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日子

第七回 日子

上回書說到顧氏殺雞給猴看。

此事過後,眾僕人收了不屑之色,在顧氏跟前個個低眉順眼,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行事也都安份守已。

且眾人漸漸發現,這**奶雖然看似溫柔似水,與人說話也常常微微含笑,處理起事情來卻有頭有腦,有膽有識,半絲都糊弄不得,殺伐決斷比著太太更利害了一層,越發的用心當起差來,生怕自己就是下一隻待宰肥雞。

……

正月剛過,喜事臨門。蔣宏生正式升任揚州知州,官居六品。

前來道喜的親朋同僚一波接一波,顧氏忙得腳不沾地。

老太太心中得意,撐著應酬了幾場,發現打探蔣老爺的人倒比那賀喜的人更多,一怒之下稱病不出。

年前蔣老爺致仕的消息不脛而走,兒子陞官這等重要場合,居然看不到老子的身影,引得一干人稱奇不已。打探的人絡繹不絕,使銀子的使銀子,找關係的找關係。

誰不知道蔣家當家太太,是安南侯府的千金,這高門大戶的內宅私事,可是場大戲。蘇州城有頭有臉的人家,誰不喜歡白看戲?

蔣府內外院當差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心裡都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蔣家老爺的去向不是他們這些下人可以隨便談論的,更是不能對外人說道的。要不然,不僅僅是挨板子的問題,弄不好,是要性命不保的。只能咽幾口口水,眼睜睜的看著銀子從眼前飄過。

周姨娘最近日子過得風聲水起。夫君陞官,連帶著最近幾日都歇在她房裡,走個路都能走出春風得意的味道來。心裡更是巴不得顧氏就一直這樣忙下去,直至天荒地老!

大奶奶陳氏,就著小叔子陞官的東風,給嫡子蔣元青,嫡女蔣欣瓊相看起人家來。抽空還要防著後院里那幾個不安份的女子,防著自家老爺喝花酒,防著姨娘們的肚子,忙得更是不亦樂乎。

蔣家內宅空前的平安無事,祥和寧靜

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這忙忙碌碌中,府里幾個不起眼的位子,均已換上了蔣府原先的家生子。

……

蔣欣瑤最近日子倒是頗有些難過。

蔣老爺從對她不聞不問,聽之任之,到突然讓她晨昏定省,時不時的留飯,她一向散漫,無紀律的人生突然有被人掐著脖子的感覺,呼吸出現困難。

她開始回憶是哪裡出了錯,猜測蔣府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使得老爺子對她的態度起了變化。忐忑了半月,她就淡然了。

敵不動,我不動;敵亂動,我依然不動!做人要坦蕩!

早晨請完安后,她就賴在老爺子的書房裡,先是東摸摸,西瞧瞧,裝著好奇的樣子,隨手拿起一兩本,看上幾眼。

過幾天,當她發現老爺子對她的舉動沒甚反應時,心頭一樂,拿了本淺顯的書看了起來。

漸漸地,她感覺到祖父對她並沒有什麼惡意時,膽子又大了許多,甚至有些明目張胆的起來。偶爾也會偷偷帶一兩本書回院子。

她早就想了解下這個世界,唯一的渠道就是書本,當看到祖父那一屋子書時,蔣欣瑤的眼睛頓時有了神采。這種神采,就好比貓兒看到了魚;獵人看到了狐狸;單身漢看到了美女。

如今她大部份的時間賴在老爺子書房臨窗的那張貴妃塌上,左手執書,右手點心。看累了,吃飽了,就直接睡在上面,反正身下墊得厚實,太陽曬得暖和。

有的人是給點陽光就燦爛,蔣欣瑤小朋友是不給陽光,自己找燦爛!

日子沒過多久,就換成蔣振這老頭鬱悶了。

這個小孫女著實與其他人不同。蔣老爺很清楚自己板起臉來,一副生人勿近時的樣子是個什麼德性。兩個兒子跟他不親,一方面是見得少,另一方面是蔣老爺凜冽的氣場。

說白了,這年頭當官的,有幾個沒有官威?

這個小傢伙奇怪的很,坐立不安了半月後,倒坦然接受了。就是同桌吃飯,也是一副我該吃吃,該喝喝的樣子。換個旁人,別說吃飯,就是同處一間屋子,也會手腳放不開,感覺不自在。

這也是為什麼蔣老爺為官幾十年,一把年紀了,還只是個從三品的癥結所在。

……

蔣振是個典型的外冷內熱之人,不喜溜須拍馬那一套。但凡官場之人,有幾個是剛正不阿的?大都是上官面前裝孫子,下屬面前裝大爺,被人踩,也狠狠踩別人。

蔣振為人清高正直,不與世俗同流,加之長相清俊,身材高大,往往給人以冰冷高傲之感。哪個上司喜歡自己的下屬這般德性。若不是這人背後站著個侯府,誰耐煩看這樣一張臉?

所以蔣振在從三品的位置上,能安安穩穩的坐了這麼些年,多少是沾了身為侯府女婿的光。

……

若只此這一條也便罷了,讓蔣老太爺更不解的是,這丫頭居然會看書,且眼睛里閃出的光彩,分明是能看懂的表情。讓她寫幾個字吧,頭一遍歪歪扭扭,圈圈叉叉,沒幾個字能看明白,第二遍就開始寫得有模有樣。

他心道難不成這丫頭於書上,是有些造化的?

蔣振突然想到,顧氏從小便是在她父親的學館里長大,言傳身教下,孫女識得幾個字也就平常。

蔣振心嘆四丫頭這般聰慧,倒真是可惜了。若是個男兒身,必有一番成就!

蔣振細心觀察了蔣欣瑤好幾天,總覺得她安靜的像幅畫。畫中女孩膚如凝脂,眼如秋水,略顯稚氣的臉上有著與同齡人不相符的沉靜與內斂。烏黑透亮的眼中,不經意時露出的一絲悲傷,卻時常稍縱即逝,快得讓蔣振以為自己老眼昏花。

想到孫女遲遲不能開口的缺陷,一種難言的滋味湧上老人的心頭,心下倒有些憐愛起這個與他一脈相承的嫡親孫女來。

蔣振是個佐性,世間所謂的「女子無才便是德」到了他這裡,不過是句空話。他見孫女喜好讀書,遂有意識的從書架上挑些自認為好的書,放在貴妃塌上,供孫女閱覽。

蔣欣瑤則來者不拒。倒也並非她喜愛讀書,鄉下的日子,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過得極慢。她除了吃飯睡覺,哪還有別的娛樂活動?退而求其次,也只有書了!

欣瑤很淡定的認為,像她這樣懶散的人,過日子就適合一個字:混!

於是,蔣振的書房就日日出現了這樣一副畫面:一老,一少,一個案桌前,一個臨窗下,或各持一本書,或各自臨貼,相安無事,頗為和諧。

蔣福忙著給他們添水,遞點心,更多的時侯是無聊的在旁打磕睡。

這樣的日子持續沒幾天,蔣欣瑤就病了。蔣振遂讓蔣福持了他的名貼,親自到鎮上請了最好的大夫來。

大夫診過脈,把蔣振喚至一邊,叮囑道:「貴府小姐身子有些弱症,許是從娘胎里就帶出來的,需得好生調養,萬不可勞累。換季時尤為要當心。」

蔣振聽罷,倒也不足為奇,只囑咐李媽媽,冬梅等人好生侍候著。

蔣欣瑤在床上躺了七八日,方才下床。又調養了幾日,才往書房走動。

李媽媽見小姐好不容易養出了幾斤肉,生了場病就沒了,抱著小姐心疼了半日,眼淚掉了一籮筐!

這日,蔣老爺看著外面太陽甚好,且春暖花開,萬物復甦,起了去莊子上走走的念頭。

這些天,出去打探的人沒有傳來好消息,這讓他有些坐不住了。於是喚來蔣福,讓他下去備車。

當他一腳踏出書房時,才反應過來屋裡還有個小人。回頭一看,這個小人正眼巴巴的盯著他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頓時讓他的心軟了下來。這個年齡的孩子,誰不想著玩耍調皮?哪裡是真能坐得住的?便吩咐下去,把小姐帶上。

蔣欣瑤得意得暗自偷笑。

雖說是混日子,混得長了,也有憋悶的時候,她早就想到外面去看看了。雖說只是自家的莊子上,也總比在這深宅大院的好。就那麼幾進的宅子,又無好景緻,時間一長,看都看膩歪了。

陳媽媽這些日子很忙,忙著**新買的丫鬟。這六個丫鬟,四五六歲的年紀,資質不錯,好好**一番,將來會是小姐得用的人。莊子離宅子近得很,她就讓冬梅一個人跟了去。

冬梅略收拾下,扶著小姐便上了馬車。

一行人到了莊子上,蔣振大手一揮,意思你們愛幹嘛,幹嘛去,別在他眼前晃。自己甩了袖子,命蔣福拿著早就預備好的魚桿,垂釣去了。

蔣欣瑤樂得不看那張撲克臉,拉起冬梅就走。

四月的天,風微微有些大,田埂頭,小路旁無名的花開得正歡,空氣中混著陣陣泥土的清香,偶爾幾聲蟲鳴,讓人覺著生機勃勃。

佃戶們三三兩兩分佈在農田裡,幹活空隙間抬頭打量一下主僕二人。

來這個世界,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大自然,蔣欣瑤心情愉悅,覺得周身每個毛孔都舒張開來。

冬梅緊跟在小姐身後,她實在想不通,這地方有什麼可值得來的。坐半個時辰的馬車,路窄又不好走,顛得人頭直暈。不過看著小姐似乎舒心的樣子,也算值了。想到這裡,她的眼睛有些發酸。

中午,蔣福張羅了一桌新鮮的農家菜,剛割的韭菜,才釣上的鯽魚,味道好的讓蔣欣瑤多吃了一碗飯。若不是冬梅在邊上輕輕扯了下袖子,她打算再添一碗。

小孩的身體到底禁不起多久的運動。吃完飯,欣瑤困得睜不開眼睛。蔣福早就讓人收拾了乾淨的卧房,被褥,讓冬梅侍候小姐午睡。

這一覺足足睡了大半個時辰。漱洗過後,蔣欣瑤估算下時間,也差不多要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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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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