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溺愛孩子的爹娘
古代沒有電冰箱,豬肉要長期保存,必需經過精心處理才行。將豬肉腌制烘烤去干水分製成臘肉是劉家村常見的豬肉儲存手法。
首先用粗鹽塗抹豬肉,塗抹時不能漏過豬肉上的一丁點空隙,否則肉會變質發臭,來年還要生蛆。將鹽漬好的豬肉擱進瓦缸,存放幾天,待鹽充分入味后取出。然後燃上柏樹葉、稻殼和松果將漬肉熏烤一兩日,等肉色金黃有香味傳開時取出,掛在家裡通風陰涼處,隨時想吃,隨時可取。這樣制出的臘肉保存期長,肉質堅硬耐高溫,味道醇香,煎煮炒燉,怎樣做怎樣好吃。而瓦缸中剩下的鹽水還可以煮沸蒸餾成干鹽再次食用。漬了肉的干鹽顏色棕紅,有一股子回味,拿來炒菜還很提味,只是這種鹽不能多吃,吃了對身體沒多少益處。
春花的脾胃素來柔弱,受不住臘肉熏香,她眼巴巴地瞧著母親熏烤豬肉,想著自己看得著吃不著,一陣鬱悶。
劉三肩上扛了一捆柏樹枝,笑微微地,等走近,才突然將藏著的一隻活蹦亂跳的灰野兔提起來給娘幾個看。
春月歡叫一聲,「爹爹,兔子!兔子!」
春花娘接過灰兔,笑道:「她爹,哪裡捉的?挺沉,有兩斤重吧。」
劉三道:「哪裡是我捉的,我正在捆柏樹枝,忽然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是啪的一聲。我還以為是哪個頑皮小子摔跤了,便跑過去看。嗬!原來是一隻兔子撞暈在村裡那棵大榕樹榦上。我還想著它該死了,沒想到等我撈起柏樹枝時它又活了,幸虧我手腳快,急忙又把它逮住了,不然到嘴的肉就飛了。」
春月趕忙拉住劉三的手,跳腳道:「爹,我經常在榕樹下玩,怎麼就撿不到兔子?」
春花娘笑道:「那是你爹運氣好。真是個好兆頭,明年我們家該發財的!哎,春月,你又往哪兒跑?不要成天像個野丫頭似的。在家裡做做針線呀。」
「娘,我去榕樹下撿兔子。不然被別人撿走了,多可惜呀。等我撿到小兔子就拿回家養,兔子大了就生小兔子,以後咱們家有吃不完的兔子。」春月回頭眨著天真的小眼說。
春花噗嗤一笑,守株待兔,守株待兔哇!
春花娘看著兩姐妹手拉手出去的樣子,寵溺地笑了,道「春花爹,我們姑娘真乖呀。哦,對了,我剛才恍惚看見春生娘在田坎邊和你說了幾句話。她又要打什麼鬼主意?是不是看見你手裡的兔子,問你從哪裡抓的,還說不要浪費好東西,把兔子拿到她家去煮,她燒的菜天下第一好吃?」
劉三心想娘子真是未卜就知呀,連別人說什麼話都知道。
春花娘也不等劉三回答,有點愁悶地道,「不理那貪便宜的小人。她爹,春花不愛吃臘肉,這可怎麼辦才好。小姑娘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吃肉怎麼行呢。」
劉三也有些苦惱地道:「她娘,要不剩下的肉不做臘肉,封在罈子里?這樣肉就沒有臭味了。」
「去年我不是做了一壇?她還不是沒怎麼吃,嘗了一口就不吃了。」
「要不要換一種做法?那肉泡在油里,應該沒味兒了吧。就像咱們平時煉了豬板油,和油渣一起裝進油壇,無論放多久,那油渣也不會壞嘛。」
「那豬油得多少,才能浸得完肉?咱家的油可不夠。」
「去王屠夫那裡買些板油嘛。咱們不能虧了花兒,你看她不吃肉,瘦得皮包骨一般。」
「就你寵女兒,寵得沒邊兒。咱家那點錢要存起來給姑娘備嫁妝呢,省著點花。」
「哎呀,娘子,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人才是最重要的,花幾個錢怕啥。」
於是,第二天一早,劉三就從王屠夫那買了十斤板油,十五文一斤,花了一百五十個大錢。這錢在別家就是一年的花用呢,春花娘有點心疼。劉三卻滿不在乎,錢用了再掙就是嘛,家裡又不是沒錢。
春花看著娘把二十多斤板油以及邊油、肥肉角料倒進鍋里煉化,等油出來一半時將切成成人巴掌大四方小塊的豬肉放進去,便笑道:「娘,這個辦法好,我喜歡!這樣熬出來的肉肯定一點腥味沒有,我一定愛吃。爹,娘,你們對花兒真好!」
春花娘就一點沒有再捨不得那幾個錢了,摸了摸春花濃密的頭髮,道:「只要我姑娘好,什麼都好。」
春月挨著劉三坐在灶孔前,嚷嚷道:「娘,我想吃豬腸子。娘做的腸子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愛吃的東西。」
春花也笑道:「娘,你做的豬腸子真的非常地道,乾淨,味道又糯又香,加上蔥花生薑八角茴香,我吃著都不想放碗。上次吃豬腸,我和妹妹都撐住了。吃了還想吃。」
劉三不滿兩姐妹的注意力都放在娘身上,吃味道:「那豬腸是你爹我洗的,沒有我用稻草一遍一遍擦洗揉搓,怎麼會那麼乾淨?就知道說娘好。」
春月抱著劉三的臉就啃了一口,拍著小胸脯大聲道:「爹也好,我最愛爹了,我以後會好孝敬你的!」
春花也走過去挨著劉三。
春花娘也不依了,酸溜溜地道:「光孝敬你爹呀?」
春花姐妹對視一眼,笑道:「都孝敬,都孝敬!」
果然,春花娘中午就將剩下的豬腸紅燒了,再取了一塊油浸肉切了炒白菘,又抓了只泡蘿蔔切成細細的絲放土碗里端上桌。全家人圍著噴香撲鼻的菜,還沒開動,口水就流了出來。劉三一說開動,老少幾個就抓了筷子笑呵呵地吃起來。
羅氏聽見這家人的響動,聞見空氣中的香味,罵道:「太好吃了!女人家家,嘴太饞。寅吃卯糧,我看你明年喝西北風去!到時候別向老娘借!」
劉三一家聽了,動作就小了點,無聲地把飯吃了。
劉三撿的兔子引來多少人惦記春花娘心中是有數的,晚上,她直接把兔子燒了芋頭,煮了滿滿一大鍋,分出兩海碗給二伯和劉老頭家各送了一碗,留下一小半自家吃。結果這兩家人都抱怨芋頭多肉沒兩塊,好處沒多少,卻欠了人情,太虧。春花還沒走遠,聽了抱怨很無語,僧多肉少,把兔子全給了他們怕都不會滿足。
春月滿臉不高興地說:「幹嘛要分給別人,自家吃都不夠!」
春花娘拿筷子敲了一下春月的腦門,道:「月兒,做人不要那麼自私!他們是你的直系血親,是長輩,吃點兔子肉沒什麼,都是應該的。你不是也吃公公家的大黃桃,二伯家的柿子?」
春月嘟嘟小嘴,不說話了。
春花娘對兩個女兒語重心長地道:「你們是姑娘,以後嫁了人要靠娘家撐腰。又沒有親兄弟,當然就該靠你們堂兄弟鎮場了。娘親從不敢輕易得罪你二伯家,還要事事謙讓,就是這個原因。」
春月下巴一揚,硬氣地道:「我才不靠他們!誰欺負我,我就用拳頭打他!」
劉三馬了臉,道:「姑娘家家,成天打呀殺的,成何體統!你們以後出了門,不靠叔伯兄弟,靠誰?」
春月有點害怕,抱住娘的手,先是低聲,然後高聲,「他們現在就欺負我們,以後也靠不住!我不靠別人,我靠自己,以後還要別人靠我!哼!」
春花娘橫了劉三一眼,生怕把孩子魂嚇掉了,摟著春月道:「月兒說得對,這起人靠不住!你剜出心肝來送給他們,別人還嫌上面有血,沒處理乾淨,味道不新鮮!我看以後,咱們姑娘才靠得住!」
劉三皺了眉頭,反駁道:「你就慣著她!慈母多敗兒,不能這樣教孩子!女兒沒教好,以後吃苦的還不是她!」
春花娘眉毛一橫,就想和劉三理論。
春花忙道:「娘,爹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我覺得公公伯伯也確實靠不住,別說幫助莫在背後捅一刀就錯了。我們自己賺錢才最可靠,把自已的生活過好,自力更生,求人不若求已。其他的就不要管了,期待越多也許失望就越多。」
春花娘十分同意春花的話。劉三皺眉,心知春花說得不對,卻也沒有多話可駁,畢竟事實擺在眼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