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砒霜初娘
折騰了一晚,沒睡多一會兒。若離就聽見秀兒輕輕地從外面掩上門。
若離知道她這是出去買葯了。
若離用雙手撐起身體,強忍住疼痛慢慢的跪了起來。她已經感覺到腰部的傷口再次撕裂,可是現在顧不上那麼多了。她不敢想若是秀兒也不可靠,她在這處處危機的侯府該怎樣生存。所以,還是要自己早作打算。
若離將沁滿污血的手帕放進桌上的茶杯里,然後倒了些水,將手帕上的污血洗下來。若離用手指蘸著血水一遍一遍的塗抹在燭台上。
今天秀兒點亮蠟燭的時候,若離就看見了這個銀質的燭台。自己這個小姐一定有些銀質的首飾,但是如果首飾變黑很容易暴露她的目的。所以,用燭台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燭台的邊緣沾上血液,果然開始慢慢的變黃髮黑。
若離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將杯中血倒在腳踏旁邊。手帕塞回枕下。硬撐著身體爬上了床。
只有這麼幾個簡單的動作,若離就已經痛的汗如雨下。不過這也很值得,至少若離知道自己的身體是怎麼回事了。
是砒霜,只有像砒霜這種含硫的毒*葯才能使銀器變色。也只有砒霜這種毒*葯是可以控制使用量,從而達到慢性中毒的效果。
難怪,那個刁嬤嬤那樣有把握若離必死。這砒霜雖然老套,可是就連若離這種後世醫學專家也拿它沒辦法!若離能夠治療砒霜中毒的法子,在這個時代統統不可行。如果是剛吃進去的,若離也有辦法解毒,可偏偏就是吃了很久。
眼下在這個地方,能用的大概有綠豆、醋、羊血、還有自己已經寫在紙上的那幾種解毒清血的中藥,能想到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天微微亮的時候,秀兒就抱著一包東西躲進來。她將幾個小紙包拿給若離:「小姐,這是你要的藥材。一樣不少,都買回來了。」秀兒將藥材放在若離枕邊,「奴婢回來的時候後院角門還沒開,洒掃的下人也沒看見奴婢。」
「多謝你了,秀兒。以後別在我面前別稱奴婢小姐了,就以姓名相稱可好?」若離將整包的藥材打開仔細檢查過,顏色味道都沒有問題。藥材也是乾燥的,裡面並沒有摻雜不該有的東西,看來秀兒是暫時可靠的。
秀兒聽了若離的話,連忙擺手:「小姐這是說哪裡的話,秀兒萬萬當不起!小姐怎能對奴婢稱謝,這要是傳開了去,奴婢會被打死的!」
秀兒說的有理,若離現在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根本沒有放縱下人的權利。若果被人知道了,的確又是一場麻煩。而且秀兒一時也接受不了自己的思想,一切還是應該依照著這裡的規矩,慢慢來。
若離將手中的藥材挑挑揀揀分成兩份,一份治傷,一份解毒。可是這煎藥這麼大的動靜,要怎麼樣才能瞞得過夫人呢?夫人這兩天正等著自己毒發身亡,肯定會不時的派人來探視。就算是隨便一個小丫頭,也能聞到屋子裡有沒有藥味啊!
「秀兒,這院子里,有沒有什麼通風又隱蔽的地方可以煎藥?」若離將分好的藥材交給秀兒保管。
「小姐怎麼還會擺弄這些藥材了?」秀兒接過藥材奇怪的看了看,「以往小姐煎藥都在小廚房裡,有專管小廚房的初娘守著。那裡算是通風又隱蔽的地方嗎?」
原來以往也在服藥?還有那初娘是誰?這院里不是一直就秀兒一個的嗎?夜裡自己嘔血,也沒見有什麼初娘來幫忙。這不會也是大夫人安排在這裡的吧?
還有,這初娘是管著廚房的,自己身體里的毒會不會跟她也有關係?
不能怪若離草木皆兵,她從一睜眼就見識了后宅的厲害。若是再不小心只怕也就只有這兩天活頭了。
「秀兒,你帶初娘來讓我見見。就說我好久沒見她了想看看她。」若離想看看這位專管著小廚房的女人究竟怎麼樣。
「小姐,你不是最不喜歡她的!」秀兒更奇怪了,「再說小姐見她幹什麼,那個人那樣可怕,小姐一向都不准她出廚房的。」
若離聽了秀兒的話,揚了揚眉梢,「別問那麼多,快去。」如果說一開始想見初娘是因為防備,現在就是因為好奇了。
秀兒看若離小姐急了,連忙小步顛著往廚房跑去。不多會兒,就領來一個年輕娘子模樣的中年女人。
這女人看起來也就三十齣頭年紀,穿著簡單利索,手腳頭髮都乾淨整齊,一點也不像是在廚房裡煙熏火燎的樣子。
她步子邁得很大,走進閨房的外間,表情冷冷的對著若離。一句話也沒說,就那樣直直的站著。
難怪秀兒說初娘可怕,這氣質的確有些可怕。竟有些像男子的陽剛之氣。若離看她不開口,只好自己先打開話題。
「初娘是哪裡人?是怎麼安排進小廚房當差的?」
「奴婢不記得出身,是老爺安排進府的。夫人不喜歡奴婢就把奴婢安排在這了。」
「叫你來也沒什麼別的事,以後你可以隨意走動了,不必一直呆在小廚房裡。」
「是,奴婢記下了。」初娘看上去並沒有多大喜悅,轉身退下了。
初娘話不多,但是難得流露出磊落大氣,不像是會在飯菜里下毒的人。況且她說夫人不喜歡她,這也不像假話。夫人那樣陰柔的后宅女人,一般都會更喜歡刁嬤嬤那樣圓滑的奴婢。這初娘冷著一張臉,長得又不難看,要是打扮起來說不定比夫人還像夫人。
這初娘也夠神秘的,因為自己不讓她出廚房,她就真的不出來。連自己病中要找人幫忙都不肯來。這樣的脾氣,只怕不是那麼容易收買的。煎藥材的事情。還是要先交給秀兒。不過也不需要找隱蔽的地方了,讓秀兒偷偷把以前的藥材換成新買來的就行了。
清晨秀兒端來幾樣粥菜和一碗剛剛煎好的湯藥,若離趁秀兒不注意偷偷用銀器試了試,湯藥沒有問題。然而飯菜里仍然被投放了砒霜。沾到菜汁的燭台立刻變成黑黃色。
若離一仰頭將小碗里的葯汁喝下,吩咐秀兒:「秀兒,這葯好苦,以後你每天去園子里給我摘一些果子回來給我吃。也不要送到廚房了,摘下來就直接擺到屋子裡來,聞著清香。」這有毒的飯菜是不能再吃了,在查清楚原因之前,若離決定就先吃點水果吧,反正現在身上有傷,權當多補充點營養。
若離決定慢慢告訴秀兒,自己被下*毒的事情,怕她忽然知道了會害怕,到時候露出破綻,自己只會死得更快。
還有就是不能讓夫人知道自己正在解毒。只能裝作奄奄一息的樣子。等自己能下床了,最好是能早點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被若離提防的夫人,正倚在孝恬堂的床椅上,而那個若露小姐則一臉不情願的遠遠坐著。一個小丫鬟跪在夫人手邊,小心翼翼的幫她染著指甲。小丫鬟頭也不敢抬,整個侯府誰不知道夫人這兩天心情不好。除了若露小姐能更夫人說上幾句,就連夫人最寵信的刁嬤嬤都要小心伺候呢。
「母親打小就偏心若離!為什麼她能叫您娘親,而我就只能叫你母親?」若露撅著嘴巴撒嬌「還有父親,明明這一次就該狠狠的責罰若離,為什麼最後才罰她十杖!」
「你這孩子,還說母親偏心若離?那個小賤人幾時敢在我面前這樣說話?」夫人看看自己染的緋紅的指甲,「你最近也收斂一些,可別讓你父親知道了珠子是你弄壞的!」
聽了夫人這話,若露一吐舌頭:「原來母親你都知道了?母親前一陣子就說若離該死了,可女兒看她還好好的活著,就想幫母親一把。可惜父親罰得太輕了,要不準叫這礙眼的東西徹底消失。」
「若露!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女孩子家說話做事要端莊淑靜。尤其是你,你以後可是不一樣的。有什麼心思和話要藏在心裡,不要掛在臉上,更不能說出來給別人聽見。」夫人寵溺的看著若露。「若離的事情刁嬤嬤昨晚已經去看過了,她受了風寒,又挨了家法,撐不過幾天了。」
「知道了母親,我這不是只在您跟前才這樣嘛。」若露聽見若離撐不過這幾天,嘴角忍不住的朝上翹起。要不是夫人剛說過不要把心思掛在臉上,若露幾乎要笑出聲兒來。
從小若露就被人拿來跟若離比較。若離白皙漂亮得簡直不像黎家人,黎府里的下人也都傳言若離並非母親親生,而是從父親從外面帶回來的野種。更可恨的是,若離入府那一年,父親就被加爵封侯,還御賜了不少奇珍異寶。於是大家又紛紛說若離是黎府的福星。大概就因為這樣,父親對她總是十分關照。
若露每次聽到父親或其他人誇讚若離,她就恨不得若離趕快去死。
可是漸漸的,若露發現父親母親其實都並不喜歡若離。尤其是母親,背後總是「小賤人、下賤胚」的咒罵若離。還說要把若離所有的一切奪來給自己。
若露不知道,若離的美貌和柔弱要怎樣才能奪過來?但是她看見若離的臉色越來越差,她心裡就會特別開心。彷彿若離的美貌真的已經屬於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