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人是佳人
燕淙元目光緩緩掃過席中的每個人,與最遠處的蕭寒稍一對視,清咳一聲,舉杯朗聲道:「今日家宴,各位不必拘束,隨意而為。」
蔣欣瑤心道,話雖如此說,有幾個敢真正隨意的。果不其然,眾人雖舉杯,仍是一派恭敬模樣。
遲皇后笑道:「臣妾敬皇上,皇上為國家操心,辛苦了!」
遲皇后這一說,眾人紛紛又起身舉杯,向皇帝敬酒。
帝后二人相視一笑,眼中映襯著彼此,舉杯同飲,端的是夫妻情深。
眾嬪妃見狀,想著皇帝已多日歇在皇後宮中,各自心頭酸澀。
酒過三巡,眾人已沒了剛開始的拘謹,席間的話便多了起來。
酒桌文化無論在哪朝哪代,都擔負著極為重要的社交功能。
據欣瑤所知,前世自漢唐開始,酒桌文化便已盛行。唐代的宴會一般從上午開始,一直能持續到黃昏,算來不下七八個小時。所以別看這小小的宴請,既能聯絡各方感情,又能達成各自目的,可謂身兼多職。其實說白了,也就是拍馬屁,還是只拍一個人的馬屁。
蔣欣瑤對拍馬屁這事頗有幾分道行,奈何她是個懶人,又沒有什麼政治目的可言,故與天薇兩個,你一言,我一語,你一杯,我一杯的自得其樂。
蔣欣瑤雖如此行事,然眼風卻始終在席間掃來掃去。
後宮的幾位嬪妃都是宮裝模樣。花花綠綠的分不清誰是誰。為首的盛裝麗人,便是那與皇后斗得死去活來的劉貴妃。
福王夫婦是頭一回見,兩人均是微胖界的翹楚。頗有幾分福相。然欣瑤覺得,能在這血腥的皇位之爭全身而退的,只怕都非常人,故不敢小覷。
平王妃美貌依舊,言行舉止也頗為得體,微微有些清瘦的背,挺得直直。很有幾分楚楚動人的味道。然不知為何,欣瑤總覺得那背影瞧著蕭索。
至於那幾位世家貴女。蔣欣瑤只掃一眼,便懶得再看,目光落在燕十六與小叔叔兩人身上,慢慢垂下了眼。
據她所知。這二人如今已不常膩在一起,得空了,各自回府陪各自的老婆。然看這眉眼之間的神情,又有幾分詭異。蔣欣瑤覺著反常即為妖,暗下留心。
燕十六見蔣欣瑤時不時把眼風掃過來,偏過身,對徐宏遠道:「瞧瞧你這侄女,那雙眼睛一看,就知道沒打什麼好主意。」
徐宏遠笑道:「你看的到仔細。我怎的沒瞧見?我只覺得她比生產前,氣色看上去,好多了。」
燕十六冷笑道:「她的日子再不好。就怪了,也不看小寒只守著她一個。」
徐宏遠幽幽的睨他一眼:「你的意思是,小寒吃了虧?」
燕十六想著蕭府送來的那幾個女子,氣笑道:「小寒吃不吃虧,我不知道,反正你侄女是個狠角色。她居然把人家送給小寒做妾的女人。都送到了我府上。」
「你收了?」
「自然是收了。反正我府邸頗大,多收幾個也無防。」
「十六弟。誰多收幾個也無防?」福王放下酒杯,微微一哂道。
燕十六打著哈哈道:「四哥,你瞧瞧,對面那幾個貴女,長得都還不錯,四哥多收幾個,四嫂不會有意見吧?」
福王一雙鷹眼掃了一圈,笑道:「論姿色,倒是不錯,論性情,堪堪而已。十六弟,似水如冰的那幾個,才有味道。」
燕十六壞笑道:「四哥,要不今兒晚上,等這頭散了,咱們哥幾個走一趟?弟弟做東,如何?」
福王掩面虛咳,笑道:「聽說那邊是你的場子?從哪裡弄來的姑娘?」
燕十六豪爽道:「四哥問這些做什麼,但凡四哥看中,弟弟沒有不從的。喝酒,喝酒!」
福王舉杯意味深長的笑道:「十六弟啊,今日這酒味道不錯,你可得多喝幾杯啊!」
……
「皇上,今兒座上貴客中,你可知道臣妾最羨慕誰嗎?」遲皇后盈盈淺笑。
「皇後娘娘貴為一國之母,又有皇上的萬千寵愛在身,怎的還不知足,去羨慕別人?」劉貴妃端著酒杯酸酸道。
南燕國最高貴的兩位女人開了口,席間的眾人都豎起了耳朵,把目光聚在上首處。
遲皇後日日君恩,夜夜雨露,眼角帶著一抹春色,得意道:「貴妃有所不知,若論富貴,天底下的女人有誰能貴過咱們這幾個?可若論好命,咱們啊,誰也好命不過她!」
遲皇后玉手一指,將將對準了正與杜天薇竊竊私語的蔣欣瑤。
蔣欣瑤因離得遠,尤自不知,偏那杜天薇在其耳邊說了什麼話,逗得她笑得一臉燦爛。待發現情況不對,這姑嫂兩人方才抬了頭,均是一臉的茫然。
杜天翔與蕭寒相視一笑,笑中帶苦,低下了頭。
燕十六與徐宏遠換了個眼神,各自端起杯子,飲酒不語。
「貴妃啊,你瞧瞧,咱們有哪個能笑得像蕭大奶奶這般開心的。」遲皇后一臉的羨慕。
劉貴妃知道蕭寒此人在皇帝跟前頗有幾分臉面,不然也不會被請到這裡,也笑道:「皇上,蕭大奶奶一胎成好,豈不該笑?換了臣妾,只怕是做夢都會笑醒。」
遲皇后笑道:「皇上,臣妾倒不羨慕這個,臣妾只羨慕蕭大奶奶溫柔賢惠,天生麗質,竟惹得指揮使一心一意,真真是鴛鴦成雙,白首相依啊!」
燕淙元淡淡一笑,不置一詞。
蔣欣瑤舉了舉杯,微微欠身,儀態萬方道:「兩位娘娘謬讚。」
「獨寵內閨,豈不是善妒?」世家貴女中也不知道哪一個,不知死活的插了這一句嘴。
「就是,若咱們南燕國的女子都似這般,豈不是亂了規矩?」又有一個不知死活的跟著說了一句。
杜天薇一聽,趕緊朝蔣欣瑤眨了眨眼,忙低聲道:「頭一個是遲皇后的表妹張喻紅,后一個是劉貴妃的堂妹劉儀。」
蔣欣瑤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目光朝蕭寒那廝看去,似有幽怨。
蕭寒一副面癱相,像未聽到那兩人的擠對,自斟自飲。
福王妃正欲說話,卻見自家王爺冷冷掃過來的眼神,忙夾了一筷子菜,放入嘴中。
獨獨不知內情的徐宏遠,一聽侄女被人言說,眸色暗沉。
兩位貴女見自己的話無人應,微有尷尬。
燕十六是個佐性,兄弟的老婆,自己說可以,旁人說不行,又眼角見徐宏遠不悅,遂冷笑道:「回頭這兩位貴女成婚,皇上可要多賜些個宮女,放其夫君的房中才行。」
燕浣元笑道:「為何?」
「若不這般行事,豈可看出遲家,劉家教養出來的女子,規矩是好的?」
張紅喻,劉儀面色漲得通紅,捏著帕子不作聲。
遲皇后嫣然一笑道:「十六弟,有些規矩還是要守的。」
「規矩?什麼規矩?皇嫂說來一聽。」燕十六嬉皮笑臉道。
遲皇后笑道:「女子善妒,則家宅不寧,家宅不寧,便禍起蕭牆。身為女子,需得有容人之心。」
「姐姐這話,說得及對,身為正室,需得有容人之心,獨寵可不是什麼好事。」劉貴妃似笑非笑道。
遲皇后恍若未聞:「十六弟當年為娶王妃散盡府中女子……」
「姐姐啊,那是咱們平王爺情有所鍾,我瞧著像平王妃這般溫柔和順的人兒,不會沒有容人之心。」
蔣欣瑤聽得好笑。
這遲皇后一說話,那劉貴妃就唱反調,遲皇后拼了命的想把話引到十六那頭,劉貴妃就不讓她如願。只差沒明著說皇后啊,要雨露均沾啊,你整天霸佔著皇帝,容人之心到哪裡去了?
遲皇后臉色微變,瞬間已端了笑臉:「所以說這情有獨鍾也得分人,若換個人,只怕平王就沒什麼耐心了。十六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貴妃啊,不是我沒有容人之心,我天生麗質,千嬌百媚,皇帝喜歡,你奈我何啊?
燕十六懶得搭理,淡然一笑,朝身旁的福王舉了舉杯。
劉貴妃見皇后遇了個冷臉,心下得意,與身旁的綠衣嬪妃碰了個杯,以示小小慶賀。
遲皇后氣了個倒仰,緩了緩心神,對皇帝笑道:「皇上,有酒無樂,豈不呆板,臣妾聽說這幾位貴女琴棋書畫皆通,不若請她們奏上一曲,也好助助酒興。」遲皇后失了一局,曲線救國。
燕淙元點頭微笑,主動舉杯,與皇后碰了碰,以茲嘉獎。皇后笑顏如花,朝劉貴妃挑釁的看一看。
劉貴妃銀牙暗咬,嘴邊擒起一抹冷笑,側過臉,朝身後的表妹遞了個眼色。
卻見那劉儀起身,款款走到帝後跟前,屈身拜道:「劉儀願為帝后獻奏一曲。」
皇后見是劉家的搶了先,笑道:「有曲無舞,豈不遺憾?」
張喻紅忙起身,妙眼輕輕掃過平王英俊的臉龐,嬌羞道:「喻紅願為帝后一舞!」
燕淙元看都未看兩人一眼,只把目光落在福王身上。
福王眼中精光閃過,哈哈一笑道:「皇上,依臣弟之見,都是佳人,就讓她們演上一演!十六弟,你覺著如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