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吵架是藝術拳頭是王道
午時,春花娘將一大盆排骨燉蘿蔔端上桌,又炒了一棵白菘盛上,讓爺兒幾個先吃,自己轉身給豬倒了一食槽豬食,回來時,發現父女幾個正吃得歡。
春花忙給娘盛了一碗稀飯,春花娘接過,聞著香噴噴地飯菜,臉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春花邊吃飯邊將今早發生的事說給劉三聽。
劉三聽了沉默不語,吃完飯才說是該管管春月,隨意拿人東西等同偷盜,父母決不能姑息。
春月聽了只是翹著小嘴兒不說話。
劉三道:「她娘,今天的事恐怕不能善了。二嫂那個脾氣,比我們還護短……」
話音未落,門外就響起叫罵聲。春生娘拉著春生,後面跟著冬生,闖進劉三家,叉腰大罵春花娘以大欺小,緊跟著是身後柴門撞斷的聲音。
春花娘毫不示弱,大聲道:「二嫂,你闖進人家裡,弄壞人東西,是什麼道理?」
「呸,你的東西,不知道是從哪裡偷來哪裡搶來的!碰一碰這些東西,我都覺得臟,覺得噁心!」
春花本來覺得自己理虧,但卻見不得這麼蠻橫的人,罵道:「像強盜一樣闖進別人家,弄壞別人家的門,還有臉噁心別人?出去,我家沒請你過來!」
「啐!一窩賊,賊窩窩,沾一沾這點地皮兒,我就想吐。」春生娘一口濃痰吐在飯桌邊,讓春花一陣犯嘔。
春生娘退出劉三家,站在門外偷雞摸狗強盜潑婦地亂罵。
村人剛吃的午飯,精力十足,呼啦一下將劉三家圍了個水泄不通。
告密的碧芬娘就繪聲繪色講起偷東西的經過。村裡人聽了一些說劉三家錯,一些說劉二家也有不對的地方,議論紛紛,把劉三家搞得跟個菜市場似的。
春花看見春月臉都嚇白了,忙摟住說不怕,同時也說這就是拿別人家東西的下場。春月似懂非懂耷拉著頭。
「王菊,你說,今天是不是你做得不對?該不該打我家春生?他還小呢,要是打壞了怎麼辦?你賠得起嗎?」
「是,我今天是有不對的地方。但春生都快成年了,春月才幾歲,就算她摘了幾個柿子,也用不著扇她耳光,指著人罵偷兒吧。她自有娘,不用個小子教!」
春生娘一臉鄙夷地道:「你教得好么,賊教賊娃子,以後禍害相鄰,打家劫舍,別污了劉家名聲!春生是為她好呢,作為兄長打打又怎麼了,又沒打死!」
春花娘臉氣得通紅,罵道:「口口聲聲說是賊,有證據嗎?侄女摘伯伯家幾顆果子,犯得上安這麼大一頂帽子?他是兄長可以任意打罵妹妹,我是伯娘,也打得侄兒!打了也是白打,你又怎麼樣!」
「你們說,有這樣當伯娘的?還是嫡嫡親的親伯娘呢,連外人都不如!自家做錯了事,反而毆打親侄兒!從你嫁進劉家村,不知道生了多少事,跟多少人吵過架,成天像瘋狗一樣亂咬人,我看你就是掃把星,莽貨!我們老劉家倒了八輩子霉才娶進這麼個喪門星!我倒了八輩子霉和你做妯娌!劉三倒了八輩子霉討你!」春生娘罵不過春花娘,開始作人身攻擊。
春花娘想起自己一個沒娘教的小姑娘嫁進劉家,公婆不疼,親屬不愛,不關心她不要緊,這些她本來以為會成為最親密的親人反而總是在背後詆毀她,給她下絆子。當時自己是多麼誠懇地想獲得認可,又是多麼傷心地知道了流言的出處,不由悲從中來,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有流淚。春花瞧見,忙上前拉住娘的手。春花娘看了眼聰明懂事的女兒,心裡這才好受點。
春花娘吸了口氣,心平氣和地道:「不要這個『星』那個『星』,嚼舌根。我王菊行得正坐得端,從沒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如果我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叫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語氣上揚,「反倒是你這種只敢背後說人壞話,敗壞人名聲的人才是最可恨的!我不屑與你為伍!」
春生娘看見春花娘這種不屑的神情,比打她一巴掌還讓人難受,口不擇言地說:「老賤人生的小賤人!一屋賠錢貨!這麼小就偷偷摸摸,現在偷東西,以後偷人!賺了幾個錢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沒有兒子,那家產以後還不是乖乖奉給我家春生!你就當一輩子花子呀!」
劉二眼睛一縮,這個嘴上沒把門的婆娘!
村民們津津有味地欣賞這場口水仗。劉老頭、劉二等人直皺眉頭,勸了幾句勸不住,只好在旁呆看。羅氏卻很興奮,看了這個繼媳婦一眼,又看那個繼媳婦一眼。
春花娘的火像放炸藥一樣,全面爆發,她二話不話,衝上去就揪住春生娘的頭髮,一巴掌打過去。春生娘懵了,摸著通紅的臉再也不敢言語,她是個嘴上要命,膽子點點大的懦弱婦人,哪有春花娘從小到大一路火拚的勇猛。
劉二衝上前一把扯開春花娘,想打還回去。劉三素來懼怕劉二,一時沒有動作。
春花娘湊上臉,大叫「你打,你敢打,大伯子敢打弟媳婦,我叫你全家死絕!」
劉二一時不敢下手,卻罵道:「春花春月就是兩個賤人,春生娘罵錯了?你這不知禮儀廉恥的娼婦!打你贓我手!」
劉三不得不站出來說:「我家春花春月是賤人,你家春生冬生就是雜種!」
春花拉住想衝過去罵劉二的春月,用野獸一般的眼光鎖住劉二兩口子,待他們發覺對視了一時,才回身關門去抱被吵醒哭鬧起來的春雪。劉二被春花盯著頭皮一麻,但想她不過是個丫頭片子,遂不理。
劉二還從來見劉三敢膽氣這樣壯敢跟他對罵,一時倒沒了言語。
這是活生生的骨肉相殘,窩裡斗呀,劉老頭氣得抓起木棒子追上來敲打兩兄弟,一邊大罵,「兩個王八羔子,親兄弟相殘,罵來罵去不都是罵的自家人,讓人看笑話丟自己的臉,是不是要氣得你親娘從墳山裡爬出來呀!都給我滾,去你娘的牌位前跪下!」
劉二劉三不敢再犟,灰溜溜地跟著劉老頭去了。
村人見沒了戲台,一個個議論著自回家去。
羅氏狠狠看了一把笑話,心情好得很,晚上煮了一大塊臘肉請自已的兒孫吃。飯間娘兒幾個還可惜春生娘太弱,沒打起來,鬧得兩敗俱傷最是精彩。反正劉三這邊是鬧得越凶就越稱這起人的心。
劉三晚上才回來,和春花娘說了一夜話還不夠,第二天早上吃飯,春花娘道:「你看你這個兄弟心裡根本就不認你,巴不得你早死,謀奪咱們家這點子家產。看你平時還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二哥家有兩個兒,我們百年以後還得靠他們抬上山呢。讓著些,少不了一塊肉。」
「那也不能欺負我們姑娘呀。你也別指望那兩小子,過年過節我給了他們多少吃的喝的,他們有一點回報的意思?還不是跟他娘一條心。你掏心掏肺也換不了人家一句好話。我死了,也不要他抬,有我幾個女兒,難道還讓我的屍身生蛆?花兒,月兒,你們以後要不要好好孝順爹娘呀?」
春花春月只是點頭,心想以後一定不會讓人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