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女人閑話
姑嫂兩人行出數丈遠,欣瑤低聲嘆息道:「果然是嬌嬌柔柔,惹人憐愛!」
沈氏拉著欣瑤的手,重重一握,感激道:「妹妹日後有什麼差遣的,只管開口,從今日起,我把四妹妹當親妹妹一般。」
欣瑤想了想,輕嘆一聲道:「大嫂,今兒妹子也得替我哥說幾句公道話。」
沈氏忙道:「妹妹有話,不防直說。咱們姑嫂之間,比不得別家。」
「大嫂,大哥是個實在人,心中也沒什麼大志向,只想著媳婦,孩子,一家人熱熱鬧鬧,踏踏實實的過日子。這樣的男子在旁人看來沒多大出息,孰不知,春在百花秋月月,夏有涼風秋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哥哥知足常樂,性子溫和,嫂嫂還需春風化雨才不至於被外人鑽了空子。」
欣瑤這話講的極為婉轉,點到即止。
沈氏聰明如廝的人豈能不明白這裡頭的深意。
一字一句,聽在耳里,暖在心頭,熱淚滾滾而下,哽咽的叫了聲:「好妹妹,嫂嫂日後,都聽你的!」
欣瑤見沈氏的模樣,不知為何竟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一樣的家世好,一樣的要強,孰不知,這樣的女子對男人來說是天大的壓力,不管哪朝哪代,男人要的都是女人的仰視。
「大嫂,要是她以後老老實實的,你就當多養個閑人罷;若還興風作浪。你再與我說。」
……
欣瑤陪著沈氏凈了面,才去了秋水院。
顧氏,沈氏。吳氏並欣瑤剛在屋子裡吃了飯,漱了口,凈了手,便有婆子來回二小姐求見二太太,大奶奶和四小姐。
顧氏和沈氏兩個一對視,沈氏便道:「請她回去吧,也不必再見了。」
婆子得了話。猶猶豫豫出去了。
欣瑤笑道:「昨兒個,輕風也到府里來見我。不知道是什麼事,我也是沒見。」
吳氏聽婆婆說起過二小姐的事情,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敬給顧氏。笑道:「二太太,不會是那邊出了什麼事吧?」
顧氏接過茶,擱在一邊幾小上婉聲,道:「能有什麼事,你大哥大嫂求沈家斷了她的財路,沒了進帳,怕是撐不過去,才想著上門。」
蔣欣瑤心下一動,朝沈氏翹了翹大拇指。贊道:「大嫂,好主意啊!」
沈氏忙擺擺手道:「四妹妹,快別笑我了。我哪來什麼好主意,只是不忍心看二妹妹拿著體己供著一家人子的吃喝,還被個姨娘指著鼻子罵,這才出了個餿主意,能不能成,也不一定。」
「噢?」
欣瑤。吳氏來了精神,當下追問緣由。
沈氏就把去那府里的見聞一一說出兩人聽。
欣瑤。吳氏二人聽著聽著,手裡的瓜果吃時嘴裡,也就沒了滋味。
沈氏末了又道:「我與輕風私下見過幾面。聽她說,二妹妹換了大宅子后,添了傢具,奴僕,銀錢上吃緊,已經變賣了一些嫁妝首飾。孫景耀的一妻一妾,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拿捏得二妹妹牢牢的,變著法的問二妹妹要銀子花,二妹妹不知給她們騙去了多少。」
吳氏許是急了,脫口便道:「那孫景輝,屁都不放一個?」
沈氏悠悠看了她一眼,嘴角揚起一抹譏笑。
「孫景耀雖然對二妹妹千依百順,千疼百愛的,卻是無用書生一個。往日孫府興旺時,不過是仗著祖蔭,在孫家族裡做些跑腿的差事,如今竟是連一個子都掙不來的。二妹妹又捨不得他到外頭受人冷臉,寧可自己苦著,也不肯虧待了他。」
吳氏氣得一拍大腿,恨道:「二妹妹真真是……唉,叫人說什麼好。」
沈氏見吳氏比自個還氣,苦笑道:「昨兒個輕風上蕭府,想必是二妹妹差使的,約摸著不是來借銀子的,就是想給她男人找個輕鬆的好營生。原本我估算輕風手上的銀子,那府里還能支撐一陣子,二妹妹不會這麼早開口,還打算晚些再與四妹妹交待,哪想到昨兒個就上了門,可見是虧空的厲害。」
坐上三人,除了欣瑤外,餘下二女聽了沒有不變臉色的。
這邊沈氏的話剛剛說完,那邊婆子又來回話稱二小姐說什麼也不肯走。
顧氏正在氣頭上,遂怒道:「再不肯走,打出去。老爺,大爺要是知道了,只說是我說的!」
婆子見太太動了怒,腳下生風,掀了帘子就往外走。
吳氏忙勸道:「太太不必生氣,我看大嫂的法子管用,且再忍耐些時日,二妹妹嘗著苦處,自然會回頭。」
顧氏緩了口氣道:「在家做姑娘時,父母掌上明珠般疼著寵著,這會倒好,巴巴的倒貼了銀錢去給別人做妾,被人欺負成這樣,還替人來借銀子,天底下再沒比她更傻的傻子了。」
沈氏一聽這話,也是氣得心肝疼,恨道:「上面這些倒還罷了,那輕風還說,二妹妹有些個好的首飾,衣裳都讓這兩人給糊弄了去。去年四妹妹送她一斤上好的燕窩,自個捨不得吃,竟都給了那兩個賤人,你們說說,氣人不氣人。一想起這些來,我竟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打醒了。」
吳氏皺著眉頭疑道:「難不成那孫景耀有什麼過人之處,讓二妹妹喜歡成那樣?」
沈氏揉著太陽穴,頭痛道:「哎,弟妹真真是一語中遞。那孫景耀相貌堂堂,舉止不俗,談吐學問俱佳,與人說話輕聲細語,半分脾氣也無,乍一看,可不是個好的。又比二妹妹小了兩歲,這樣的人,二妹妹怎能不載在他手裡。」
顧氏不緊不慢道:「沒有養家糊口的本事。就是生得貌似潘安,才似建華,又有什麼用。」
這話說到了沈氏。吳氏的心坎里,
三人說了一會子話,見欣瑤久未出聲,轉過臉一瞧,見她一手撐著臉頰睡得正香。
沈氏不由失笑道:「二嬸,還是四妹好福氣,四姑爺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怪不得說著話,也能睡著。想必是累著了。」
三人都是過來人,一照面,欣瑤臉上的春色都看在眼裡,心下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吳氏捂著帕子直笑。顧氏心疼的緊,招呼兩女去了外間,留微雲在邊上守著。
沈氏暗中忖量園子里的事早晚要傳到二房耳朵里,與其讓二房誤會是大爺所為,倒不如趁機先把事情給撕擄開來,也好給二嬸陪個不是,遂把剛剛園中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於婆媳兩人聽。
顧氏聽罷,連連冷笑道:「好孩子。便是你不說,我也知道這事絕不是你和大爺的意思,那周家前幾個月就來人和你二叔說起過這事。想把府里的姑娘送給你四妹夫做小,還說是親上加親,直把你二叔氣得個半死。如今又使出這種伎倆,當真眼睛里只看著富貴,沒有一點子親戚情份了。」
吳氏素來是挺瑤派,當即附和道:「這周家也不知怎麼想的。金枝玉葉養大的姑娘,嫁個平頭百姓。哪個男人不捧在手心裡,當寶貝一樣寵著,非要送給別人做妾。就是老太太知道了,也只有氣的份。百年公侯之家,竟要如此,怎不令人感嘆啊!」
沈氏一聽這話,只覺得渾身上下的毛孔透著舒坦,自己房裡那個,可不是削尖了腦袋鑽營到蔣府做了妾。
想著這些日子在南邊自個受的委屈,沈氏眼中有了一絲淚光,感嘆道:「弟妹,不是做嫂嫂的說牙疼話,那周家的姑娘,真真是……人精啊!」
沈氏哽咽著說不下去,顧氏婆媳倆又如何不知。
吳氏陣陣后怕,想當初那小周姨娘落水,倘若救人的是自家的男人,那她的日子……
吳氏微微冷笑道:「要不是人精,怎麼就進了咱們府里。大嫂,你別怕她,拿出幾分派頭來,看她還敢反了天不成。」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半會子話,前院有丫鬟回話說,老爺,大爺,二爺都喝多了。吳氏,沈氏一聽,紛紛散了。
……
日落前,欣瑤夫婦帶著兩個孩子回了蕭府。
晚飯後,已賣身給欣瑤的孫景輝及各個鋪子的掌柜準時出現在蕭府。
欣瑤仔仔細細的詢問了這三個月孫景輝在各處的表現,又令淡月盤了盤帳,心下大為滿意,便正式宣布孫景輝為欣瑤所有產業的大總管,並把蕭清派給其做貼身小廝。
孫景輝原以為自己會到鋪子里任管事,哪料想大奶奶居然令他打點一切,血氣直往上涌,當下磕頭謝恩。
欣瑤安安穩穩的坐著受了他的頭,待他頭磕完,又問道:「你母親現在如何?」
曹氏早在半個月前,蓬頭垢面從就從刑部大牢出來,雖留著性命,卻很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從天堂到地獄的落差,牢里非人生活的折磨,曹氏已有些瘋瘋傻傻,如今正在孫家別院休養。
孫景輝面露憂色道:「多謝大奶奶惦記,養些時日,應該無礙!」
欣瑤知道他沒說真話,也不拆穿,只笑道:「聽說你庶弟拿銀子補貼你們了?」
欣瑤這話里,含著無數層意思。
孫景輝暗裡轉了幾個心思,躬身恭敬道:「大奶奶,奴才如今只想著把大奶奶交待下來的差事,妥妥貼貼的辦好,侍養雙親,旁的,一概不想,外頭的紛雜,與奴才無關。」
欣瑤深笑道:「既這樣,就很好。你也別一口一個奴才,過猶不及。」
孫景輝點頭應下。
蕭清則回家把大奶奶派他給孫景輝做貼身小廝的事情說與蕭重聽,蕭重冥思苦想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一早,很是交待了兒子一番,讓其務必好好跟孫總管學本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