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我不後悔
亂地戈壁,黃沙漫天。
秦休攙著齊木往回走,上好的丹藥靈珍毫不吝嗇,為他療傷。旁邊站著的三人呆若木雞。
鼎鼎大名的丹聖誰不認識,這三人原本是碰巧遇上,想結交高人,以護其採藥唯有順道同行,誰知相處一月有餘那人還是不冷不熱,而今看來是完全沒把幾人放在眼裡。
尋了塊隱蔽之處,有人掩護,齊木總算恢復巔峰,氣血滿溢,仙脈境的實力一覽無遺,頓時那三人收斂了氣焰,不敢造次。
百般巴結的丹聖並不待見他們,待那青年痊癒后,秦休順手給了每人一瓶天級丹藥委婉地下了逐客令,那三人欣喜若狂,識趣地離開了。
秦休轉過身面對著齊木,盯著他的眉心,直皺眉。
齊木血脈之力完全覺醒,黑髮長至腳踝,血眸魔紋,十指凌厲……就現在這樣子,十足的純血魔族扮相,再怎樣也瞞不過秦休。
於是,沒等他問出口,齊木心一涼,很乾脆地老實交代了。
從他自齊國死裡逃生后發生的一切,包括玄天內殿的境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其間頭垂下,也不想去看秦休的眼睛。玄天殿與魔族勢不兩立,一休哥不喜魔族也是理所當然。
聽到仙族聖姚將與魔尊成婚,秦休眼睛閃了下。
說完后,一陣沉默。
齊木道:「你說尊上會不會殺了我?」
半晌,秦休輕嘆出聲,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早就跟你說過喜歡魔尊會很辛苦,可你偏不聽,否則也不會煩惱這些。無論魔氣能不能隱藏,既然那兩位太上長老已經知曉,你的魔族身份暴露,回去只怕凶多吉少,還是別回去了。」
這說法和他擔憂的完全不在一條線上。
齊木一愣:「一休哥你……我不是仙族,就算我是魔族,你怎麼還在為我著想!」
「我待你如何,和你是不是魔族沒有關係。」秦休敲了敲他的頭,一臉無奈,「我該慶幸還好在尊上之前碰到了你,不然這些事我一無所知,回去后發現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要怎麼才能原諒自己。」
「魔族生而高貴,天賦異稟,有什麼不好。最難捱的日子都過來了,就連再無法覆滅的古國你也戰勝了,小木,無論是誰,也不能讓你看輕自己。」
齊木喃喃道:「若是尊上也這樣想,該多好。」
尊上憎惡魔族,全魔域人盡皆知,仙族到魔族間的落差,再加上尊上的喜好,很難想象齊木是以怎樣的心情踹踹度日。誰能想象地府府主凶名在外,在情愛上出乎意料地青澀懵懂,結果全毀在魔尊身上了。
秦休只是想想便覺得心疼,他不止一次看到齊木為了尊上往死胡同里鑽,哪怕撞了南牆頭破血流也不肯回頭,而今想想還不如當年越王府來歷不明的那位,雖然眼睛看不見,至少還知道寵著他。
想到這裡,秦休忍不住脫口而出。
「魔尊不要你,我要。」
齊木怔怔地看著他,眼眶發熱,道:「好啊,我乾脆跟著你好了,以後給你當葯童,天天為你採藥,纏到你嫌煩為止。」
他不是無處可去,就算不回魔域,也還有秦休。
後者煉藥向來親力親為,以前煉丹房也只有齊木能進。後來似乎也一樣。
「府主做我的葯童,榮幸之至。」秦休默了下,若真是這樣就好了。
齊木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氣,他神態自若恢復如初。張開雙臂熊抱了秦休一下。
「一休哥,有你這麼說,我就安心了。」
齊木腿骨折斷暫時使不上力,秦休背著他出去。蒼茫天底下,一片荒蕪,卻也安靜閑適。齊木還是想去找聖姚,卻也不想秦休犯險,若是尋不到那就跟秦休回去算了。
半晌,聲音從背後傳來,秦休渾身僵硬。
「一休哥你是不是有心事瞞著我?之前百朝大會最後一戰前,你曾說等我回來就告訴我的事,究竟是什麼?」
「是嗎……我忘了。」秦休心狠狠一縮。那時他下定決心表明心意,誰知偏偏是那一戰,到最後慘遭流放整整三年杳無音訊。齊木被無數教主級大能圍殺,險些身死,簡直成了他三年來的噩夢,究竟怎麼熬過來的,不願再有第二次。
是的,他不該求些什麼,現在那樣就好,只要齊木活著就好。
「那你呢,你也說要告訴我的是什麼?」
「我是想告訴你,說了你別驚訝……其實淵落,那個被我救回來的瞎子,還在越王府小住過一段時間,他就是尊上。」
「你開什麼玩笑!」秦休驀然一頓。
「尊上的名字就是淵落,你還不知道吧!我一開始沒認出來,之所以看他不順眼,也是因為那個名字,本來都想通了要重新開始,那貨叫什麼不好偏偏叫淵落!後來總覺得不對勁,蠢事又做了不少……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事出有因,所以……」齊木越說越覺得不好意思。
秦休倒吸一口涼氣,回想起昔日種種,猶如當頭棒喝。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怎麼不早說!」
齊木道:「一休哥你別生氣,有些事雖然你沒說,但我心裡都很清楚,所以我覺得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
「什麼對不起?」
齊木道:「你明明喜歡尊上,卻還對我這麼好,有時候想想,我真沒良心。」
秦休如遭雷擊,腳步一頓差點摔倒。
「我的確崇敬尊上,這跟喜歡不是……」
齊木輕嘆,沉聲道:「一休哥你別自欺欺人了,其實我都明白。」
秦休臉色青白交替,火了,直接鬆了手:「你什麼都不明白!誰說我喜歡的是尊上!你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齊木從後背上摔下,下巴磕在岩石上生疼。還吃驚秦休怎麼會有這麼大反應。
「那你喜歡誰?」
「我誰都不喜歡。」秦休臉都黑了,轉過身正對著琥珀色的雙眼,看上去何其無辜,頓時一口氣堵得慌,又咽了回去。
秦休平靜了些,看著齊木,無力地彎起唇角。
「只是……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而已。」
不是尊上絕不像作假,聽到這句齊木原本放下的心陡然懸了。
頓時不悅到極點。
「誰這麼沒眼光,竟然看不上堂堂丹聖大師!是誰,別讓我知道,否則真想暴打一頓出氣!」
齊木冷笑道:「不要你是那人的損失,一休哥你別灰心,放眼整個仙元多得是人族,找個比他更好的輕而易舉。」
「……改不了了。」秦休看著他,緩緩道。
齊木還一臉憤憤然,除了尊上還有誰值得秦休單相思,連他都有些嫉妒了。
「別說了,再說下去就這樣抱著你走。」說著秦休一手攬過脖頸,一手伸至腿彎處,把人打橫抱起來。齊木趕緊擺手喊別,死活不讓。
秦休看著他的臉,頓了下。突然轉過身,背向他。
「算了,我還是背你吧。」
齊木正要起身,突然餘光晃過一道白衣身影。
炙熱的戈壁,飛沙走礫,滾燙的熱浪扭曲了視線。
「那是!」他猛地側身,越過沙堆起的重重森白骸骨,有個白衣女子正飛掠而過,明顯身負重傷,白衣染血,氣息不穩,速度忽快忽慢。
「是她,果然在這裡!我去看看!」
聖姚的身影一閃而過,齊木幾乎是下意識暴掠而出,追上前去。身形掠過骸骨便一下子沒影了。
秦休緊跟其後,卻撞上一堵無形牆壁,擋住了前路。
陷阱!他臉色大變,緊緊盯著青年先前消失的方位。
齊木,你的理智呢,判斷力呢,如今為了尊上,什麼都沒有了嗎?
果然不假,如今輪番打擊,只差最後一根弦,若再不趕緊懸崖勒馬,秦休真怕這人會像魔將那樣徹底成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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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處空間陣眼,緊隨其後竟是橫渡了數十萬里疆域,齊木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並非魔域,也不是修真界。
他身法如電,翻身向前,擋在了聖姚面前。漫天神火席捲而出,形成大環,團團包圍,更將下方叢林焚燒成灰。
但見齊木追來,仙族平和自若的面上有剎那的慌亂。轉瞬恢復如初。
「沒想到你竟然能追來。」
齊木一身殺氣,毫不遮掩:「看來你在魔族的威望也不怎麼高,竟然讓你一個人四處亂走,就不怕深陷殺陣,不小心被人屠殺了么?」
聖姚在上古前曾是仙脈境被封至今,然仙族覆滅信仰不復,她修為大跌,如今不過極境巔峰,況且身負重傷,若無幫手,根本不是齊木的對手。
原本極境與仙脈境堪稱天壤之別,但這女人之前竟能讓他失神,就那一剎那足以殺他百次。這點到讓齊木有幾分忌憚。
聖姚道:「我可沒說只有一個人,你孤身前來……」
「這次我不會和你廢話,你的每一句話無非是拖延時間。」
齊木打斷她的話,以天地神火構建秩序鎖鏈,將之四肢鎖住,並指如刀橫劈而下,鮮血飛灑。
猙獰的傷口橫亘在胸前,自右肩斜下,焦糊氣混著血腥氣息刺鼻,聖姚臉色慘白,身體搖搖欲墜,咳出鮮血,撕裂靈魂般的疼痛讓她慘叫出聲,再不復淡定。
「你不能殺我,我是最後的仙族!如果我死了,一族信仰反噬會讓仙尊身心俱損,而你將一輩子求而不得!」
又是一刀橫劈而下,削斷了肩胛骨。
凄厲的叫聲刺耳。
齊木置若罔聞,他眸光森冷,是鮮艷的血紅色。
聖姚嗓音沙啞,模糊不清:「我是魔尊之妻,將是仙后!仙尊的棋盤裡重要的一環便是我,你想打亂全局成全魔皇,讓尊上功虧一簣么!」
「你是魔皇一夥的,你說的話我不會信半句,或許你並沒有你想的那麼重要。你死了,也無關緊要。」齊木面無表情,一刀砍斷了她的右臂。旋即欺身而上,手臂被騰騰烈焰包裹,宛如巨刃魔刀,摧枯拉朽般要將之碾成血塊,不留活路。
仙族染血的美眸中映著襲殺而至的火刃,她絕美的面容越發猙獰,傾盡所有氣力,嘶吼出聲。
「你會後悔的!是你毀了一切,你毀了仙尊!你等的下場將比我凄慘萬倍!……」
赤紅的火焰烈刃從上劈下,橫斷山丘,轟隆巨響聲震天動地,猩紅火舌將一切淹沒。
染血白袍鼓動,如仙人般聖潔的面容上,有淚滴滑落。
恐怖烈焰肆掠四面八方,凜冽雷光撕裂蒼穹襲向地面,頓時千瘡百孔,焦黑一片。
雷霆轟鳴聲中,凄絕的厲吼被吞噬,狂風呼嘯,像有人傾盡全力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