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初見
可可突然朝我「噓」了一下,接起電話:「喂?嗯,下班了,行,明天我在家,你直接過來把」
等他掛了電話,我問:「穆白?」
「嗯,他正在收拾東西,說明天上午到我這來」
老闆把燒好的牛肉火鍋端了上來,還送了幾個燙菜。
我們坐在紅色擋雨布搭起的棚子里把酒言歡,可可說:「看得出你是真的不愛他了」
「或許我從來沒有愛過他,只是他出現的時機太好,迎合了我的需要」
「壞女人」可可翹著蘭花指點了點我的額頭然後呵呵呵地笑起來,引得旁邊一桌人朝我們看了過來。
對於這種異樣的眼光我覺得很不舒服,我知道他們的好奇來自可可,身高馬大的男人舉手投足竟比女人還嫵媚。
我朝那邊翻了幾個白眼,可可說:「我早習慣了」
「你家人知道嗎?」我盡量把分貝壓的很低,不想被別人聽見。
「我家就我一個,我爸是軍人,我媽是醫生,他們對我的期望值很高,我每次回家都不敢多說話,害怕一不小心露了馬腳,但我估計他們多少知道一些,我爸原來就很少笑,現在壓根沒見他笑過」可可的表情突然變得悲傷,把瓶子里的二鍋頭咕嘟一口喝乾后對著外面喊了聲:「老闆,再來瓶二鍋頭」
「兩瓶」我補充了一句。
「我現在就想多掙些錢。然後去做個手術把那玩意切了,可我這麼做又覺得太不孝」
「做父母的最大的願望就是自己的孩子能夠幸福,如果他們知道你這麼不開心或許會支持你的」
「可就算他們能理解。心裡也不會好受,我家三代單傳,我是最後的希望,如果我做了手術我爸肯定覺得沒臉面對老家的人了」
「那些都是封建思想,就算你生了孩子如果是女孩,不還是等於斷了么」我極力地安慰他,開導他。
「以前我想著。不行就在沒割之前找個女人生個孩子,然後再去做手術。可后覺得這樣做太卑鄙了,對不起人家姑娘更對不起未來的孩子,你說孩子生下來是喊我爸爸還是媽媽?」
可可放下筷子,從包里拿出紙巾擦了擦眼淚。旁邊那桌又有人看了過來。
「很多朋友經常跟我說自己都多不開心,多不順利,可他們的不順利和坎坷很多都是因為自己的選擇造成的,可我呢?我甚至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
對比可可的處境我發現自己真的還算幸運的,最起碼我不用因為進男廁還是女廁發愁,能正大光明地當個女人。
「我真佩服你,明明這麼不開心,還能整天樂呵呵的」
「就算我整天垮著張臉有用嗎?問題不會因此而解決」可可擠出一抹苦笑「我不想讓自己的壞心情影響到朋友,這樣做很自私。該是我自己承擔的東西,我不想見人就甩過去,還有一個原因是。有些人表面關心你,背地裡其實都是想看你的笑話」
可可的話深深地影響了我,他在我的心裡突然變得高大起來,睿智,理性善解人意。
「我真的要好好的像你學習學習」我對他舉起小酒瓶喝了一口。
「哈哈,那我可得收學費了」他打了個飽嗝。捂著嘴笑了起來。
2009年1月
跟穆白分手之後,我換了家酒吧工作。
老王把最後一天的工資結給我說:「幹了這麼久還真有點不捨得你走」
我說:「多謝你這麼久以來的照顧。很多老客聽我的歌都聽煩了,該走了」
他點了點頭豪氣地拍了拍胸脯:「以後沒事回來看看,你的酒錢全算我的」
可可把我放在矮櫃里的東西整理到了一個紙盒子里,萬分不舍地說:「你走了,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
「換了場子做不了同事,咱不還是朋友么,沒事常聚就是」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是萬古不變的真理。
新酒吧老闆是個女人,而且曾經還是個藝人。
她年輕的時候演過幾部不瘟不火的連戲劇,後來嫁了個香港商人從此告別演藝圈做起了生意。
她開了幾家火鍋店,和兩間酒吧,據說除了海城的這個店還有一個店在香港。
雖然她已算是個過氣的明星,但多少還有些影響力,酒吧的生意非常的火,遇到重要節日還會輕一些藝人過來爆爆人氣。
我依舊是每晚兩首歌,價格沒變每首四百。
新歌手就像新的血液,我在新場子里很受歡迎,有時還能收到客人的鮮花,下班時把花兌現,光是這項收入一個月也能弄個幾千塊。
過年期間,我跟酒吧請了幾天假坐上了回家的飛機。
兩年了,時間過的真快啊,如果那時候我沒有離開,再過幾個月就該大學畢業了。
人生的路有太多的分岔口,每個轉折都有不同風景和終點,我問悄悄地問自己后不後悔,答案很傷人,我不願承認。
如果說以前選擇留在海城是因為王盾,那麼現在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是什麼原因,讓我捨不得離開這個沒有親情的城市。
媽媽做了一桌子好菜,有我最愛吃的糖醋帶魚和土豆肉絲,兩年不見她一點也沒有變老,臉色紅潤,身材也沒有像大部分中年婦女一樣臃腫不堪。
吃過飯,我要幫她刷碗,她說別弄了,每天下午鐘點工會過來打掃衛生。
下午,我躺在陽台的搖椅曬太陽,我媽拿了張存摺過來說:「你看,媽都幫你存著呢」
打開存摺,太陽的光線太強烈,我用手擋著光清楚地看到餘額上有20萬。
「你怎麼不用?」我把存摺還給我媽,繼續交給她保管。
「我可沒虧待自己,我弄了6萬塊錢在炒股,賺的錢足夠生活了」我媽把存摺裝進口袋裡,得意的說。
「這幾年股市不是很坑嗎?你能賺到錢?」雖然我不懂這方面東西,但經常看到新聞說有人因為股市行情不好跳樓啊破產之類的消息。
「虧的都是那些沒有行情的人,我可是能拿到消息的」我媽朝客廳看了看,走過來悄悄地跟我說:「我有個老同學在證券公司上班,這些消息都是他給我的」
「又是老同學?不會跟那個姓劉的一個班吧?」一想到那個人我就氣的要死,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跟他有直接的關係。
「這個是我去年上烹飪培訓班時認識的同學」
「難怪感覺今天的菜特好吃,原來是受過專業訓練了」我趁機拍了拍馬屁,她呵呵地笑了起來。
我媽笑起來很好看,翹下巴,月牙眼,飽滿的臉上幾乎看不出什麼皺紋。
「我爸,跟你聯繫了嗎?」趁她心情不錯我問了一個憋了很久的問題。
一聽到我提我爸,我媽一下收起了笑臉,硬硬地說:「聯繫了,問你可好,我說你在學校,好著呢」
「你沒跟他說我的事?」我從搖椅上起來,趴在欄杆上。
「說那麼多幹嘛,你還指望他給你金山銀山啊,他說讓你大學畢業去他那邊上班,我直接幫你拒絕了」我媽拽著我進了客廳說:「別曬了,眼都快花了」
保姆正在認真地拖著地,我媽把腿蜷在沙發上,臉色鐵青。
我在家住了幾天,趕在上班前一天回了海城,三年過去,我對這個城市慢慢熟悉起來,再過來竟沒了當初那種背井離鄉的憂愁。
過年期間酒吧生意相對來說要稍冷清一些,回去第一天上班的那天我選了兩首暖暖的歌,在這個喜氣洋洋的節日里,這種歌或許更能給人帶來歡樂。
唱完之後,我收到一束最貴的花,這束花酒吧賣200元一束,兌換之後我能拿到100塊。
「小初,2號卡座的客人請你去一下,剛才那花就是他們送的」經理等我下台後把我留住,指了指最角落的一個卡座。
「哦,好的,我這就去」我笑了笑,把花拿到後台服務部跟兌換處的同時打了個招呼「花先給你,我一會再來拿錢」
上了兩個台階進了2卡,正中間的桌子上擺了一瓶紅酒和一個大大的果盤,兩個男人坐在裡面,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戴個黑框眼鏡,另一個打扮的很時尚,典型的潮男帥哥一枚。
「您好,您好」我禮貌地朝他們微笑,跟他們打招呼。
「來,坐坐!」斯文男站起來讓出位置,示意我繞到中間去坐,然後倒了杯紅酒給我:「你的歌唱得很不錯」
「您過獎了,謝謝您的花」我舉起酒杯喝了一半。
「噢,不必感謝我,花是這位先生送你的」他放下酒杯指了指旁邊的潮男。
「我敬您一杯,真的十分感謝!」我端著剩下的半杯酒,朝他微微彎了下腰,心裡竊喜。
「不用客氣,你唱的確實不錯」潮男用渾厚的聲音回應我的感謝,昏暗的光線下他的臉稜角分明看起啦十分的俊朗,眉宇間有些像一個人。
「請問小姐貴姓?」潮男問。
「我叫姚初」我大方地報出自己的姓名。
「我叫寇仁齊,很高興認識你」潮男對我咧嘴一笑,牙齒潔白而整齊。
「方便留個電話嗎?」
「嗯,好的」我把電話號碼報給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