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借諫風顯絕代雙驕
——————靈安平慧意攏金蟬——————
「我大唐與緬甸之戰勝券在握;只是舊的麻煩又成了問題。頡利之患,你們認為,朕該如何辦理呢?」
唐太宗慈愛的看著面前三個最為賢能的兒子:三子李恪,四子李泰,五子李佑。完全是一副嘮家常的樣子,全然不見了君臣之疏。
「父皇!這還用說?當然是出兵打退頡利了!」李佑很是激昂。
「哎」,太宗笑笑,「佑兒,你太急了。說的簡單,做起來可就難了!頡利是草原的霸主,兵力與我大唐不相上下。我既打緬甸又打頡利,怎麼應付的來嘛!」
「噢———」李恪笑笑,「父皇,兒臣明白了!」
「呃?恪兒,你明白什麼了?」
「兒臣明白,父皇是在為難,到底是保家還是奪城!」
「你這是什麼話!」太宗突然就有些不高興,眉目略顯慍色:「聽你的意思,『保家』,『奪城』;無疑就是『守寨』,『爭盤兒』么!照你這麼說來,那朕和土匪還有什麼區別!」
「不,父皇!」李恪已經感覺到了父親的怒氣,但仍沒有停止勸諫;他就是這麼一個人,自己認準的事總是不顧一切的去做。不到底,不罷休。「父皇,這不止是兒臣一個人的意願,這也是全城百姓的意願!他們承受的戰亂苦楚已經夠多的了,他們不想再承受了!可父皇你如今打了緬甸又要去打草原,百姓們勢必會深受其害......」
「混賬!」太宗突然打斷了他,「照你的意思,那朕豈不是暴君了!」
「三哥!」一旁的李泰趕忙小聲勸阻,「該怎麼辦父皇心裡自有權衡,你就別再這麼衝撞他了。」
李恪不作聲,他知道自己沒錯。如果心懷百姓那也算錯,這世間恐怕就沒什麼是對的了。
世民剛想發作,忽聽得一聲輕喚。是安平跑了進來。看那樣子,她已在殿外等侯多時。
安平湊到李世民跟前,輕輕撫著父親的鬍鬚:「父皇別生氣,別生氣嘛!哥哥他也是好意。」語盡,盈盈看了李恪一眼:「三哥,快給父皇認錯啊。」
「李恪。」太宗頓了頓,火氣顯然已經平息很多:「你可知錯?」
「三哥。」安平搶了話尾巴,嬌聲道:「你又何必衝撞父皇呢?我知道,大哥在這次與緬甸的戰爭之中做了兼軍,百姓們都十分佩服他的膽氣。你急了,怕民氣都朝了他那邊去,所以遍百般阻止父皇出兵征討頡利,好讓百姓們感激你。可你又怎麼能......」
安平故作下意識的捂住了嘴,一副無意中泄露天機的樣子。
呵?太宗冷冷地看著李恪,那其中隱逸著的絲絲寒意讓李恪分外陌生:「到底是私念重啊!」太宗緩緩。
「文婷妹妹,你怎麼能如此栽贓我!」李恪被這突如其來的事端弄得有些發慌。
安平撲閃著兩隻大眼睛,顯現出一臉天真來。
李恪看著她滿臉無辜的樣子,終於動怒:「文婷妹妹,你未免有些太過分了!」
「夠了!」太宗喝道:「承慶殿不是吵架的地方,朕不想看見你,出去!」
「父皇!」李恪突然跪下,「兩國交戰哪一次不是百姓遭殃?自從玄武門事變之後,百姓們......」
「沒聽見朕的話嗎?出去!」太宗聽到「玄武門事變」這幾個字,登時火冒三丈。
「父皇!」李恪仍硬著頭皮繼續,雖然他從沒想過要惹父親生氣,可脾氣一上來,還是收不住。
「緬甸之戰貌似沒有影響到大唐什麼,但民間早已怨聲載道了!如今又要對頡利,難道就沒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嗎?」
「呦呵?」太宗面色鐵青,「青看來你今天是非要將朕的軍了。」
「兒臣從未想過要將父皇的軍。」李恪針鋒相對:「兒臣只不過是替這大唐百姓說了幾句公道話而已!」
他那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霎時將太宗心頭火焰點燃,不禁心下一狠:「來人!把李恪拖出去,杖三十!」
——————俏迦綾巧破連環計——————
「慢著!」一個急切而又威嚴的聲音響起。
尋聲探去,只見身著華服的丹陽公主正邁著蓮步,盈盈走來。
鵝黃色衣衫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發光,璀璨而艷麗。
「皇兄」,丹陽走到太宗面前,訕訕:「恪兒他到底犯了什麼錯,要被杖三十呢?」
語盡,瞥了一眼安平。
安平慌忙低下頭去,躲閃著姑姑的目光。
丹陽笑笑,扶起李恪。又對李世民道:「你看看你看看,好好的一場父子促膝,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啦?依著我看呀,人家孩子說的沒錯!百姓們誰不祈望國泰民安不是?皇兄,你又何必發這麼大的火呢!」
太宗吟了口茶,定定神。
他已經不像先前那麼生氣了。因為,他心裡頭畢竟是愛李恪的。況且,兒子說的也卻是並非全無道理。百姓的想法確實不能不顧及。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他已作出了決定。
征討緬甸的兵先不要撤回,當務之急是先把李承乾調回長安來。再同臣下們商議,從諸皇子中選定一個合格的儲君,立為太子,詔告天下,是以安定民心。之後,再進一步與緬甸議和;指派公主和親,同緬甸結盟,全力攻打草原頡利。
太宗深深的吁了口氣,對李恪道:「恪兒,你跑一趟吧!去往緬甸傳旨,宣李承乾回朝。」
李恪沒有吱聲。
他明白父親的用意,父親是想用他給將士們傳遞一個信息:『大唐與緬甸要議和了!』也好讓緬甸安下心來。
因為,如果有什麼事非要把兼軍調回去商議的話,必定是由信史傳旨的。哪裡有親王傳旨這麼一說?
可如今,大唐皇帝偏偏破了這規矩!派弟弟傳旨,迎哥哥回朝。這不是明擺著要熄滅戰火嗎?
可,若真如此這般一來,到底是李恪卑躬屈膝了一回。
千里迢迢的迎他回來,李恪實在做不到。雖然安平剛才的話是典型的栽贓嫁禍;但,李恪對這個無用的大哥也確實很不服氣。他是斷不會放下架子去迎他的;就算是父皇的命令也不行。
「恪兒!」太宗突然喝道:「怎麼,朕的話沒聽到嗎?」李恪仍是不語。
一旁的李佑一看他這架勢,生怕這個從小走得最近、最為交好的哥哥再度勾起父皇的火氣來;忙上前一步道:「父皇,讓兒臣去迎大哥回朝吧!」
「恩。」太宗點了點頭,不再理會李恪。
「皇上!」這時,李世民的貼身宦官張英突然急急跑了進來,「皇上!」,張英喘著粗氣:「剛才有侍衛來報,說是看見長樂公主的馬車,從偏門兒出去了!」
「什麼?」太宗大驚:「既然知道是公主,那為什麼加以攔至?」
「這......奴才們不敢呀!長樂公主的脾氣,奴才們是知道的......」
「那還等什麼!」太宗突然掀翻了桌上的果盤:「快去把長樂追回來呀!一個女兒家,還是個公主。隻身一人出門去。成何體統!」
「是......是......奴才這就去,這就去......」張英顫抖著退了下去。
太宗靠在龍椅上,喃喃著:「一天到晚操不完的心。把心操碎了都沒人知道!」
。
「多虧了妹妹出言相救,剛才若不是妹妹,恪兒就得受這棍棒之苦了。」
寧心殿里,楊妃牽著丹陽公主的手,很是感激。
楊妃,李世民的第一個妃子,隋楊帝室之女。
隋朝滅亡后,她被作為一種戰利品,順理成章地出現在李世民面前;溫婉多姿,俏麗典雅,世民很是喜愛,便又順水推舟地納她為妃。
她總是順著命運的安排,不斷的重複著自己;先是公主,再是皇妃。
她的一切,都顯得那麼順勢。命運保證了她先天的榮華與後天的富貴,但卻不知道,能不能保證她的幸福。她清楚地知道,她的血統,無疑是李世民後宮、乃至全天下所有人中最為高貴的。就連秀麗端莊、賢良和順的長孫皇后也不能豈及。但是,她更知道,她的血統也是她獲罪的第一條件。這高貴的血統,隨時都會要了她的命。
所以,她一直謹慎的把握著做人的分寸,小心地活著。在人面前,永遠都是一副謙和、聖潔的樣子;這使她得以保全於宮閨之中。她整日以佛為伴,彷彿早已不再是這個凡塵俗世上的人了。
但,在她那清心寡欲的靈魂深處,是不是還有恨?這一點,確實很難說。
「嫂嫂這是什麼話?」丹陽笑笑,拍了拍李恪的肩:「恪兒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幫他是應該的呀!又何必言謝呢!你記不記得,恪兒小的時候,還經常纏著我講故事呢!」
「是啊!」楊妃感慨:「才一眨眼的功夫,恪兒就長這麼大了。他小時候的點點滴滴,彷彿還是昨天發生的一樣。不瞞你說,這麼大的兒子往這兒一站,我這心裡頭就是說不出的慰籍來。」
丹陽笑笑:「天地之精華,萬物之靈長。有一個如此完美的兒子,嫂嫂你就知足吧!你這輩子呀,值啦!」
楊妃樂了,指指丹陽:「你呀,這麼多年來,一點兒沒改,還跟作故娘的時候一樣!」
李恪看著姑姑和母妃有說有笑的樣子,心裡也有著說不出的快樂來。在他的記憶里,母妃好像很久沒有這樣開心的笑過了。
「哦,對了恪兒」,楊妃轉過身,看向李恪,輕輕幫他整了整略微有些凌亂的髮鬢。
「恪兒,天晚了,你回府去吧!母妃和姑姑好久沒見了,我們再聊一會兒。」
「好了。」丹陽公主也語重心長道:「別再為剛才承慶殿里那檔子事耿耿於懷了。」
「恩......」李恪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恪兒」,丹陽埋怨著:「你切記,以後千萬不得魯莽行事;這立儲的節骨眼兒上,是萬萬不可再出什麼素亂的!」
一聽「立儲」二字,楊妃微微搖頭,極輕巧,極細微,又極其不易察覺;彷彿看透了兒子的命運,欲說還休。
。
承慶殿里,張英正趴在地上,收拾著打碎的果盤。
太宗靠在龍椅上,一邊看著,一邊想著剛才的事;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這讓張英著實嚇了一跳。
「你還真別說,恨!朕這個寶貝兒子,跟朕年輕的時候是一模一樣!死倔,牛脾氣!」太宗說著,拿起一本奏摺,突然就想起了李恪剛才那倔強的樣子來,心裡頭不覺湧起絲絲愛憐。
他又犯起了嘀咕:「在立儲這件事上,到底是該立長,還是該立賢呢?」
。
蜀王府內,迦綾焦灼不安的等待著李恪。
倚窗凝眸,悄然獨立,素艷如她。
「恪,你可不要出了什麼事才好。」
「綾妹妹?」正思慮間,聽得一聲輕喚,迦綾識得是李恪的聲音。急急轉身。剎那,終於釋懷的笑了。
「你一直在等我?」李恪禁不住問道。
「嗯。」迦綾輕輕點頭,不知何時,已緩緩坐到李恪旁邊,偎進了他的懷裡。「恪,我等了你一個下午。」
李恪突然愣怔,一把將迦綾推出懷抱:「綾妹妹,你剛才喊我什麼?」
迦綾唇邊掛起一抹很好看的笑,水般靈透的雙眸專註地看向他:「我喚你恪,恪。」
僅此一句,並沒有多少力度,卻使得李恪一震。突然間,他覺得自己好幸福,慰集人心的快樂縈繞四周,爍爍生輝。
看著眼前女子,竟有一種感覺突兀而至;彷彿自己的一生,什麼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有她。
重新把他的綾兒攬入懷中:「好妹妹,你放心,有朝一日,我定會給你無上的幸福!」
「好」,迦綾俏皮地抬眼,那艷如玫瑰的唇角再度掛起一抹淺淺的笑:「好,我等著。」
「殿下!」正在這時,程鳴突然跑了進來。
迦綾趕忙輕巧地鑽出李恪懷抱。
李恪有些尷尬,定了定神,問:「說吧!什麼事?」
「哦!」正在發愣的程鳴猛然反應過來,急忙道:「殿下,張公公來了。」
「張公公?那不是父皇的貼身宦官嗎?」迦綾低聲自語。
「快快請他進來!」李恪聽罷,趕忙吩咐著。
「殿下,殿下!」話音還未落,就只見張英帶著幾個小太監,抬著一隻紅木雕漆箱走了進來。
匆忙行禮之後,張英對李恪道:「殿下,西域那邊剛剛遣人給大唐進奉了些小玩意兒。皇上知道殿下喜歡打獵,就選了幾把強弓,讓奴才送來。皇上說,也不知道殿下用起來稱不稱意,就先湊合著玩兒吧!」
迦綾抿起嘴來,不覺有趣。
「咦?綾妹妹,你笑什麼?」李恪驚疑。
迦綾非但沒有停止,反倒笑出了聲。
「好妹妹。」李恪有心逗她:「不告訴我是吧!好,看我饒你!」說著,湊到她旁邊,胳輒她的臂彎。
「三哥......三哥......」迦綾一邊躲避,一邊討饒:「我說,我說嘛!」
李恪停下,朝她眨眨眼睛,滿是孩童的天真。
迦綾打趣他:「我笑啊,這天子比人還忙!誰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不?才出了那檔子事就來哄你,看來父皇是把你當成小孩子來哄了呢!」
「那檔子事?哪檔子事呀!」
「就是白天,承慶殿里那檔子事呀!」
「嗯?你是怎麼知道的?」李恪一聽她說,不禁納悶起來。
沒等迦綾回答,一旁的張英先開了口。
「殿下,你知道嗎?白天你之所以能成功解圍,是多虧了迦綾公主殿下呢!是她請來了丹陽公主,才勸住了皇上。」
「是嗎?」李恪驚詫地看向迦綾:「我說這好好的,丹陽姑姑怎麼就知道我有難呢!原來是妹妹你在幫忙啊!」
迦綾溫婉的笑笑:「我下午來找你,他們說你進宮見父皇去了。我等了那麼長時間也不見你回來,就去承慶殿找你;可看到父皇正在生氣,安平在一邊鼓搗,就已經覺察到不對勁兒了。我知道,我若進去替你求情,是熄滅不了父皇怒火的。情急之下,就跑出去搬救兵。恰巧,碰上丹陽姑姑進宮拜訪姨母,就把她拉了過去。」
「好妹妹」,李恪笑嘆:「能有你在身邊,我是修了幾世才修來這鴻福的啊!」
——————情切切金屋把嬌藏——————
送走了張英,迦綾有些悵然的靠在椅子上發獃,
「怎麼了?」李恪覺察到她的悵然,關切道。
「三哥」,迦綾看向李恪,囁嚅:「三哥,這次父皇震怒......多半是因為聽了安平的挑唆吧!」
「哎!」李恪擺擺手:「文婷妹妹才不會這樣呢!她也就只是那麼一說,是無心的。」
迦綾低下頭去,眼圈發紅:「好哥哥,你不告訴我是怕我心存愧疚,因為,安平畢竟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可我又怎麼不知道我那妹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從小到大與大哥最為交好。現在,皇子爭儲,自然也是處處幫著他了!你不說,我就不知道嗎!」迦綾靜靜坐著,不再言語。
「哎?綾妹妹!」李恪機敏地覺察到了她的尷尬,怕她多想,忙把話題轉開:「你聽說了嗎?長樂偷偷出宮了。」
「什麼?」迦綾驚了一下,不覺皺起秀眉:「她出宮做什麼?不喜歡岑義也不能這麼走極端啊!」
李恪搖了搖頭,俊俏的眉宇寫滿擔憂:「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那麼小的一個女孩子,隻身一人在宮外,真是不讓人放心的下。」
「你也不用太擔心」,迦綾玉手撫過李恪額前那一綹髮絲,寬慰道:「麗質比我們任何一位姐妹都要機靈。況且,她也不是第一次出去,應該不會有事的。」
「嗯,但願吧!她自己非要這麼做,別人又幫不了她。」李恪說著,順手拿過一本《史記&》,坐在塌沿上翻了起來。
迦綾平素里經常與李恪一起讀些古時的名章巨著,一本《三國志》就被他們翻了幾十個來回,卻還是品味不盡。
她微微湊上前去:「三哥,你在看什麼?」
「噢,『武帝其人』」李恪隨口應道。
「你看到哪兒了?」
「呵?」李恪將書翻過來,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門兒:「『金屋藏嬌』」
「好哥哥」,迦綾拈個蘭花指,打趣道:「人家漢武帝有『金屋藏嬌』,你就不能來個『玉屋藏嬌』......不,『玉屋藏綾』?」
「也是啊!」李恪玩味地點點頭:「正所謂,『黃金有價玉無價』,為綾兒你蓋一座玉屋子,自是不會輸了那漢武帝的!只是......何日做我的陳阿嬌啊?」
「去!」迦綾自知中了計,朝李恪推了一把。怎知,卻被李恪機敏避開,她撲了個空。
李恪趕忙探身,想扶助她,結果兩人一起倒在了床榻之上。
晚風暖暖吹過,撩動著幕簾屏障。
兩人靜靜躺著,久久的看著對方,四目相對,誰也沒有搭話。
半晌,迦綾微微額首,定定道:「君不見咫尺長門鎖阿嬌,我才不要做陳阿嬌呢!我要做衛子夫。」
「好,衛子夫就衛子夫。」李恪輕輕擁她入懷:「反正你是我的,逃不掉了。」
——————暖綿綿春日玉生香——————
迦綾心裡一陣暖意拂過,李恪也是春風跌宕的。
恍惚間,二人嬌唇便碰觸在一起。。。。。。
只是一瞬,迦綾面上一羞,慌忙推開李恪。急急起身,坐定,雙頰點紅。
李恪頓時緊張起來,也起身坐定。「綾兒,我......對不起。」想到剛才的失態,不覺懊惱萬分。他是那麼的在乎她,越是在乎她,便越怕輕薄了她。
「這怎麼說的?三哥好端端的,道什麼歉。」迦綾輕輕笑了一下,莞爾。
李恪鬆了口氣,見她有意裝糊塗,也就不再做聲。
「三哥」,迦綾似有意又似無意的把話題岔開:「三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什麼事?」李恪漫不經心道。
迦綾稍稍皺眉,滿是擔憂的樣子:「依父皇的心思來看,他好像很不願意把高陽和長樂同時嫁入岑家。如果,兩人中只能選一個的話......我想一定是長樂。可到了那個時候,長孫無忌會不會再來要高陽呢?」
「不會」,李恪思忖:「因為長孫無忌先前有要了長樂的意思,可父皇卻把長樂許給了岑家;如果他再去要高陽的話,會給人一種拉後台的感覺,他就不顧及聲望了嗎?」
「嗯」,迦綾點頭,算是認同。
「唉,綾妹妹。」
「怎麼了?」
李恪一字一句:「李承乾就要回來了,我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
「為什麼呢?」迦綾看著他,不解。
「綾兒,你怎麼糊塗了!他一回來,也就意味著兩國即將停戰,那這樣一來,百姓們就可以得到他們想要的安寧,可以舒舒坦坦的過日子了。」
「這樣不好嗎?」
「可,我觀父皇言行,他定是有意立儲。李承乾如今可算是有了建樹。」李恪輕蔑地哼了一聲:「人家又是嫡長子,長孫無忌那邦狗們再三言兩語一提拔,他不就上去了嗎!呵?」又是一聲輕哼,這一回是自嘲。
「三哥你別著急,千萬別著急!」迦綾挽住他,柔聲勸慰:「你看,我先前說什麼來著?當時,我說李承乾去了,這事兒就不好辦了,現在怎麼說?我懷疑那個大宛使臣有詐,如今看來,也必是真的了!」
「大宛使臣有詐?」李恪看定這個聰明絕頂的妹妹:「有什麼詐?」
「你到現在還看不出來嗎?那大宛使,臣根本就是假的!」迦綾目光閃閃,「從前,我懷疑他來自緬甸;可依現在的局面來看,我分析,他應該是頡利派來的。」
「你如何斷定?」
「你想啊!這麼大的一場戰役,不先摸摸底兒,頡利他敢貿然行事嗎?」
「對呀!」李恪恍然大悟:「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這頡利也真夠滑的,竟然派一個和我們差不多大的,十六七歲的孩子來探查,施以王子之名,居然把父皇都蒙過去了......可,那又能怎樣呢!」李恪悵然道:「所造成的局面也是與大唐交戰,又擋不住他李承乾入主東宮!」
迦綾緩緩起身,踱了幾步,清亮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凶光:「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永遠都不要回來!」
「絕對不可以!」李恪趕忙止住她的話頭:「綾兒,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我是要奪那個位子,但不能出格;自相殘殺這一步,是斷不可走的!」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迦綾搖搖頭:「我是說,趁他還沒有回來的時候,先出一招,把他摁下去!」
「你已經想到辦法了是吧!」李恪徐徐,他太了解這個妹妹,「你且別賣關子,說來聽聽。」
「嗯」,迦綾點頭:「我們可以製造出種種假相,像什麼『戰事兇猛』之類的。。。。從而騙他們相信皇長子已經遇害了;眼下......只要派幾個能辦事的親隨扮成緬甸之人,再偽造一封勸降信。連同承乾遇害的消息一同帶在身上,故意讓他長孫無忌抓到,那時候,他定會心智大亂,只會頻繁的調查消息的真實性,還哪裡顧的上去管父皇立儲這件不是家事的家事?之後,再讓我們的人到民間把皇長子遇難的消息散布出去,百姓們定會惶惶不安;父皇為了穩住民心,也一定會加緊立儲的。而如果皇長子不在了,那麼任何一位皇子都有機會入主東宮。可,能壓的住陣的皇子,恐怕也只有三哥你吧!」
「不」,李恪打斷了她:「消息不能散布出去!」
「為什麼?」迦綾抬眸,好奇的發問。
李恪濃眉一挑,越顯出他的挺拔清俊來:「如果消息傳開了,那穩局面就得父皇親自出馬;這就給了長孫無忌定神清心的時間。而,只讓一小部分人知道的話,就用不著父皇親自去穩這局面了!到時候,長孫無忌怕外甥吃虧,自然會出面封鎖消息的。本來緬甸勸降的事已經弄了他一下子,再加上民間傳聞這麼一折騰,就算他真是只老狐狸,恐怕也做不到不亂分毫吧!」
「好辦法!」迦綾步步蓮花走到窗前,雙手合十。
「老天爺啊,橫豎就這麼一哆嗦了,您可一定要幫忙啊!」
「綾兒!」李恪見狀,喝住她,緩緩,一字一句:「不要求老天爺,老天爺的心最狠!」
迦綾經他一喝,轉過身,定定的看著他,眼裡已有了些晶亮的物體。良久,徐徐:「由於你的血統與孤高的性格,你總是有一種生下來就被人瞧不起的感覺;這瞧不起也許是有的,也許沒有。可你一定聽到了些支言片語。說者無心,這支言片語也許並不算什麼;但聽者有意,它們便在你的心裡深深的埋下了種子。若是換了別人,定會埋下仇恨的種子。幸好,你沒有。因為你是李恪,你不會怨天尤人;因為你不甘心,你要讓那些小瞧你的人知道你的本事;總有一天,你會讓個個他們沉浮在你的腳下。所以,你埋下了信念;埋下了意志。」
「呵,怨天尤人?」李恪輕笑:「我去怨誰,怨母妃?怨她給了我前朝帝室的血統和一個卑微的庶出身份?她是前隋的公主。已經失去了父親、兄弟、王朝。甚至,還因為這高貴的血統失去了皇后之位。她把我養這麼大,心思全都用在我的身上;她給了我無盡的愛,她一直都是那麼隱忍的活著!她已經夠不容易的了,我又怎麼能去怨她!我忍心嗎?我可以嗎?去怨命運,怨老天爺讓我生在皇家,文武雙全,卻身份卑微?可我又能改變什麼呢!我什麼也改變不了啊!相反,如果我整天怨這怨那的,就一定會沉淪下去;這隻會讓母妃更擔心,更難過。」
「所以,你開始自立自強。對被人總是豎起全身的刺,一臉霸氣,一臉傲然。讓人覺得你冷得像一塊兒冰,總是難以接近。」
「可我在你面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嗯,也只有在我面前,你才做回了真正的自己。」
「在母妃面前難道不是嗎?」
「在姨母面前,你從不將自己的痛與淚展露出來。你雖卸下了這一副傲然不可侵犯的偽裝,可你卻換上了另一副。你要做出一副頂天立地,無所畏懼的樣子來。你要讓你的母妃知道。這個世界上,兒子是她終生的,最堅實的依靠。」
李恪注視著眼前這個溫婉俏麗的少女,心潮一如波濤般澎湃:「綾兒,你竟把我看的這般透徹!」
迦綾抿嘴一笑,嫣然:「我把你看的透徹,還算奇嗎?起初,你總是習慣於獨自面對一切;直到我近一步走進你,你才願意與我一起承受。你知道嗎?我了解了,鷹的孤獨。其實,你也會難過,你也會流淚,你也需要安慰。」
「怪不得,怪不得是我的世外仙妹!」李恪聽罷笑了,一把樓過迦綾,很強勢的把她靠在懷裡:「綾妹妹,你我已融為一體;漸漸的,你已經成為了另一個我。我早已習慣了在你面前直訴鬱結,換來你的安慰與鼓勵;在你面前釋放喜悅,換來你的快樂於你發自內心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