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少女Girl
1.
麗莎的早晨是很早的。
她寄宿工作的工房『莉莎』,有著一間的別棟。也就是所謂的鍛冶場,為了進行鍛冶作業的小棟建築物。麗莎寄住在那裡。
當然鍛冶場並不大——最占空間的窯,放銼刀的台,手鎚和大槌、鋏、銑、探棒等等整套的工具,為了再利用而保存使用過之炭的炭箱……就像所說的,種種的鍛冶工具被擁擠的塞在一起。即使窗的鐵扇常年大開著,鐵與炭的氣味依舊濃厚的在室內漂浮。麗莎在那樣的環境中,張開摺疊式的小小簡易卧鋪就寢。
旭日東升,周圍總算從蒼白蛻變為白的時刻,麗莎慢慢的「呣咕哩」的爬起。那個時候有著「呣咕哩」的叫出聲的習慣。
嗚,的在卧鋪上伸懶腰。看向窗外,嘻嘻的笑了。
「今天也是個好天氣。」
因為麗莎沒有睡衣,所以總是穿著內衣睡覺。現在也只有一件短褲。以不成體統的姿勢疊好卧鋪,並靠在房間角落,接著前往別棟深處。手伸入工具山中拉出小小的衣裝箱,考慮要替換的衣服,穿好襯衫,在那上面穿上作業服。捲起袖子,用汲起來放著的水快速洗臉,稍微整理一下翹起來的頭髮。準備完畢。今天也要加油!
嗚嘻,拍打臉頰打氣。雖然最近氣溫也變得比較暖和了,但在這個時間帶依舊略有寒意。麗莎拿著木桶,跑了出去。暫時的小跑步前進,不一會工夫便到達旱田旁的井。
獨立交易都市豪斯曼七番街。做為都市的公用農地營運著的這個七番街,位在都市的邊緣、灰帽之森近處,因此,上水道並沒有到各個角落都遍布著的程度。是以,麗莎像這樣每天早上為了汲水而來到井邊。
在井那邊,已經有先來的客人了。是麗莎也相識的老婆婆。她在井的邊緣垂著頭,喃喃的獻上某種祈禱。直到祈禱結束前,麗莎乖乖的在後面等著。
老婆婆緩緩將脖子上掛著的項鏈取下,並將鎖吊在手之中、井之上。隨後,附在鎖末梢的小石——那東西開始濕潤,不久后滴下一滴水滴。水滴落入井中,啪的打在井水表面。
這是將井水變漂亮的凈化,是七番街的市民被課以的每日值班作業。每天早上像這樣——老人拿著的項鏈上的石頭,玉鋼——施行祈禱契約,是個慣例。
「早安!」
「是,早安。現在祈禱剛好結束了,請。」
「謝謝!」
兩人笑臉盈盈的互相寒暄。這也是一如往常的交流。
麗莎不斷在鍛冶屋和井之間往返,汲水並積蓄起來。積蓄到差不多時,再來是洗衣服。鍛冶這個職業臟掉的衣服很多。當然也包含了路克的份,和自己的內衣混在一起手洗。炭的污漬是很頑固的。將沉入裝水盆子的衣服一一搓揉,盆中的水馬上就變得漆黑一片。下次做洗滌液挑戰看看吧,看著還留下若干污漬的衣服下定了決心。
洗好的衣服曬在別棟旁邊。雖然近處就有座被火山灰覆蓋的森林,不過因為灰不會越過森林降在街上所以沒問題。日間肯定會有太陽高照的時候,所以乾的也很快。
若結束了洗衣,再來就是早飯的準備——雖然是這樣,到了這個時候外面已經逐漸變得相當明亮了。單單是到目前為止的作業也已經是夠重的勞動了。一口氣喝下一杯水,稍做小憩。
將椅子拿到外頭坐下,面向太陽「哈——」的張開口發獃,對婉轉的鳥鳴揮動細小的手,以毫無拘束的表情笑著。然後就那樣靜止。
……。
……。
「……好!」
晶!瞳孔發亮,精力回復。踢倒椅子,站起、奔出。將空籃子蓋在頭上的跑著。任何事氣勢都是最重要的。
訪問旱田一隅的某個農家。那是塗上混合編起的樹枝、牛糞以及麥稈、黏土之物的土牆之家。在那裡分得食物。剛烤好的麵包、剛生下的蛋、無法當販售物的損壞青菜。裝得籃子滿滿的。
「一直以來麻煩了!」
「不會不會。這一次收穫時麻煩幫忙了。菜刀也能再次拜託嗎?」
「當然!我去向路克說!謝謝你了!」
農家的早晨比麗莎要早得多。已經到田裡工作了。一邊將籃子挑在肩上,麗莎一邊向工作的人們揮了揮手。
抱著籃子的麗莎並非前往別棟而是回到了本宅。這裡由進入玄關后馬上就是的客廳、路克的寢室、廚房三個房間構成。麗莎穿過客廳,前往廚房的流理台。在小小的石爐上擺上柴和引火用的小樹枝並點火,放上煎鍋,用稱為五德的腳踩鐵輪加溫。雖然在都市用祈禱契約點火是基本的,但因為在這個工房是自力進行的,準備也很辛苦。
「下個是、嘿」
閃閃發亮,那是路克制的菜刀和麗莎的眼珠。在小小的調理台將兩個麵包各自切半,青菜也剁碎分成兩份。將油少量的滴入已經加得夠熱的煎鍋,並打入蛋。簡單的做了荷包蛋。盛在切開的麵包上,之後再放上青菜。最後用麵包夾住就完成了。隨後用爐的殘火將熱水煮沸,泡好事先在森林採集好的葉子煮出的茶。
把廚房裡的椅子和桌子搬到客廳。桌上擺好夾著青菜與荷包蛋的麵包以及茶就完成了。不管哪個都是熱騰騰很美味的樣子。咕,這時麗莎的肚子叫了。
「早上了呦是早餐呦很好吃的樣子呦肚子餓了呦~!」
框鏘的打著寢室的門。因為進入房間會被凶所以像這樣從外面呼喚是習慣。因為今天沒什麼反應,就框鏘框鏘的敲了起來。並不是一心想早點吃早餐才過度的呼叫著。雖然這是騙人的。
不久後門從內側打開了。出來的是、
「……」
睡眼惺忪的主人,路克.安斯沃思。到處亂翹的頭髮。空洞的眼神。手伸入衣衫不整的懷中搔著胸口周圍。他睡醒時樣子相當糟。
「早安!來吃早餐吧!」
「……」
兩人在桌邊就座。
麗莎哈呣哈呣食慾旺盛的逐一吃個精光,然而路克卻像是啄食一般慢慢的啃著。會話,無。睡醒樣子很糟的路克早上一句話也不會說。即使對他說話也是白費工夫,因為長時間相處,麗莎也知道這件事,所以不會勉強丟以話題。她在夠不著地的椅子上晃著腳。
用餐結束后麗莎洗了餐具,接著開始客廳等等的掃除。路克在那期間洗完臉,接著他的眼裡總算亮起像是人的光彩。
「啊~,又是沒完的訂單嗎?」
「五番街的軍國食堂先生說了希望能做把菜刀呦。還有近鄰的安茲小姐這次也拜託了一把。」
「那就先完成食堂那邊的吧。麗莎,去燒炭。材料用庫存的那傢伙。」
「好!」
大致的訂單都在這個時間帶處理。移動到別棟的鍛冶場后,麗莎打開了炭箱的蓋子。熱騰騰的,從中冒出熱氣。使用過的炭不會馬上廢棄,而是保存在這裡。鐵制的炭箱若是蓋上蓋子就能變為密封狀態,因此即使是前日使用過的炭也能像這樣保持熱度。
麗莎用小鏟子將炭從炭箱移動至窯。那裡也混合了未使用的黑炭與引火的枯枝,用風箱送入空氣。靠舊炭冒煙燃燒的火發現了新的燃燒物而火力漸升。轉眼間鍛冶場開始了熱的積蓄。呼~,麗莎用手巾擦了額頭上的汗。
「路克!準備好了!」
路克來到了鍛冶場。他在窯前的橫座落下腰,「嗯」,的伸出手。麗莎在那手上放上被稱為手鎚的槌子。接著是長柄的探棒,然後是做為材料的棒狀鐵塊,逐一遞給了他。
這個鐵塊,原本是銹掉的鋤和鉈的刃、釘子等舊材料物。這些是從周邊的農家或都市的一般家庭一間一間拜訪、讓渡的廢材,重點是是個鐵廢料。將這些熔解,使用鐵蠟熬煉出的東西便成為刀具的材料。路克平時會進行這個作業,準備好一些庫存。
路克用長柄鐵鋏抓住鐵棒邊緣,通入窯中。鐵棒因超過一千度的溫度赤紅變色、逐漸變軟。將其取出固定在專用檯子上,一邊用鋏壓住一邊開始用手鎚敲打。
從這裡開始麗莎也會參與作業。高高舉起甚至有自己身長的長柄、被稱為向鎚的槌子,往赤紅變色的鐵棒敲下。火花向四面八方飛散。麗莎再次舉起向鎚的期間,路克鏘鏘的用手鎚數次敲打、調整形狀。
向鎚,這東西重得一塌糊塗。麗莎為了不使腳步搖晃,以大跨步固定雙腳,並用固定的**動作正確的打在鐵棒上。現在固然已經習慣了,但讓身體記住這個動作卻花了半年以上。因為平時就用小小的身體在做,也並非那麼的辛苦。
由於毫不停歇的打擊,被加熱的鐵棒慢慢細長的延展開,漸漸形成目標的造形。這個稱為生鐵,將成為菜刀的身的部分,刃的部分則是用鐵蠟熬鍊鋼而成。
這之後,經過燒入、土置、鍛冶押、研,等等好幾個工程,才能把菜刀做好。
結果,迎來正午的時刻結束了第一把的燒入,留下了彎度和拐角的修正、進行荒研的鍛冶押、做出銳度的下地研等作業。殘留的作業下午再想辦法。
麗莎將燃燒殘留的炭移到炭箱,簡單的收拾後轉向路克。
「那麼,來吃午餐吧!」
2.
鍛冶作業告一段落後便中午休息。午餐也是兩人獨處用餐——雖然是這樣。
最近有點不同。
「今天麗莎的料理也很好吃的樣子吶。外觀很好。」
「欸嘿嘿」
「…………」
天氣好的日子會在屋外擺桌椅,在日光之下用餐。今天是那樣的日子。
在儘可能平坦的草坪上固定腳,桌子上依人數排著各個盛好的碟子與冷茶。今天的菜單是將小麥捏成的空心面煮過,拌以磨碎灰帽之森所生的果實的東西。
照射的陽光是柔和的,風涼爽的撫摸著肌膚。
在桌子上就座的是三個人——路克和麗莎,然後。
「什麼啊,路克。有想說的話就坦率說啊。」
「回去。」
「坦率過頭啦!」
塞希莉.坎貝爾。一如往常的騎士團制服身姿。
前些日子的遠征以來,雖然正確的說是那時的傷痊癒后——到了午餐時間,塞希莉變得常會來訪工房『莉莎』。似乎是利用都市巡迴業務的中午休息來往的樣子,因為每天都來太過頻繁,麗莎變得連她的份的餐點也會準備。
「就說了,想要做刀的話就拿錢來,這講過好幾次了吧?」
「就說了,分期后付款也可以不是嗎,這講過好幾次了不是嗎?」
「不要擅自複合。這個窮酸原貴族。」
「你、你在愚弄坎貝爾家嗎!?」
「那個坎貝爾家看起來是頗為小氣啊。明明平常就榮耀榮耀的吵死人。」
「呣咕咕……」
塞希莉紅著臉不滿。
她不是只是為了飯就乾脆的跑到『莉莎』。是為了拜託路克做劍。由於路克使用高純度的玉鋼做為刀的材料,做出來的東西也變得高額。塞希莉為了籌措這筆費用而傷透腦筋,因此像這樣重覆著直接交涉。但是路克頑固的就是不點頭。
「本來啊」路克混雜著嘆息的指摘了。「替代的劍,已經找到了不是嗎?」
沒錯,塞希莉腰上結實的佩帶著劍。握把附著保護拳頭用的手背套,是一般稱呼為軍刀的劍。
「這是從騎士團的友人借來的劍。遲早都得還回去。」
「哦。但是,為什麼又是軍刀。」
「這也確實有理由的。總之,我是不會放棄的喔。」
就是這樣,每次交涉塞希莉就會來當午餐的陪客,不過到底是覺得太不好意思了,於是最近便會將食材交給麗莎。今天菜單上的空心面也是塞希莉拿來的東西。
即使用餐開始了,兩人依舊吵鬧著。
「呣,要說幾次才懂啊。吃東西不要手肘貼著桌子。沒禮貌。」
「你是我的誰啊……」
「真是的,明明都是大人了,連這點禮儀也不懂嗎。說起來,路克到底幾歲啊?」
「十七。」
「什麼啊,比我年長嗎。」
「塞希莉小姐幾歲呢?」
「我十六歲。」
「晚輩嗎。從今以後叫我加個『先生』喔。」
「蠢話別亂吐啊。」
「你回去,真的。」
熱鬧的用餐是很歡迎,不過如果這兩個人感情能變好一點的話就更好了的說。
唯有那個是麗莎的煩惱。
「前些日子遠征捕獲的盜賊一夥的事。」
用餐尚在進行時,塞希莉開口了。
「終於從其中一人取得了證言。那一夥的真面目似乎是傭兵沒落者的聚集、即席的團體。首領的男子也是被即席選出的人物,他自身沒有該大書特書的經歷。」
沒興趣的路克,不過因為無視的話會被反噬所以姑且附和一下。
「被選出,嗎。被誰?」
「據說是某個商人。」
「商人?」
塞希莉點頭。
「那商人似乎一切來歷不明。知道的只有他聚集了盜賊一夥,選出了首領,借與了人外之獸,也授予了操縱所需的藥物——據說是這樣。」
「首領能使用惡魔契約是?」
「關於這件事,其他的殘黨似乎也不曉得。就年齡來說,也並非代理契約戰爭的經驗者。雖然今後也會繼續詢問,但恐怕無法引出更多情報了吧。」
「哦……不能理解啊,那個商人。」喃喃自語,之後路克不懷好意的笑了。「塞希莉.坎貝爾,你知道惡魔契約的用法嗎?」
「?路克你自己說了不是嗎?詠唱死言就可以的。」
「……沒錯。那麼死言又是什麼?寫在那裡?」
「……也有那種文獻吧?」
「沒那種東西。死言寫在那裡。」說著,路克將叉子傾斜。其前端朝向塞希莉的左胸附近。
塞希莉往下看向自己的胸口,馬上紅起臉用兩手將胸部藏起。
「這、這個變態!」
「不、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意被大聲喊成變態的路克也稍微紅起了臉,重新說道。「我說了死言寫在那裡。」
「那裡是哪裡啊。」
「心臟。」
對那意想不到的話,塞希莉失聲了。
「死言被刻在人類的心臟。當然我也有、你也有。」
理由還無法被清楚說明。
在大陸蔓延的靈體。活生生的接受了這個靈體作用的人類,同等的在其心臟被刻下詞句。根據驗證,到這裡為止還能弄清楚,但這詞句為何會成為惡魔契約的誘因還未被揭露。雖然存在著各式各樣的解釋,然而整個憶測的領域還出不來。
「還有,死言根據各個人而內容不同。」
「內容不同……?」
「沒錯。然後那個是,只有被銘刻的本人才能讀的。刻在我身上的死言只有我能讀,刻在塞希莉.坎貝爾身上的死言只有塞希莉.坎貝爾能讀。」
「什……」
「所以,為了執行惡魔契約,非得自己詠唱自己的死言不可。他人的死言無法給別的人類使用。惡魔契約,是徹底以自己的意識將自己的**作為供品的東西。」
「等、等等」塞希莉慌慌張張的插嘴。「死言是被刻在心臟的?只有被銘刻的本人能讀?如果是這樣,那個盜賊的首領是怎麼知道自己的死言的。沒錯,再說如果是被刻在心臟的話,惡魔契約什麼的也不可能辦得到。」
「那是,代理契約戰爭被稱為惡夢的理由。」
代理契約戰爭和惡魔契約無法切開談論。因為兩者是如此深深結為一體的事情。
「當時判斷惡魔契約能成為戰力的各國,想盡辦法研究是否能利用它。那結果,得出一個結論。」
「活生生的將人類的胸部切開就行了。」
咕,塞希莉吞了口口水。
「不、不會死掉嗎……」
「為了不變成這樣,會麻醉喔」對臉色鐵青的她,路克壞心眼的笑了。「靠祈禱契約實行麻醉,進行外科手術。切開胸部、窺視心臟,寫下在那裡的詞句,並拿給術后的本人看。即便看不懂,若只是將文字描下來的程度誰都做得到吶。另外有手術中越過鏡子讓人看的。看胸的內部。」
「路克……用、用餐中的說。」
「不擅長血腥嗎?意外的柔弱吶。總之,就是強逼士兵進行外科手術這麼一回事。表面是採取『志願』這種形式吶。當時似乎貼出了告示,公然做著喔。當然其中也有手術失敗死掉的傢伙。也有從民眾而來的反彈。儘管如此,惡魔契約繼續被執行,許多的人死掉了。這就是代理契約戰爭。」
「……因為祖父是戰爭的經驗者,只是概要的話是從父親那邊聽到了,但……那時候父親好像深惡痛絕般,是那個原因嗎。」
只是聽了話就被奪走了生氣嗎?塞希莉深深的嘆了口氣。
「那麼路克。你想說的是,之前說過的商人對盜賊的首領施行那個外科手術的事嗎?」
路克點了頭、
「那個商人真有火藥味吶。好好事先調查一下為妙。」
「是啊。得到貴重的情報了。我一定會抓住他給你看的。」
「…………吧。……伙。」
「嗯?說了什麼嗎?」
「沒。」
對毫不客氣回應的路克,塞希莉皺起了眉頭。
麗莎旁觀著,沒有參加兩人的對話。殺伐的話題並不擅長。但是內容有好好的聽著。路克咕噥的一言也沒有漏聽。
殺了吧。做那種事情的傢伙。
他露出了極度冰冷的表情。麗莎不勉強插嘴。因為她明白那個言語、表情的含意。
「所以?為什麼商人A要將盜賊什麼的聚集起來。這也不清楚嗎?」
「不,那個證詞取得了。下個月初在三番街開『市』的事,知道吧?」
『市』。三個月一次,在都市開設的祭典。舉辦的場所每月不同,公有農地的七番街除外,在一到六番街輪流舉辦變成了慣例。下個月由三番街擔任。
市的促銷商品在大街與廣場會有拍賣進行。即是拍賣都市各店鋪帶來的促銷商品和外地流入的各式物品。因為只是出入都市的話審查等等的也沒有,這個時期外地的人也會以市為目的而來。作為規模是很大的東西。
「他們似乎以大金額的報酬作交換,被命令襲擊這個市。只是離市還有一段時間,似乎便因此玩弄起了盜賊之類的把戲。不過做為結果那連帶暴露了盜賊一夥的存在。」
「襲擊的目的是?」
「奪取拍賣的某個展出物,貌似是目的。不過重要的那是什麼東西還未被告知。暫且先集結人員,詳細的計劃打算即將進行前才說出吶,那個商人。」
「某個展出物,欸。那是不特意集結徒黨、襲擊,就無法入手的東西嗎?」
「不曉得。現在暫且請了委員會製作展出預定的清單。早點的話明天就做好了吧。我們自衛騎士團會進行到當日為止的警備。」
塞希莉板著面孔交叉雙手。
「雖然幸運的盜賊一夥能在事前逮住,但是……似乎有第二手吶。對方是惡魔契約也使用之輩。不好對付吧。」
嗯,她獨自點頭。
在那旁邊。
麗莎一邊凝視著塞希莉的側臉,一邊考慮著與話題完全無關的事。
為什麼塞希莉——
「不問嗎?」
說出來馬上就後悔了,不過已經太晚了。塞希莉偏著頭轉向這邊。
麗莎下定決心,重複到。
「我們的事,為什麼不問呢?」
應該多少會在意的。遠征的偶發事件。那個發熱的刀的事。現在也對惡魔契約異常精通的路克的事。其他還有很多。然而,那些事情,她卻不涉入。像這樣變得經常往返『莉莎』以來也一直,不去做深入追及那樣的事。
塞希莉露出了稍微考慮的樣子后,回答了。
「……若說不想知道的話就說謊了。想試著問的事情很多,實際上好幾次都想問。但是,我重新考慮了,隨便想知道對你們是很失禮的。」
「……」
塞希莉微笑了。
「還是想一點點的知道喔。在像這樣逐漸涉及之中,以不妨礙你的範圍。這樣子不介意嗎?」
「……是。」
麗莎也以柔和的笑容點頭回應。
塞希莉輕輕的朝自己的頭摸了過來,頭頂上感覺到痒痒的。
3.
午餐也大致上結束的時候。
「啊」
這時,塞希莉像是想起了什麼的樣子發出了單音,轉向了麗莎那邊。
「?怎麼了嗎?」
「沒……嗯」
一邊沉吟一邊凝視過來。從頭到腳尖目不轉睛的被觀察,麗莎流了一身冷汗。怎、怎麼了。
「喂,路克!」
「幹麼啊,突然的——欸,喂!?」
「來這邊一下。」
塞希莉抓住路克的領子,朝這邊硬拖著。腳步一邊被硬拉過去,路克一邊抗議著,不過她當成是耳邊風猛然的強行拉來。
麗莎呆然的看著那情況。
兩人開始在一旁爭吵著什麼。在說些什麼不知道。雖然勉強有聽見「之前講過了吧」、「為什麼我要」這樣的話……麗莎凈是歪著頭。
——那兩個人,這樣那樣的感情不錯耶。
不久后兩人回來了。在笑嘻嘻的掛著笑容的塞希莉後方,路克露出非常不痛快的表情。
「久等了。」
「不會。怎麼了嗎?」
「再來要上街去羅。」
「耶?」
眨著眼。上街去?
「路克和塞希莉小姐嗎?」
「那傢伙和我和你。」
「為、為什麼?」
呼呼呼,塞希莉可疑的笑著。
「那是到了之後的樂趣。」
困惑的麗莎看向了路克。
「可以嗎?下午的工作。」
「……嘛,可以就可以吧。也不是很急的訂單。」
轉向一旁低聲的說著。雖然像是鬧脾氣般的說法,但路克確實說了「可以」。
——真的可以嗎……。
總感覺到不安的同時,麗莎也無法蒙蔽自己那一點高鳴的鼓動。
上街,這樣的行為對麗莎來說與「跑腿」同義。
調味料與食品的採買、訂購貨物的遞送、鐵廢料的回收等等。哪個都是包括工作的事,個人的出門等同沒有。雖然沒有被僱主(路克)清楚的說要這樣,但無意中便在自己身上加上了這樣的限制。
因此麗莎不由得詢問。
「這是工作嗎?有關鍛冶方面的。」
「當然不是。」微笑著,塞希莉抓住了這邊的手。「肩膀放鬆就可以了。」
即使這麼說也無法馬上改換心情。對無言的跟在自己們身後的路克感到在意。
但是,這樣舉棋不定的心境也在到了三番街的商店街后、
「呼哇~」
由興奮取代了。
下個月掌控市的獨立交易都市三番街,其準備是熱鬧的。從市的準備期間開始都市的人口出入變得劇烈。預見了那情況,商店街開了飲食的路邊攤、住宅地也在對近處的人們做人員募集好進行路上販賣、到處飛躍交雜著小販的聲音。因為路邊攤與路上販賣,人群聚集了,許多外地來的客人和平常不會來的他番街市民等等大搖大擺的走著。性質上,即使並非這樣,都市也容易聚集發色、膚色、瞳色各自相異、形形色色的人種,不過現在的時期由於外地人增加,那個傾向格外的強化了。
市之前,三番街完全擠的水泄不通。
來來去去群集的人的悶熱之中,身材矮小的麗莎彷佛要滅頂了。這樣的自己的手,塞希莉強而有力的拉著。
「好可怕的人潮呢。」
「都市繁榮是好事,不過這個樣子到底讓人同情起今後的警備。」
塞希莉苦笑般說道。
「那麼,到底要去哪?」
「已經到了喔。……看」
穿越人的夾間前進的前頭。從『物』的商店街通道出來的麗莎睜大了眼。
「啊……」
三人之前有一間店。在都市,同樣種類的店鋪並排在同樣街道上有很多,麗莎她們到達的也在那街道的一角。從大開的門與開著鐵扇的窗能看到店內,戰戰兢兢的試著窺視,這裡似乎是女性向的洋服屋。
麗莎仰視塞希莉。塞希莉點頭。
「之前就想了。難道麗莎的衣服只有那件作業服嗎?」
「是、是。但是這個有三件呦。會輪流換。」
「不行啦。」塞希莉把手放在麗莎肩上,眉梢落了下來。「女孩子這樣是不行的。」
「哈啊……」
「並不是沒興趣吧?我知道的喔。」
「啊、啊嗚。」
——果然被聽到了啊。
『可愛的衣服……好好喔。』
確實憧憬著。
被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少女打扮著各式各樣東西的樣子弄得心痒痒的。上街的話不管怎樣都會看向那邊,若是自己打扮成那個樣子會怎樣呢?穿那件衣服的話會合適嗎?這樣的衣服如何呢——像這樣,有著作白日夢的習慣。
自從開始在工房『莉莎』工作后,麗莎一直替換著三件的作業服。也經過了將近三年,細處到底是綻開變得顯著了起來。洗了又因鍛冶作業弄髒,變得容易綻開所以也重新縫了好幾次。即使不用說也十分了解那是破破爛爛的衣服。
塞希莉這樣替自己著想,說了在這裡選喜歡的衣服。這份提議非常高興,但——
「我……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愛打扮也可以嗎?」
塞希莉吃驚般回看這邊。大概是不知道為什麼被詢問這樣的事,露出了些許困惑的樣子。不過馬上回過神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啊。」
吶?她徵求同意般望向背後。麗莎戰戰兢兢的朝那邊看去。對兩人的視線,閑到發慌的站著的路克搔了搔後腦勺。
「錢會出的快點選吧。人山人海很討厭啊。」
我在外面等著,接著說了。
不能表露**,這樣自製著,但也恰如其分的妄想著,什麼時候試著穿看看那樣的、這樣的衣服,這種希望也有好幾個。
但是,腳踏入店的瞬間,眼花撩亂、困擾了。自己不知道的衣服有很多。麗莎呆站著環視了店內好幾次,終於滴溜溜的頭暈目眩了。
塞希莉苦笑著,拉起了手。
「和我一起選吧。」
她有技巧的開始挑選商品。在擺飾的衣服前叉起手思考,從附著鉸鏈的架子上,那個也不行、這個也不行的一一拉出來,那些在麗莎面前混在了一起。麗莎被弄的凈是坐立不安。
「尺寸是?」
「啊、欸,沒有測過……」
結果變成讓店員量測了。在試穿用個人室被剝到剩貼身襯衣,被用捲尺逐一量測了身體的各個角落。捲尺和店員手指滑過肌膚上的感覺很癢,忍耐很辛苦。
麗莎量完尺寸時,塞希莉已經幫忙看好了幾件。因為是第一次穿的衣服,讓她教了穿法后,再次關到了個人室。
馬上開始試穿后,麗莎停下了手。以只剩貼身襯衣的樣子凝神看著拿到的衣服。
「……可以嗎?」
「嗯?說了什麼嗎?」
個人室的入口以布的隔簾隔開。越過那布幔,塞希莉的影子搖動了。
「我、這種事是第一次。」
「是呢。路克也太沒長進了。真是的,就算是僱用也該好好照顧啊。」
「但是,我只是僱用著、只是在那裡就很夠了。只是這樣就滿足了。」麗莎垂下頭,「因為以前都沒有這種事,總覺得變成了硬要別人出錢那樣的事……所以總覺得很抱歉。」
「……路克大概,只是搞不懂而已不是嗎?」
耶?麗莎抬起了臉。
「雖然今天的購物的確是我的提案。但實際上也兼有每天午餐的謝禮,衣服的費用打算由我出。但是這麼說以後,聽到路克說要自己出而沒有答應喔。」
意外的事實啊。路克會?
「明明覺得是對金錢很羅唆的男人,卻爽快的解開荷包,為此小小吃驚了喔。」
「我也嚇到了。」
從隔簾對面聽得見苦笑聲。
「你們具體上是怎樣的關係,我不知道。所以這只是推測……路克大概,只是搞不懂而已吧。和像你這樣的小女孩的接觸方法。」
「……」
「做什麼你才會高興,不得不為你做什麼——只是搞不懂那些而已不是嗎?跟人相處也很缺乏的樣子吶。對麗莎的衣服不在乎也是那個緣故,知道女孩子是愛打扮的話,會更早的拿出錢吧。」
「是、這樣嗎?」
「大概,那傢伙是比想像中更笨拙的男人喔。」
麗莎凝視著新衣服,用手將它抱在胸中。
「……想太多了吧,我覺得。今天也只是心血來潮。」
「麗莎說了的話或許是這樣也說不定。」
因為不知道,所以什麼都不做。若知道是那麼一回事的話,就會那樣做。
——不可能的。
率直的這麼想。所以沒有期待。
關起。
麗莎動著,開始換衣服。感覺到這情形的塞希莉也不再說話。
「穿好了。」
隔簾被向外拉開了。塞希莉交叉著手俯視麗莎的樣子。
「呼呣,原來如此。那麼,接著試吧。」
堆著的有很多的樣子。被遞了別件衣服,麗莎再次關入個人室。
「我那樣想的根據,就再舉一個吧。」
變成互相看不到臉的狀態后,塞希莉再次開口了。
「你們的工房叫做『莉莎』這個名字吧?」
在說些什麼,馬上就察覺了。麗莎小聲的,是,的回答。
「『莉莎』的拼音是『LISA』。然後,『麗莎』的拼音也是『LISA』」包含著些許開玩笑的聲音。「偶然的嗎?」
「……我覺得是偶然的。」
麗莎以一句話,這麼回答了。
不知道重複了幾次的試穿。
因為試穿了過於眼花撩亂數量的衣服,麗莎連自己也無法詳細了解那是否適合。最後便委以塞希莉的選擇。
「這、這個……對我而言不會太過可愛嗎……?」
「沒這回事。很適合喔。」
站在鏡子前。那裡有著出生以來初次見過的自己的身姿。
全體是輕鬆的打扮。襯衫下擺在一特定地方綁住,其上重疊著背心,領口用鍛帶系著。露出大腿的褲子。腰上搭著皮製小袋。腳下是皮靴。左手上戴著手套。哪一個都是全新的。這是從路克那裡託管的錢包拿出錢的購買物。完美。
只是一副和平常不同的打扮就感到害羞。但心情更是在其之上的高揚著。就好像脫胎換骨成別的自己一般。
在店頭長時間空等的路克,即使看到麗莎的打扮仍然什麼都沒說。露出一副終於好了的表情,「事辦完了吧。回去羅。」,的催促了。塞希莉對他那態度嚴正抗議,但一如往常般被路克輕描淡寫的躲過、結束了。
「中意嗎?」
「是,非常的。今天非常感謝了。」
「以後外出時穿這件就可以了。」
「是!會穿的!」
塞希莉也滿足了般的點頭。
「這麼說來,工作沒關係嗎?」
塞希莉淘氣的笑了。
「其實今天不當班。」
「連不當班的日子也穿制服嗎?」
「因為已經進入市的準備期間了吶。什麼時候會被招集也不曉得。」
明天見,如此互相道別。
4.
「錢非常謝謝了。我會珍惜這件衣服的。」
歸途,除去了喧囂、來往行人變少了的時候,試著說了。
旁邊走著的路克,「嗯」,沒什麼話的回答。
「今天工作怎麼辦呢?」
「明天想辦法。」
「晚餐吃什麼呢?」
「隨便都好。」
「那個,今天天氣真好呢。」
「是呢。」
「明天也是好天氣就好了呢。」
「是呢。」
那之後就沒有交談了,默默的,兩人到達歸路。
平常的話,就是如此。
「…………」
但是今天的麗莎和那樣的平常不同,因初次的打扮而情緒高昂著,所以,心情也朝向前方,稍微的向前——變得想要試著踏出一步。
「適合……嗎?」
滿臉通紅的同時。低下視線的同時。屏住氣息的同時。耳際澄明的同時。幾乎要被激烈的悸動壓碎,用拳頭抵著胸口的同時。
等待著答案。
「…………」
「…………」
「…………」
「…………」
——笨蛋吶,我。
麗莎浮起了苦笑。到底在期待什麼。為什麼期待什麼的會跑出來了。適合什麼的,明明路克就不可能說那樣的話。
因為,我——。
砰,的一聲。
頭上被放上了什麼東西。咦?麗莎抬起臉。似乎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時候,眼裡充滿了淚水,藉由抬起臉的機會,淚灑落了。
從下仰望路克側臉的形式。
些微的,那鼻頭紅了。
「…………好好珍惜喔。」
被放在麗莎頭上的是小小的圓形帽子。恐怕是在店外等著麗莎和塞希莉的期間買的吧。
「很閑啊。等著的時候。」
像在狡辯一般,生硬的補充道。
呆了的麗莎,終於,像要從喉嚨擠出般哽噎的說了。開始枯萎的心驚人的溫暖了起來。
「會好好…………珍惜的。」
再次泫然欲泣般,低頭。
…………有所期待是不行的,雖然這樣認為。
但只有今天,想要率直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