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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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黃梅頭,四十五日無日頭。

持續了七八天的連綿陰雨,叫整個閔家大宅都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黏膩中。

閔芳菲放下手中的針線,空出一隻手揉著酸澀的眼睛,閉目沉默了片刻,耳畔傳來雨打芭蕉滴答滴答的美妙聲音。

她起身來至窗前,由內輕輕推開窗扉,夾雜著濕氣的春風瞬間打在閔芳菲嬌嫩的面頰上。

院子中種植著大簇大簇的芭蕉樹,鮮綠色的葉子經過梅雨的洗禮,顯得更加耀眼,讓人看了不覺賞心悅目。

「姑娘,大太太打發了寶蓮來給姑娘送果子,人就在門外候著。」

閔芳菲的大丫鬟文鳶邁著輕巧的步子進了屋,見自家姑娘站在窗口,榻上還放了針線笸籮,她不禁把眉頭一皺:「姑娘的嗓子才好些,大夫只叫您安心調養,連大太太都不叫你做這些針線活兒,姑娘怎麼不趁機多休息休息?」

閔芳菲手掌相疊,輕輕搓了搓,掌心傳來微微的熱氣,叫她冰冷的心瞬間得到溫暖。

「快請寶蓮進來。」

文鳶原本還想再規勸幾句,可見自家姑娘這樣講,也只好把滿心的肺腑之言都吞了回去。

不多時,外面進來個十五六歲的丫鬟,容長臉兒,穿著雀金絲的花邊兒單襖,下面一條紅色石榴裙,每每走路時,髮髻間的銀釵穗子就叮噹清脆作響。

寶蓮長著一張討喜的笑臉,還沒等開口說話,這笑意就已經傳遞了出來。她見了閔芳菲忙欠身:「給四姑娘請安。」

閔芳菲連忙叫文鳶扶起她,口中含笑:「你平日可不做這等跑腿的差事,今兒是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她一面招呼寶蓮坐,一面吩咐外面的小丫頭雙兒進來斟茶。

寶蓮忙擺手:「哪裡有功夫吃茶呢?待下次得了閑來看姑娘時再用吧!」

寶蓮把帶來的食盒打開與閔芳菲瞧:「這是莊子上剛剛孝敬進來的幾樣鮮果,大太太叫人送來給四姑娘。我正要來和姑娘道謝,所以搶下了這個差事。」

四個精緻的甜白瓷小果盤,其中最誘人的當屬中間那盤鮮紅的草莓。

雖然只裝了七八個,卻個個都有嬰兒拳頭那麼大,偏還遍體通紅,惹人饞的緊。

文鳶歡喜的連忙接過果碟,出去另尋盛裝的器皿,預備騰出這些甜白瓷盤子好送回大太太處。

一時間,屋中只剩下了寶蓮和閔芳菲。

「多謝四姑娘給的那個方子,按照姑娘說過的,擰了芭蕉汁子煎藥,果然沒用幾次,我弟弟的牙便消腫了。」寶蓮是閔家的家生子,她老子娘去的早,只留下一個弟弟,跟著祖父母過活。

寶蓮把弟弟看的比自己的命還重,小孩子不知哪裡來的火氣,前不久得了腮腫痛,半面臉腫的像個大饅頭,連水也喝不下去。

小孩子疼的哇哇哭,寶蓮的祖父祖母就剩下這麼一條命根子,也是急得團團轉。沒有辦法,只好託人進來求寶蓮。

那日閔芳菲剛巧去大太太那裡請安,知道了寶蓮的難處,回去便悄悄命人將自己院中的芭蕉根拔了些許,又叫人口述了治病的方子。

還別說,這土法子著實有成效。

寶蓮心中感激,所以才借著送東西的幌子來寫閔芳菲。

寶蓮的目光落在針線笸籮上,裡面是雙沒做完的繡鞋面兒。看顏色不是年輕女孩兒的款式,料子又是精細,是妝花緞,雖然只巴掌大小,可價值不菲。

這樣好的東西一向只有正經的主子們才有,四姑娘身為閔家不得寵的庶出女兒。。。。。。

想要得到這麼一塊料子,即便只是做鞋面兒,卻也不容易。

閔芳菲見寶蓮的目光有意無意在笸籮上打轉兒,便笑道:「年下的時候,大姐姐讓我幫她綉塊新帕子,這些妝花緞都是她送我的。」

寶蓮十分尷尬,忙掩飾:「大姑娘出手素來闊綽,聽說這次老太太過壽,大姑娘預備送一尊金佛呢!要說這也是大姑娘的孝心,她把從小到大積攢下來的金錁子都拿出去叫人熔了,鑄成七寸來高的金佛,請的是揚州城有名的大師傅雕刻,連大太太聽說這件事都誇大姑娘純善。」

閔芳菲笑容依舊:「理應如此,要不然,怎麼這些姊妹里,老太太最喜歡大姐姐!若論這份誠心,誰也不及大姐姐細膩。」

寶蓮遲疑片刻,低聲道:「聽說。。。。。。二姑娘也預備做針線送老太太祝壽。只是不知做的是什麼。二姑娘那脾氣,四姑娘是知道的,咱們犯不著和她搶風頭,若來得及,我勸姑娘不如另尋個壽禮。」

閔芳菲一怔。

閔家的大姑娘芳華是大太太嫡出的女兒,雖然是嫡女,但對幾個姊妹也都和和氣氣,面子上過得去。二姑娘芳蕤是二老爺的庶出女兒,今年十五,也沒定下人家,脾氣張揚不敢叫人恭維。

三姑娘芳苓過去跟著她父親,就是閔家三老爺在任上,去年不知因為什麼,閔三爺忽然打發人送了女兒回富春老宅,不說緣由,將人往老太太面前一丟,再也不管不顧。

閔三爺不是老太太的親生兒子,老太太待閔芳苓也就不溫不火,淡淡的。

而她,閔芳菲。。。。。。

雖然和二姑娘一樣是庶出,可她的姨娘不得寵,只是大老爺的一個備受冷落的小妾,在閔家地位低微。

寶蓮是一番好意,萬一二姑娘送的壽禮也是繡鞋,兩個人撞上,四姑娘肯定討不到好處。

閔芳菲看著笸籮里綉了一半的鞋面,心中輕輕一嘆,「可惜了大姐姐送的這好緞子。」

寶蓮暗暗鬆了一口氣。

見時辰不早,寶蓮起身告辭。

待她走後,芳菲在窗前靜坐了片刻,文鳶就在不遠處伺候,見自家姑娘始終靜默,她也不敢吭聲打攪。

好容易外院院子里傳來了小丫頭嬉笑的聲音,算是打破了屋中的寧靜。

「我記得,你和二姐姐房裡的文秀十分要好?」

文鳶忙道:「文秀是我姨媽家的表姐,我們倆同年同月進的府伺候。」

「既然這樣,你悄悄去打聽打聽,二姐姐今年給老太太準備了什麼壽禮?」

文鳶不敢遲疑,出了院門就往閔芳蕤的紫竹院去。

到晚飯前,才見文鳶回來。

文鳶一見芳菲便連連解釋:「二姑娘那裡的小丫頭手腳不幹凈,偷了二姑娘的耳墜子,被人拿了個正著。二姑娘叫婆子們捆了那小丫頭在院中,我去的時候正打的皮開肉綻。奴婢想著這種事不好看,便在紫竹院外面逛了會兒,待裡面沒了動靜,才偷偷去尋了文秀。」

閔芳菲不料想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那小丫頭現在如何?」

文鳶長嘆口氣:「還能怎麼樣!姑娘又不是不知道,紫竹院里的那些婆子們野蠻的很,從來都是下死手。」

閔芳菲想起去年的秋天,文鳶幾個丫頭瞧花圃中各色菊花開的嬌艷,便想著採擷些來裝飾屋子,誰想叫閔芳蕤身邊的婆子瞧見,不依不饒的嚷嚷,說二姑娘早預備請人賞花,不準任何人動這些花卉。

文鳶一開始還和和氣氣的解釋,誰想越和氣,那些婆子越是刁蠻無禮,甚至直接動了手。

文鳶手背上被抓出一條三寸長的血印子。

足足養了一個冬天,到現在還留著深淺不一的疤痕印記。

閔芳菲的目光落在文鳶細嫩的手背上。

文鳶下意識捂了,等恍悟過來,忙輕笑道:「姑娘不用在意我這個,早就不疼了。」

「終究是我這個做姑娘的沒本事,護不住你們。」

「姑娘怎麼說這種話!要奴婢說,閔家這些姑娘里,脾氣最好的就是您。文秀還悄悄和我抱怨,她是一日也不想在二姑娘那裡伺候了。」

文鳶想起表姐的訴苦,心裡也跟著難過:「可是又有什麼法子呢?除非二姑娘嫁人,放了文秀出去自行聘嫁。哦,對了。。。。。。姑娘叫我打聽的事兒,我問清楚了。」

文鳶記起正經事,忙附在閔芳菲耳邊:「二姑娘聽說大姑娘打了尊金佛,氣的不行。非要爭這個高低,所以求了雙姨娘拿出金子,一定要造個比大姑娘更好的佛像來。」

文鳶說到這兒,不禁嗤笑:「姑娘,您說,這二姑娘莫不是瘋了?她怎麼就敢和大姑娘爭寵呢?」

閔芳菲想到近些日子來的傳聞。

宮中又到了三年大選之際,閔家是富春數一數二的人家。

太祖時候出過一位昭儀,地位僅在四妃之下。

時至今日,富春的百姓說起閔家,還是免不了要提及當年的昭儀省親是何等壯觀。

閔昭儀早已作古,可閔家每逢大選時必要送女兒去選秀。

可惜。。。。。。

不知是閔家的女兒不爭氣,還是歷代君王礙於政治目的,閔家的小姐們都只有落選的下場。

據閔芳菲聽說,今年格外不同。

因為閔家大老爺,也就是閔芳菲的父親閔朝宗,有望出任戶部侍郎。

這樣一來,閔家出個妃子,也就順理成章,合情合理了。

可緊隨其後而來的問題是,閔家四位小姐,兩嫡兩庶,送哪一位入宮更穩妥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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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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