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沃野鎮的怒吼

天空無月，長弓天嘯趴在山石間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前方——沃野鎮。~~~~

從遠處看，沃野鎮無疑是一座出色的軍事要塞。巨大的條石壘成一座碉堡狀的城池，每一塊重達數噸。城牆延綿不絕，和通過肅州的長城遙相呼應。高大的烽火台讓晚上的火光百里可見。

沃野鎮是六鎮中位置最為靠西的軍事重鎮。六鎮從西向東分別為沃野、懷朔、武川、撫冥、柔玄和懷荒，加上後來設置的御夷鎮，與長城一起成為防禦北方游牧民族的強有力的屏障。六鎮就像是一條鎖鏈，將柔然鉗制在塞北。

當初鮮卑拓跋珪建立北魏，建都平城。塞外柔然強大，境內高車和山胡蠢蠢欲動，所以設置六鎮外御柔然﹐內製高車﹑山胡﹐拱衛京都。

六鎮不設州郡﹐以鎮﹑戍領民﹐號為鎮民。當初能都成為六鎮之兵的都是鮮卑拓跋部的貴族。外人很難進入這六座軍事重鎮。

可是，隨著孝文帝遷都洛陽﹐政治﹑經濟中心南移﹐北鎮失去軍事上的重要地位。加以進入中原的包括拓跋在內的各族貴族加速漢化及封建化﹐而北鎮仍然保持著鮮卑化傾向﹐鎮民被稱為「府戶」﹐屬於軍府﹐世襲為兵﹐不準遷移。

等到宣武帝駕崩后﹐太后胡崇華掌管朝政。北鎮鎮民中貧富差別加劇。軍鎮的統治者是主將﹑參僚和豪強﹐他們因不能進入洛陽上層階層，而對北魏政府不滿。被統治的廣大鎮民遭受主將﹑參僚和豪強的欺凌奴役﹐土地被剝奪﹐承擔著繁重的官﹑私力役﹐還被洛陽政府視為「北人」﹐受到歧視。

去年柔然發生飢荒，向朝廷請求援助遭到拒絕。其可汗阿納環率兵10萬入境剽掠，遭到尚書李崇的痛擊。鎧曹參軍於謹更是率領2000騎兵深入塞外三千里，大小十七戰，全勝而還。

剛剛受到柔然的剽掠，六鎮軍民正在打算好好過個新年，以沖涮過去一年的晦氣。沒想到的是，一場大雪讓草原上的牛羊凍死過半。懷荒鎮民要求鎮將於景打開糧倉賑災，沒想到於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對於於景來說，這幾座糧倉是絕對不能動的，它是抗擊柔然的生命線。沒有了糧食，也就沒有了對抗阿那環的資本。尚書李崇為什麼能夠毫不費力地擊敗阿那環？不僅僅因為朝廷兵力強大，李崇指揮有方。更重要的是，柔然剛剛經歷雪災，後勤物資匱乏，而朝廷則是軍用充足。要不然的話，阿那環豈會力主避戰，直奔塞外！

說起這個於景，還是鎧曹參軍於謹的叔叔。可惜他沒有自己這個侄兒的聰明才智，看不到當時的形式，他當場即被鎮民格殺。

而現在，沃野鎮將於祚已經率領大軍前去懷荒鎮壓，兵力空虛。正是起事的好時機。

長弓天嘯摸著手中的匕首，感覺著它身上的溫度。心中一陣興奮！

那把焚天火戟他還不能使用。當今中原仍然是外族的天下，一旦別人知道它是武悼天王的後代，那麼他將成為整個北方共同的敵人。南梁的蕭衍又怎麼樣，雖然同為漢人，也不會在意他的生死。

在亂世，實力就是一切。

六歲那年，他在少諸峰為了追殺一頭野狼，數次被逼向絕境。當時要不是他隨機應變，現在世界上已經沒有長弓天嘯這個人。

所以，他有理由自豪。

這個世上，只有一個長弓天嘯。

當他知道自己是武悼天王的子孫時，他的血都是滾當的。假如當時流血，他毫不懷疑自己的熱血能讓冷水沸騰。

他每年都要跟隨元敬業和方九天下山歷練。在山上的日子，他每天都要受到元敬業八個時辰的訓練。在別人眼中，這無疑是慘無人道的。可是方九天等人卻認為很正常。想要承擔別人不能承擔的責任，你必須比別人付出百倍的血汗。

夜風吹過，周圍的野草壓低著頭，彷彿在偷窺著天機。

忽然遠方的烽火台上出現一條火把，那條火把左右搖晃后突然熄滅。

四周一陣安靜，安靜到似乎周圍連蟈蟈的叫聲就沒有。眾人的心突然緊了起來。

風無炎、雪無涯、雷無聲、雨無去、電無魂和方九天都緊緊地握緊手中的武器。

「殺——」突然南方傳來一陣吶喊。

「殺——」北方同樣如此。

東方瑚方忽然湧出無數人頭。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兵強馬壯者自為之！」

他們知道，成敗得失在此一舉。寧願站著死，不願跪著生。

人群中有漢人，有匈奴人，有鮮卑人，有鐵勒人，還有高車、突厥人……，因為他們同樣受到了壓迫。

也許以前他們敵對過，仇視過，現在卻為了同一個目標共同奮鬥——推翻洛陽的朝廷，吃飽飯！

戰鬥持續了兩個時辰，他們佔領了沃野鎮。這次策劃可謂完美。

首先調虎離山，利用懷荒鎮將於景被殺，沃野鎮將於祚率軍支援而城內空虛之際，聯合太行山周圍各大勢力同時發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拿下沃野鎮。而策劃這起行動的就是匈奴人——破六韓拔陵！

沃野鎮的鎮兵密謀已久。除了被帶走的那一部分，留下來的骨幹分子竟然占整個沃野的十分之八。同時被帶走的鎮兵中，仍然有很大一部分是他們潛伏的人。只要時機成熟，他們就會響應沃野的呼喚，加入到舉義的行列！

沒有人會否認破六韓拔陵的氣魄，高大的鼻樑上，一雙眼睛虎視鷹揚。奪人的的氣勢讓周圍每一個人甘心臣服。

大廳內眾人整齊地站列兩旁，破六韓拔陵走進來，毫不猶豫地坐上了中間的虎皮大椅。破六韓明月則身穿戎裝，撅著小嘴，一副驕傲的模樣。她看向父親的眼神全是崇拜。在她心目中，父親就是全天下最厲害的大英雄。

左邊衛可孤一身白衣，眼神冰冷地可以讓別人瞬間凍僵。如果說破六韓拔陵是一個霸氣的王者，那麼衛可孤則全身充滿了神秘的氣息。沒有知道這個一身白衣的年輕人到底有多厲害，包括破六韓拔陵。他記得自己初次見到這個年青人的時候，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可以叫我『醉帥』，因為只有酒，才是我最為信任的東西！」

他喜歡別人稱他為醉帥，因為他認為自己天生就是一個帶兵的人。可惜，四歲的時候，家道中落，到現在他只能四處混飯吃。

這起完美的策劃與其說是他破六韓拔陵的完美出場，不如說是衛可孤的驚世才華的牛刀小試。要是沒有衛可孤，他實在不敢肯定自己有沒有膽量參與這起行動。

站在右邊的除了他的女兒破六韓明月，還有就是侄兒破六韓孔雀。孔雀的能力他了解，他甚至為這個侄兒自豪，在整個大魏，如此年紀輕輕而又能力如此出眾的又有幾人，他破六韓拔陵何其有幸，竟然同時擁有兩位。

「我破六韓拔陵替天舉義，承蒙各位不棄，推舉為盟主。當下形勢嚴峻，於祚回師在即，各鎮虎視眈眈，危不旋踵。即日起，傳檄天下，承天歸順者，保留爵位。抗逆大軍者，屠戮九族！下一步行動，進軍懷荒！」破六韓拔陵深沉的聲音里，有著不同一般的魔力。

周圍義軍齊聲道「進軍懷荒！進軍懷荒！」

長弓天嘯站在人群中，望著破六韓明月痴迷的神情。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我也要成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也許他對自己是武悼天王的子孫沒有什麼概念，眼前的破六韓拔陵卻給他提供了一個現實的模板。

不自覺間，他已經握緊了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