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出事
第123章出事
出關之後，只是悶在宮中也無聊，我如今眼睛不濟，自然不能四下走動尋寶，遂而打算收拾收拾，出去隨意地逛逛。
夜尋同樣是大閑人一枚，兜兜轉轉便碰到了一塊兒，一齊走了一遭碧海天之涯。
到那之後，小青蟲非但沒有表現出半點的地主之誼，反而一尾巴碎了萬里冰封的蓮海，咬牙切齒地叫我們快滾。
我在滿天碎屑冰碴兒之中，呵著白氣笑得直抖：「我不碰你那寶貝瓊華仙子就是，紅個什麼眼，我只是來見見故人而已。」
小青蟲非不信，他對夜尋很是有怨念，因為我從前採蓮，除了給千溯，便是給他了。再後來，才給了折清一朵。有一回還是夜尋同著我一起來的，我仗著夜尋在，實打實地將小青蟲胖揍了一頓。而那個時候夜尋款款踏著滔天的浪頭，施施然落在了瓊華島上，驚起面紅心跳的嘩然一片。
那是瓊華蓮大豐收的一年，足足七朵，可容我七年跑七趟了。
由此可見，顏盛也是實力的一種。
可也因此，他將小青蟲得罪透了。
如今瓊華島上堆砌厚厚的白雪，因為並無人至，絨松的雪地上連個腳印都沒有，乾淨而漂亮。
那些個小仙如今都暫眠去了，小青蟲呼哧哧地化作人形跟在我們後面上岸，嘀嘀咕咕道：「你若是再敢騙我，我就咬死你。」
我摩挲著發冷的手，呵著白氣哈哈笑著沒多往心裡去，隨即便聽得夜尋的聲音風輕雲淡道：「你咬一口試試？」
我一怔，心中暗想：得了，今年小青蟲又得暴一回脾氣了。
然而出乎意料，小青蟲嘴一抿，沒有吱聲。
我覺著他這暴脾氣還是挑人、挑實力的吧？
一行人在雪地里生了火，幾個睡眼惺忪的小仙開開心心地上來招呼，一撥又一撥的。
如此流程倒像是凡間過年旁人到自家來串門，都是說上兩句，又笑嘻嘻地離開了，畢竟如今是他們閉關暫眠的時候。
小青蟲一直坐在旁邊，見我的確沒有對那些可愛小仙伸出魔爪的模樣，終是走了。
我沒等到瓊華，就撐著頭想是不是我上次說的話太重了，她也不想來見我了。
面前的火光陡然跳躍一下，是夜尋隨手丟了塊柴木進去。
「你不是道四海八荒之內唯有我這麼一號摯友，如今你四下串門拜訪，無故冒出來的故人老友，是個怎麼一回事？」
我從須臾袋中拿出來個小蛇妖送我的果子，張嘴咔嚓咬了口，嚼了嚼道：「想必是人老了，不若從前目中無人，覺著人情這個東西才最暖人，才想著要彌補一下。」
夜尋望了我半晌，淡淡的眸光落定在我的果子上。
我默了默，再從須臾袋中掏了掏，肉痛地遞上去一個果子。
神啊，小蛇妖攏共才給了我兩枚果子的。
夜尋一派自若淡然地接了：「哦？倒真是難得。」
我捧著果子，訕訕笑。
月夜西沉，蓮海之上除卻給小青蟲攪得浮冰點點之外，靠近瓊華島的海岸卻依舊是牢牢冰封著的，上頭蓋了一層厚厚的新雪，素潔而蓬鬆。
面前的火堆滲著洋洋的暖意，我將果子啃完，倚著背後的岩石，悠悠地打著盹。
雲邊明月，周遭好似升騰起來一層薄薄的霧，似煙似紗，叫那月光也朦朧模糊了些。
柴木在火中燒出嗶嗶啵啵的聲響，盪開在寂靜的夜中，無端叫人覺著安逸。
今晚的計劃是瓊華境裡頭休息的，可是瓊華她們都閉關了，我同夜尋只得在外面將就。
睡了一會兒，身子有點泛冷，我稍稍地往岩石上靠了靠。
雪地上隨即傳來輕微的嘎吱聲，漸漸臨近。我下意識地回頭，模模糊糊可以看到夜尋蹲在我身邊，展開外衣蓋在我身上，低垂的睫羽上承載著晶瑩的雪花。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轉過來直直地瞅著他，將外衣給我蓋好之後，墨瞳之中含蘊星河，在那散漫著細小飛雪的幽白月光之下，朝我淺淺一笑。
彼其之子，美無度。
我抬頭，瞅著他久久靜默之後，小聲道：「夜尋，你不要勾引我。」
夜尋動作靜了靜，唇角牽扯了一下，沉吟半晌：「你是凍傻了嗎？」
好似一盆涼水從頭到腳，我猛地從一種被深度迷惑的奇妙狀態中清醒了過來。瞅著夜尋似笑非笑，古怪的眼神，更是訕訕得厲害。
兩手迅速地往上一抬，捂住眼，蜷著身子側倒到一邊，避開他的視線：「嗯，眼睛疼，哎哎喲，好疼。」
就在我心若死灰、都快要鑽進石頭縫的時候，夜尋在我背後，慢條斯理地拿手指戳了戳我的脊梁骨。
感知到那指尖的停留，我整個身子一顫，陡然僵硬下來，周遭霎時萬籟俱靜。
良久，夜尋頗驚疑地輕咦了一聲，緩緩道：「就不疼了？」
「……」
我內心有個小人掩著面凄涼地哭了……
回到離鏡宮，高居殿堂的不再是千溯，而是一臉悲痛的曦玥。問之，答千溯如今正在新世煉化渴靈香木，此次成功之後，心魔徹底根除，他也就不用再三天兩天地閉關了。
我很高興，但是曦玥很沉痛。因為他剛剛做完新世的苦工，還沒撈著半點好處，又被騙著暫且掌管魔族。因為不久我也需得進修，天劫快到了嘛。
如此境況，簡直有點惹人憐愛了，我笑著笑著，看他手中掌了一卷畫，終於添了些喜色在把玩。
我有些好奇，便湊過去看了。他眸中熠熠生輝地抬頭望著我，語帶期盼道：「咱們這離鏡宮實在是太安靜了，除了你同千溯，還有你那些個花枝招展的面首和冷麵無趣的侍從們，一點生氣都沒有。咱們不若辦個超大的宴會，將四海八荒的仙魔妖鬼統統請來熱鬧熱鬧？」
我沉吟一陣：「曦玥，你是不是一個人寂寞瘋了？」
他格外實誠地點點頭：「我活著，就這麼點愛好了。」
我再沉吟：「你確定千溯之後不會把你怎麼著？」
「吾乃不死鳳凰。」
我望了一回天：「我會去別的地方閉關的，你好自為之。」
曦玥的動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很多，而且，他的人脈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寬廣很多，仙魔妖鬼四界都有他的好兄弟。
我遠遠看著那熱火朝天的西殿，心裡頭很是羨慕且難過，羨慕他朋友多，難過於我的朋友只有一個，還格外冷清。
我寥寥地在屋頂上坐著，切切將西殿望著的時候，一道傳音鑽入我的耳中：「尊上若是願意賞光，便來隨吾等熱鬧一番如何？」
我一聽，精神陡然抖擻，估摸兩聲連著的「好哇好哇」都沒有傳到，自己身影就一晃到了西殿。
曦玥見我身影浮現，很義氣地拍了拍他身邊的主座，朝我鉤了鉤手：「過來。」
我歡天喜地地就打算過去，著眼便掃到夜尋就在曦玥身側隔著一個空位的主座上，有些沒精打采地支著頭，自斟自飲，都頗有幾分倦意了。
我心中湧上些許複雜的情緒。先是想著，他分明是我的好友，怎麼能隨隨便便答應參加曦玥好友宴會？後來又想，我也來了，我若是怪他，那豈不是雙重標準了？
可我心裡還是微微地不好過著的，一聲不吭地在主位上坐了。
剛落座沒有多久，一副意氣風發，實則估摸都已經不省人事的曦玥站起身，走到我身側便將我推了推：「過去點兒。」
我心說這可是我位置，你幹嗎跟我搶。但在座的都是曦玥的朋友，我還是一團和氣來求朋友的，總不好立刻得罪這宴會的核心人物，於是服軟地哦了兩聲，就往旁邊挪了挪。
曦玥貼著我坐下了，跟沒骨頭似的歪頭慵懶靠在我的肩上，懶懶道：「又有個新客到了，沒備好這麼多位置，咱就擠擠。」
我又連連哦了兩聲，心中羨慕更甚。
我萬沒有想到，來的這個新客，就是我數年不見的夫君，折清。
我起初並沒有看見他，因為殿門口總是有舞姬抑或是醉了酒的人們在那兒晃晃悠悠，適得正有一個曼妙的佳人上前來與靠在我身上的曦玥搭話。我傻愣愣地將他們倆看著，滿心熱誠地插在中間，也偶爾說上兩句。
那佳人拿斜眼瞪了我幾次，還頗為貼心地建議我道：「尊上若是覺著這裡擠，不妨同我換個位置。」
我因為那佳人終於跟我說上了一句話，開心極了：「沒事沒事，這點擠我還是受得住的。」
彼時夜尋整好閑暇地側過頭望著這邊，聽得我這話倏爾笑了，笑得我整個背都是僵硬的，也不曉得他笑的是個什麼。
三人說到興頭上，曦玥忽而音調一轉，朝著門口懶懶道：「折清神君賞光，來來，這邊坐。」
他修長的指一轉，正是落在他自己方才的位置上。
而我這個位置才是真正的主席位，離之一步遠。
我想我的臉色當即就變得很難看，不然曦玥也不會自覺地癱到一邊去了，低聲同我解釋道：「天地良心，我起初指的新客另有其人。」
他這麼一說，我倒是立刻反應過來，自己的反應十分沒有必要。左右折清也不在意我同誰坐在一起，是否姿態親昵，他只想要我命來著的。
想到這兒我就放開了，勤勤懇懇地繼而發展一下自己的人脈。
整個西殿充斥著一種喧囂，我的人脈挑的都是女子，可女子們都太有個性，她們更喜歡結交男子，比如我身邊的夜尋。
夜尋保持高嶺之花之態招蜂引蝶了大半個場子，終於不堪其煩地走人了，有些女子總是格外生猛的。而折清到宴會上除了同曦玥外就沒怎麼說過話，後半夜的時候又自己離開了。
我看到他月白的身影消失在時聚時散花枝招展的舞姬之後，心底依舊泛起一陣難過。
在熱鬧的人群中更是如此，就好比闔家團圓的時候，人家家中都是和和睦睦的，而自家寂寥空靜，夫君奪門而去只留一個冷清的背影。
我甚至開始懷念以前彼此裝裝樣子的時光，但其實，我自己都不想再粉飾平和下去。不然，我定是會對他道歉的。
畢竟，我年長於他。
不曉何時，連想要和好的念頭都沒有了。
多年單方面的祈求，換不得一點點回應，我大概也會覺著挫敗吧。
我的心情轉瞬低落了許多，兼之酒本就與我眼中的傷有一定的衝突作用，於是到了後半夜喝得差不多的時候，眼前的霧蒙蒙也漸漸化作團團的黑暗。
這都是暫時的，曾經有過類似情況，不會影響什麼，所以我也沒怎麼在意。只是話少了許多，一腳將曦玥踹回他自己席位上，然後扶著桌角，就想趴一會兒。
耳中嗡嗡作響，忽又聞殿門處一陣輕嘩，夾雜其中，有人議論著：「魔族之內，怎會有人族？」
「這女子倒是好生漂亮，是舞姬？」
人族？
四界之內，哪可能會有人族？我迷濛蒙地想睜眼，然而睜了眼眼前也是一團團消散得極緩的黑暗。
再不久就有人稟報，朗聲道：「尊上，離鏡宮外有一人族女子說是要見你。」
我當時想，整個西殿之中來的人都是來找曦玥的，這個尊上指的自然就是曦玥了。更何況，那還是個人族的女子，我一沒有女人緣，二沒去過人界，哪裡會認得？
遂而沒有回應。
一閉眼就是第二天天明。
滿室狼藉，我在一具具不整的「殘骸」上邁過去，在殿門口呼吸一口難得的新鮮空氣，搖搖晃晃回寢宮了。
如此日子再過了兩天，我的身子骨終是表示扛不住這些個年輕人的娛樂方式，那絲竹聲一起，就開始頭皮發麻。
我最終還是脫離了人群，在家中靜養去了，打算為閉關調整心態。
正是調息完畢，小紗一把推開了我的房門，聲音喘了幾下，望著我便皺起了眉頭，急聲道：「尊上，出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