水進來的小二哥招手,將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我想詢問一些事情,不知小二哥可有空?」
小二看著那銀子頓時眼睛一亮,連忙笑呵呵的走過來:「客官請說,小的一定知無不言!」
「我隱居多年,已經六七年沒有來這裡,沒想到變化這麼大,小二哥能說說怎麼回事么?」
小二聽說隱居,加上阡嫵身上冰冷如同仙人的氣息,頓時多了幾分敬畏:「小的這就為客官細細說來!」
「這話要從六年前說起,那年辰帝突然發難奪下北炎改名為鳳棲,定於年末之時舉行登基大典,那時各國來賀,有燕國的燕帝以及夏妃,夏國的夏帝以及皇后,赤炎的太子和聖女,大漠的王者,那是這片大陸幾十年以來最盛大的登基大典,不過就在那登基大典即將開始的前幾日,燕帝突然暴斃與鳳棲宮中,同時夏國的攝政王出兵攻打燕國,而後辰帝與赤炎太子等人同時出兵,幾國將燕國瓜分,本以為這就是結束,卻沒想到就在這時辰帝遇刺,而夏國的皇后被人劫持失蹤,瞬間天下大亂,戰火連綿,這六年以來戰爭就沒有停止過!」
阡嫵敲敲桌面:「那現在有事什麼局面?」
「現在?現在這局面可就亂了,開始的時候曲國赤炎太子聯合夏國的皇上和攝政王一起攻打鳳棲,不過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赤炎太子調轉去對付大漠之王,四個國家打在一起,戰火蔓延整片大陸,四個國家有勝有負,誰也滅不了誰,因此就這樣僵持了六年之久,不過如今還沒有停下的打算,此地屬於曲國,赤炎太子徵兵令已經下達,恐怕過不了多久這座城市也不能安寧了!」
阡嫵沒想到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甚至因為她的離開而天下大亂,不過這個天下攪合的也就那麼幾個人而已,她關心的不是這個,天下亂不亂與她何干?
「那你可知夏寂宸的軍隊現在何處?」
「攝政王的軍隊主力在鳳棲,今日一早剛剛有消息來到,說十天前他攻下了,鳳棲最堅固的無雙城,如今正與鳳棲辰帝正面對抗!」
阡嫵心中一緊,揮手:「夠了,你出去吧!」
小二收了錢離開,為她關上了門!
阡嫵在桌邊沉默了片刻,然後轉身走進屋內,看著床上蕭無念小小的身影,心中情緒複雜,不管怎麼說,也該讓夏寂宸知道他的存在了,她欠了那個男人六年的解釋!
定好的方向阡嫵就帶著蕭無念往無雙城而去,她盡量避免走人多的地方,荒山野地也別有滋味,如今山花絢爛,不比城市差,母子兩人一路走一路玩倒也悠閑,而蕭無念從來沒有見過這些景色,一雙眼睛里一直都泛著光芒,因為這些地方沒有人,阡嫵沒有為他帶幕離,讓他隨意的奔走,白衣白髮白眸,宛如天界遺落凡塵的仙童,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心情極好。
然而,阡嫵還沒有做好見任何人的準備,卻有人毫無徵兆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阡嫵坐在一堆野花中間的石頭上看著不遠處在草地上奔跑的蕭無念,突然一陣血腥味飄入她的鼻尖,她一把將蕭無念抱進自己懷中警惕的看著血腥味傳來的方向,不過一會兒就看到了幾十個身著鎧甲的士兵滿臉鮮血的被人追著過來,而他們身後有另外的士兵拿著刀劍追砍,上百人的戰場瞬間就在阡嫵的面前拉開,兩刻鐘之後追趕的一方以絕對的優勢將那些人斬殺,鮮血流淌了一地。
阡嫵所在的地方離那裡還有足足一百多米的距離,她又靜靜的站在野花遮掩下,因此暫時沒人發現她的存在,就在她冷漠的看完這場無情的殺戮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一匹通體黝黑的汗血寶馬載著一位宛如戰神的黑色鎧甲男子緩緩走來。
他身子修長挺拔,一身精緻的鎧甲襯得他英武不凡,一張年輕的臉俊朗清晰,明明是少年的摸樣,卻透著凌厲和果決,一雙狹長的鳳眸冷漠的看著面前的血腥場地,冰涼而懾人,手中的紅纓槍負在身後,尖銳的槍頭還滴著獻血,他的身上散發著如同戰神一般讓人心驚的殺戮之氣。
阡嫵看著他目光有些恍惚,如果不是哪張臉上有她熟悉的輪廓,她差點以為自己看見的是夏寂宸,六年,那個桀驁不馴,張揚肆意的少年終於長大了,成為與他兄長一樣優秀的戰神。
似乎是感覺到她的注視,那人懾人的眸子轉過來,凌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阡嫵沒有落荒而逃,而是就那麼站在那裡,任由他打量,然後她看到他眼中的不可置信,看到那瞬間湧出來的忐忑以及……懷疑!
他終是一甩馬鞭策馬奔來,馬兒在她前方不遠停下,他不顧形象的躍下馬背向她跑來,然後在她面前站定,山風吹得衣袂獵獵翻飛,她的衣擺飛向他,他微微伸手握住那觸感冰涼的裙裾,有些不敢置信:「這不是夢!」
阡嫵眸光複雜的看著他,終是舒了眉淺淺一笑:「齊爵!好久不見!」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赤炎太子,齊爵這個名字,已經六年沒有人喚過,如今終於聽到,而且還是從她的嘴裡喚出,齊爵看著阡嫵,兩行淚水毫無徵兆的從他眼眶滑落,喉頭滑動哽咽:「我終於見到你了!」
齊爵上前一步想要擁住她,就在這時他才發現她懷中還抱著一個孩子,目光看過去,蕭無念也看向他,白髮白眸,齊爵心中一震:「他是?」
蕭無念看了眼齊爵然後仰頭看向阡嫵:「娘親!你認識他么?」
阡嫵摸摸蕭無念的頭:「他叫齊爵,你該叫叔叔!」
蕭無念看向齊爵,乖巧的叫一聲:「叔叔!」
齊爵強忍住心中的痛楚酸澀,此刻的他已經不是六年前的他,他知道什麼叫忍讓,知道什麼叫冷靜,也知道什麼叫……容忍,平心而論,眼前這個孩子很可愛,精緻得彷彿陶瓷娃娃,讓人討厭不起來:「我叫齊爵,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蕭無念,我爹爹叫蕭沉雪,叔叔認識么?」蕭無念天真的看著齊爵,心思卻在快速轉動,爹爹說有很多愛著娘親的人,與娘親有斬不斷的宿命,眼前的人看來就是其中一個。
「蕭無念!」齊爵呢喃著這個名字,然後看向阡嫵,他記得當年她是與蕭沉雪一起消失,蕭無念,是誰都不念的意思么?
質問的話,痛心的話,滿滿一肚子的話,最終卻一句都開不了口,他已經錯了太多,他不能再錯下去,他努力讓自己笑出來,可是六年了,他都忘記了該如何去笑,最終只能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向她伸手:「我的大營就在不遠處,能去坐坐么?」
本來很想雲淡風輕的說出這句話,可是出口之後他就心中一酸,原來他也能說出這般卑微祈求的話語么?
阡嫵看著面前的人,她與齊爵之間的糾葛已經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兜兜轉轉,已經說不清誰對誰錯,六年的時間抹去了她的執拗和偏執,已經沒有以前那般計較了。
阡嫵摸摸蕭無念的頭:「寶貝兒想去看看么?」
蕭無念看著阡嫵眨巴眨巴眼,然後很真誠的點點頭。
阡嫵莞爾:「那我們就去吧!」
齊爵心中狂喜,忍不住將空落的手伸向蕭無念:「我……可以抱抱他么?」
阡嫵摸摸蕭無念的臉,然後將他遞給齊爵!
齊爵小心的抱著蕭無念,已經變得成熟了不少的臉瞬間柔化,他以為他會討厭別人的孩子的,尤其是阡嫵為別人生下的孩子,他會嫉妒,會憎恨,可是現在一點都沒有,他只覺得滿心的歡喜和滿足,因為他的身上流著她的血,這是她的孩子,而這個孩子那麼的小,那麼的軟,那麼的漂亮,看得他心都軟了。
齊爵終於笑了出來,然後向阡嫵伸手:「走吧!」
阡嫵終於還是將手伸到了他的手中讓他握住,多年征戰他的手上長滿了繭子,粗糙無比,可是卻溫暖厚實,有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就如同夏寂宸曾經給她的感覺一樣。
齊爵握住阡嫵的手,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顫抖,更不敢用力握她,生怕弄疼他,蕭無念看著齊爵,又看看自己娘親,眼中有些迷惑和不解。
當齊爵騎馬載著一個白衣美人還抱著一個小孩子回來,他的屬下都驚住了:「太子殿下這……」
齊爵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忠心的屬下,沉聲道:「從今日起他們就是本宮的座上賓,見他們如見本宮,任何人不得怠慢!」
「屬下遵命!」
齊爵帶著阡嫵回到軍營,一路上的士兵都不自覺的注視著這邊,知道軍營大帳的帘子將他們的目光隔絕,頓時所有人都如同炸開鍋一般議論紛紛,他們的太子七八年來從不進女色,甚至說得上厭惡女子,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太子不喜歡女人,可是如今卻突然見太子親自帶回來一個絕色女子,甚至還有一個孩子,怎麼能不讓人震驚呢?
在草地上跑了許久,又這一路顛回來,蕭無念早就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齊爵小心翼翼的將他放到床上,輕柔的為他蓋上被子,確定他沒有不適之後才直起身長長鬆一口氣,第一次服侍小孩子他也很緊張的。
退開兩步轉身,阡嫵就在他的旁邊,忍耐了一路,他終於忍不住伸手將她抱入懷中,少年已經長成一個男人,強有力的臂膀將她緊緊圈住,壓抑的身軀終於沒忍住顫抖,淚再一次不受控制的落下,聲音哽咽:「能再一次抱著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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