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掌家

第六回 掌家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自那晚蔣振拂袖而去,周雨睛氣砸了一屋子的茶碟,睜著眼睛一宿沒睡,直至晨曉時分,才將將睡著。待她醒來卻聽聞老爺一大早就啟了程,於是一口惡氣堵在胸中,咽不下吐不出,當下就病倒了。

一想到費了這麼多周張,卻落得個如此下場,周雨睛的病不免又重上三分,躺在床上直哼哼。嚇得兒子媳婦請醫的請醫,問葯的問葯,侍疾的侍疾。

周雨睛看著一屋子人鬧轟轟的圍著,心中厭煩,趕走眾人,獨留下二兒子。

蔣宏生心裡明白,母親是不放心那兩個人的去處。果不其然,寒喧了沒幾句,周氏就問起人來。蔣宏生早已打好腹稿,只稱人已經隨商隊往西北去了,賣給西北一戶人家。且這戶人家是侯府的遠親,讓母親不必再操心,任這倆人自生自滅吧。

周氏沉吟半天,到底沒說出什麼話來。問了問兒子的事業,得知知州的任命不日即將下來,心略寬了寬。讓錢嬤嬤把庫房的鑰匙、帳本交給兒子。

她疲倦道:「如今我精力不濟了,眼下又病著,就讓你媳婦幫我管幾天家吧。只一件事,老宅的吃穿用度一概用最好的,不可怠慢。新鮮的吃食先緊那頭。這南邊的冬天,陰冷潮濕的很,多送些上好的銀霜碳去。每半個月使人給老爺請安。」

蔣宏生不敢多言,諾諾稱是。

蔣宏生前腳走出歸雲堂,周姨娘後腳就帶著女兒蔣欣珊來請安。

蔣欣珊年方五歲,長得甚是清秀討喜。一進門就撲到周氏懷裡,祖母祖母的叫個不停,哄得周氏眉也展了,嘴也笑了,摟在懷裡肉啊,寶的膩歪了半日。

周姨娘看火候到了,方笑道:「姑母怎麼讓顧氏理家了?」

周雨睛自周姨娘一進門,一撅屁股,就知道她要拉什麼屎,眼神示意錢嬤嬤把蔣欣珊拉到外間用點心。

待孫女走後,她才撫額沉聲道:「老爺把四丫頭帶去了,換成三丫頭,你可願意?」

周姨娘眉頭一挑,不解的問:「我願不願意跟顧氏管家有什麼相干?」

周雨睛看了侄女一眼,感覺頭疼得厲害。這個愚婦,非要把話說得那麼明了,才能反應過來嗎?這其中的前因後果,她如何張得了口?只得厲聲道:「我讓誰管家,難不成還得你先同意?」

周姨娘一聽話不對,急忙跪下請罪,頂撞婆婆這可是大罪。更何況,她有今日,全倚仗了這個隔了房的姑母。這個靠山,她無論如何得罪不起。

「姑母,瞧您說的,我哪有這個膽啊!我啊,就是怕大哥,大嫂那頭有閑話,讓您老受氣。」

按理說,一個妾侍哪有資格稱呼府里大爺,大奶奶為大哥,大嫂。換了門戶嚴謹的人家,早一頓板子打了出去了。

偏周氏像沒聽到似的道:「行了,下去吧,給航哥兒、珊姐兒,多做幾身新襖子,快過年了,正該喜慶喜慶。你也去鋪子里選幾件好衣裳,再訂些個首飾。只管到帳房上支銀子,就說是我說的。」

周氏喜上眉梢。

周氏撫了撫頭上的抹額,又道:「航哥兒今年八歲了,拘著些,別讓他整天跟那些個丫鬟混在一起。下半輩子,你的榮華富貴就指著他了。」

周姨娘一聽,哪還煩是誰管家啊,喜滋滋的扭著小腰,哼了個小曲就走了。

周氏滿意的點了點頭。雖說這秀月愚笨了些,但笨也有笨的好處。幾句好話,一點好處,就輕輕鬆鬆的把人打發了,比那些自許聰明,又暗藏心機的人好掌控!

陳氏因得了米鋪,且大爺交待再三,因此對顧氏掌家倒也無甚可說。就這樣,顧玉珍波瀾不驚地掌了家

……

蔣府自打興老爺開府別住后,大房二房的人加起來,統共不過十幾個主子,偏下人倒有百多人。

百來個下人中,分成兩派。一派是蔣家原先的家生子,祖祖輩輩依附著蔣家。這些年隨著周氏的掌家,早已不復當年的光景,分派的也都是些苦活累活,背地裡早已怨聲哉道,卻是敢怒不敢言。

另一派則是周氏從侯府帶來的人,屬於周氏的嫡系部隊。因著主母的關係,幾十年下來,牢牢的佔據著蔣家各個肥差,要差,實惠都是大大的。

這兩派人一見顧氏當家,背地裡各有各的算計,只面上仍是一團和氣。

顧玉珍接手管家后,照日常規矩處理宅中事務。換句話說,老太太管家時什麼規矩,現在還是什麼規矩。不管大事小事,先向老太太彙報一通,再看老太太意思辦。

蔣家的下人一看這情形,心頭涼了半截,心中的那些個小算盤不得不偃旗息鼓。周氏手下的老人則心頭竊喜,漸漸的,也就不把顧氏放在眼裡,陽奉陰違的只做著表面文章。

顧玉珍倒也不惱,遇上幾個挑事的,先到老太太面前自我批評一番,順便哭訴一下難處。

周氏一見顧氏如此作派,心中著實得意了兩天,對著錢嬤嬤冷冷道:「到底是小戶人家出來的女兒,連個家都當不好。」

錢嬤嬤笑道:「**奶當不好家,太太可不得好好教導著。」

周氏微眯著眼睛嘆道:「我早就說過,小戶人家的女兒不能娶,一點子人情世故也不懂,也沒見過什麼大世面,看著就是一股小家子氣。也不知道宏生瞧上了她哪一點。」

原來這周氏讓二媳婦掌家,一半是因著身子的緣故,另一半也是為了籠住兒子,安撫媳婦。心裡到底有幾分真情實願,從這半酸不酸的話中就能知曉。

錢嬤嬤不敢接話,只把葯盞送到太太嘴邊。

幾日過後,周氏見顧氏疲於應付,心下大為歡喜,又故意暗示了幾個下人在背地裡使一把亂,只等坐看好戲。

顧玉珍見老太太明為放權,暗地裡下絆子,心中冷笑不已。思慮了一晚后,吩附院里的婆子夜裡早早的落院門。

蔣宏生一連三天去顧氏處碰了釘兒,心思微轉,哪有不明白的道理。第二日就把府里的幾個總管叫到了跟前,冷著臉問了一些理家的事。

能做到總管這個位置的,誰不是聰明人?聰明人最大的好處,就是擅於揣摩主子的心事。二爺這一冷臉,總管們暗暗一尋思,便尋思出幾分味道來,敢情這二爺是在給**奶撐腰啊。

男人一撐腰,女人的心中便有了底氣,行事跟前頭相比,有些不同。眾管事不動聲色的再看了幾日,心下瞭然,慢慢的收斂起來

顧氏見幾個總管的行事,心頭微微鬆了口氣。當夜擺了一桌酒菜,特意把蔣宏生請到了房裡。

夫妻兩個用了些酒菜。那蔣宏生見媳婦才當了幾日的家,臉上便清減許多,心中不忍,遂暗中囑咐她該如何如何做……顧氏素靜著一張俏臉,頻頻點頭應下。

沒幾日,周氏便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你道為何?原來顧玉珍一天往歸雲堂跑個十七八趟,凡事左一個彙報,右一個請示,大小事情,事無巨細,統統向周氏回話。甚至連針線房裡主子們這季的春衫用什麼布料,綉什麼花色也得周氏發了話,才敢分派下去。

周氏原本身子就不大好,一日三頓的吃著苦藥。這下倒好,吃飯的時候顧氏來回話,午覺後顧氏來回話,好不容易入夜了,顧氏還一路小跑著到歸雲堂回話。都是些芝麻大的小事,聽得那周雨睛是頭了疼來,背也酸,一連幾天,夜裡都沒睡安穩覺。

診脈的大夫一看這周氏的氣色,怕壞了自己的名聲,便厲聲道:「太太若再不好好保養,總拖拉著,到時候便是神丹妙藥也是枉然。」

周雨睛聽罷,臉都嚇白了,一怒之下,把顧氏叫到跟前罵了個狗血淋頭。

顧氏跪在地上,也不替自個分辯,只悄悄的拭著淚,待婆婆罵舒坦了,才幽幽道出了其中原委。

太太啊,媳婦也想威重令行,頤指氣使,不讓您老人家操心,奈何你那些個周家的下人拿大,統統不把我放在眼裡。媳婦我這也是被逼得沒了辦法,只能拿著老太太的威嚴去拿捏那些個刁奴啊。

周氏沉著臉思忖半晌,覺得自個的命與管家這事比起來,還是命更重要些。遂讓錢嬤嬤把蔣府所有的下人集中到歸雲堂,嚴厲的敲打了幾句。

眾奴僕見太太發話了,心中一凜,對顧氏有了些畏懼!

有道是治國如治家,皇帝老兒身邊還有忠臣、奸臣之分,家中奴僕自然也分忠奴、刁奴。顧氏見第一步走得穩妥,心下松出一口長氣,決定把這第二步順道也走了。

沒過幾天,大廚房裡便查出老太太的陪房,廚房管事王二家的偷雞摸狗,私扣銀倆,以次充好。顧玉珍二話不說,把這婆子綁了直接往太太跟前一送,請示如何發落。

要說府里的差事,就數廚房這地賺頭最大。米、面、糧、肉、柴炭,哪樣都得過過手,這一過,便過出許多事情來。

這王二媳婦信奉的是:廚房是我家,缺啥家裡拿。米啊面的,時不時的往家搬也就算了,連燕窩這些個值錢的玩意,她也敢昧著良心私藏。都說夜路走多了,總能遇著鬼。這一回,人證物證俱在,活生生被逮了個現行。

恰巧那一日蔣宏生從外頭吃了酒回來到太太房裡請安,正好聽到顧氏在回事。細聽了幾聲,當下借著酒勁就發作起來,聲稱這樣的刁奴需得送了官,才能殺一儆百。

那王二家的一聽要送官,嚇得屁滾尿流,連連磕頭求饒。

周氏幾番思忖之下,第二日就把王二一家發落到莊子上養老。所謂養老,不過說對外的說辭,實際上的境遇則是一落千丈。

殺了一隻肥雞,眾猴誰還敢來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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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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