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夏,遊走桂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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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閔芳菲眼中,不管是嫡出的閔芳華掙下這個臉面,還是嬌蠻霸道的庶女閔芳蕤拔得頭籌,這些都沒什麼要緊。
她從無心和她們爭,自然不願意攪進這潭深水中。
文鳶見閔芳菲沉默不語,便試著勸說道:「姑娘不必多心,既然咱們問清了,二姑娘並不是送繡鞋,咱們也不算重了她的禮,寶蓮的話自然不用在放在心上。」
閔芳菲徐徐搖頭:「不對,我聽寶蓮的語氣。。。。。。話中分明有話。」
她將綉筐里未完工的鞋面用白綢綾子裹住,開了衣箱隨便往裡一塞。
文鳶一看便急了:「姑娘,若再換壽禮,時間上可來不及呢!」
老夫人的壽辰近在咫尺,文鳶焉能不急?
可芳菲像是沒聽見一樣,就瞧她理了理裙角:「走,咱們去瞧瞧三姐姐在做什麼!」
單說寶蓮送了各色鮮果,從閔芳菲的院子里出來后,徑直回了大太太的正院。
大太太雖然住在正院,可每日休息只在西邊的一間暖閣里。彼時,寶蓮一跨上台階,就看見大太太的心腹孔媽媽。
「幾日沒見媽媽,今兒怎麼好興緻進來逛逛?」
寶蓮忙躬身示好。
這位孔媽媽可不一般,奶大了大太太,雖然不是閔家的家生子,但因為大太太這一層關係,連老太太的心腹們見了她,都要恭恭敬敬的見禮。
寶蓮不過是大太太身邊一個得用的人,和孔媽媽完全不能匹敵。
去年上元節,孔媽媽在園子里,不小心摔了一跤。大太太體恤她,准她兒子接了她出去,在外面享福,不過偶爾進院子來走動請安。
別看孔媽媽在大太太面前吃的開,可背地裡,這些丫鬟們沒有不盼著她早早出去的。
哪個丫頭不想掌權?偏偏有孔媽媽在的時候,事事都強壓著她們一頭。
寶蓮下意識中就冒出了不明的擔心。
別是這老貨又仗著主子又準備回頤心堂吧?
就瞧孔媽媽笑呵呵沖她露出滿口白牙:「勞寶蓮姑娘惦記。這不。。。。。。太太新賞了我好些絲絹,我可不就忙顛顛進來請安了?」
寶蓮知道那些絲絹,是前不久旬陽知府夫人送來的。
除去幾位姑娘得些新鮮顏色做件夏衫,餘下也就是孔媽媽和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雅琴和墨棋得了兩塊。
寶蓮等心裡免不了泛酸,此時又聽孔媽媽這樣講,臉上的笑意就有些兜不住了。
「媽媽改日進來,一定到我那屋子裡坐坐。太太賞了我些好茶,我都留著預備孝敬媽媽呢!」
寶蓮雖然笑著,但笑意並未達到眼底:「哎呦,我這就不拉著您老說話兒了。太太還等著我去回消息呢!」
孔媽媽忙嚴肅起來,更借勢輕推了寶蓮一把:「別惦記著我,快進去,回稟正事兒才要緊。」
寶蓮健步如飛,眨眼間,人就消失在了竹簾之後。
孔媽媽在台階上凝視那門帘子許久,忽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低沉的聲音輕輕從兩片薄薄的唇瓣中犀利的漂泊而出:「作死的小蹄子,看你們也有落難的一天。」
說完,扭著腰身緩緩下了台階。
寶蓮穿過外間屋,一徑進了暖閣內室。
室中燃著淡淡的菀香。
這種香出身豪門,二三年的功夫,才能得巴掌大的一塊兒,十分稀有。
大夫人屋子裡的香,多數都是番邦進獻進來的,價格更加昂貴,可與黃金媲美。
寶蓮不動聲色的深吸一口氣,將腳步故意放重了些:「太太!」
大太太李氏本在閉目養神,聽見門口處的動靜,遂緩緩抬起眼皮,漫不經心道:
「給四姑娘的果子都送去了?」
「回稟太太,奴婢親自交到了四姑娘手裡。四姑娘知道這是太太賞的,立即叫人打發了奴婢一把錢。」
大太太臉上稍露出些笑意,口氣變得柔和:「總算沒白疼那丫頭一場。」
寶蓮忙笑道:「都是太太教導有方。奴婢瞧著。。。。。。四姑娘年紀雖然不大,但比她那個親娘強過百倍!這不,我只稍微流露出了些意思,四姑娘就忙把做了一半的繡鞋收了。」
大太太長嘆一聲,目光中似有迷離,但沒過多久,她便恢復了往日了老成與淡然:
「去年金源縣令送了老爺一串十八子的檀香佛珠,你和雲雀找了出來,悄悄送去給四丫頭,就當她給老太太尋的壽禮。」
寶蓮心裡小小的驚訝。
那串十八子的佛珠她略有印象。
是上好的檀香木鍛造而成,每一顆都打磨的光滑圓潤,且有著綿密淡雅的檀香氣。
大太太自己時常用的那串佛珠是三年前大少爺從五台山求回來的。
外面的小廝們都說,大少爺孝心虔誠,三步一叩,抵達山頂的時候,額頭一片青腫。
那五台山的主持聽說出了閔家出了這樣一位孝子,十分欣賞,不但親自待客,還送了一串念珠。
這件事在富春也算是一件美談,每每有人在大太太面前提及此事,大太太都十分得意。
所以,金源縣令送的那串就束之高閣,一直沒派上用場。
寶蓮今日聽說大太太有意要拿出來送給四姑娘,不禁開口道:「太太。。。。。。您雖然疼四姑娘,可會不會搶了大姑娘的風頭?」
大太太冷冷一笑:「我只怕她風頭太盛!」
寶蓮聽這口氣,嚇得噤若寒蟬,不敢搭腔。
「都是老爺一味縱容著她,才養的她這般性情。」大太太不悅的皺著眉頭:「她不過是個女兒,就該事事矮著幾個哥哥一頭,偏要起什麼高調,要打尊金佛送老太太。我既不能數落她,也不好攔著。」
寶蓮猶豫片刻,低聲道:「奴婢聽說,為這事兒,二姑娘也鬧騰不甘心。」
大太太面色冷峻,不做評價,寶蓮便不敢再說話。
次日一早,芳菲繞著院子的牆根走了個大圈兒,直走的渾身發熱冒汗才罷。
文鳶早叫人抬來了熱水。
她親自服侍芳菲沐浴,看著姑娘白皙的脊背,文鳶不禁比照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她是四姑娘身邊的大丫頭,從沒吃過苦,穿戴用度只比姑娘們差一點兒。可什麼人生來就是做主子的,什麼人生來就是做奴婢的,從這一身肉皮子上就有了定奪。
文鳶滿心羨慕道:「姑娘的皮膚真白。像剝了殼兒的雞蛋似的。」
芳菲扭頭笑罵道:「壞心眼的丫頭,這是變著法兒的損人呢!」
文鳶也不害怕,反而笑嘻嘻起來:「我巴不得像姑娘這般好模樣,可惜奴婢的娘只生了這樣一副皮囊給奴婢。」
其實說起來,文鳶是個極秀美的丫頭,只可惜膚色略黑了些,失去幾分神采。
閔家這些大丫頭,就沒有生的差的。
老太太那裡,最有名兒的就是雅琴,再有大太太身邊的寶蓮,二太太的心腹瑞英,三太太的丫鬟雲杏。
這四個人站在一處,絲毫不遜色於《四美圖》里的昭君、飛燕,班姬、綠珠。閔家的小廝們都在私底下悄悄議論,說誰娶了這四位小姑奶奶中的任何一個,那都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只可惜。。。。。。
這四位美人兒眼高於頂,閔家的奴才們還輕易入不得她們的眼。
芳菲笑了笑:「可惜你沒聽說過,『空有皮囊,真性不知往那裡去了』,古來男子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女人何嘗不是這樣?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前面的話且不說,只說芳菲這最後兩句一出,文鳶幾乎聽人了迷。
她將這兩句話細細的品味一番,覺著更有無限韻味。
「姑娘往日念書,我也時常記著些,怎麼從沒聽說這樣的兩句?」文鳶痴痴道:「只可惜太悲傷了些。」
芳菲眼中滑過狡黠之色,並不解答文鳶的疑惑,只擦乾身子穿了衣裳。
不多時,外面送來早飯。
幾個小丫頭幫著布了菜,芳菲略略一瞧,見桌上擺了一隻蓮花盞,不禁笑道:「好久不見這道菜,怎麼今兒大廚房來了興緻,偏做了它?」
伺候布菜的丫鬟靖童跟著賠笑:
「早起去領早飯,見大廚房的宮媽媽剛好在給大姑娘做肉粉煮燕窩!奴婢想著姑娘上次說這味道好,便與宮媽媽要了一盅。」
芳菲點點頭,端了蓮花盞淺嘗了一口。
宮媽媽從七八歲進府當差,伺候過三代主子,在大廚房最有資歷,手藝也最嫻熟。
這道芬肉粉煮燕窩就是宮媽媽的拿手好菜。
用熟肉銼作成為極細的丸料,加綠豆粉、豆油、花椒等。再把燕窩泡洗撕碎,粘貼在肉丸外,丟在滾湯里走一遭。用清肉湯做汁,加甜酒,等用的時候就在上面撒些椒面、蔥花、香菰。。。。。。
吃起來不但嫩滑,而且肉香和燕窩的香氣早融合在一處,用一盞能叫人回味多日。
閔家的主子們每日吃什麼雖然都有定數,但若誰偶然想什麼,可以提前去大廚房要。
宮媽媽伺候主子們盡心竭力,加上閔家的女孩子們生來多尊貴,只要不是龍肝鳳膽,宮媽媽都有法子給你做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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