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刁嬤說謊
第四章
若離一陣腹痛之後,緊接著就是喉頭湧上腥甜。顧不上把頭伸出床外。她一張嘴就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那血幾乎污了半個床。
鮮血還在一股一股不受控制的嘔出,吐過血的若離卻覺得腹中的疼痛似乎被緩解了。
若離還沒多想,推門進來的秀兒已經大喊起來:「快來人!若離小姐不好了!」
若離想說自己沒事,不用叫人。可是秀兒已經衝出小院去了。
也好,叫幾個人來收拾一下吧。自己不能動,秀兒一個人可抬不動自己。若離氣喘噓噓的趴在床上。
這下可好,身上有傷不能洗澡。偏偏污血都染到了臉上和脖子上,要是剛才有個人能扶自己一下就好了。
秀兒的呼喊聲從遙遠的黑夜裡傳來,可是若離卻不報太大的希望。在這短短的一天里,若離已經看清楚自己的處境了。自己絕不是這個夫人的親生女兒,不光如此,那夫人似乎還變著法兒的想折磨自己,不會有人在這時候來幫助自己的。
秀兒的聲音漸漸遠去,這小院里難道就只有秀兒一個人?若離這才發現,從醒來之後就只有秀兒一個丫頭忙裡忙外。那個若露身邊的丫頭婆子可是浩浩蕩蕩的。
這才是真應了一句:求死不成,求生不能!
自己前生已經夠慘了,沒想到有人比自己更慘。若離開始心疼這身體的主人。
她跟自己同名不同命,一是侯門貴女,一是無依孤兒。可是這樣的侯門貴女卻過著比孤兒還不如的日子。
若離從枕旁摸出一條秀帕,緩慢的拭凈自己臉上手上的血跡。然後一點點清潔著自己染血的長發。
若離的心隱隱的疼著,若這個小姑娘還在世,知道自己的父母這樣冷血,一定會難過的。
「小姐,我帶人來了。」秀兒風一樣的衝進房間,身後跟著一位看上去頗為富貴的老年婦女。
「這是夫人院里的刁嬤嬤,她是懂醫術的。」秀兒不顧自己滿頭的汗,端過秀墩請嬤嬤坐了,又斟了茶水。這才小心的湊到若離身邊挽起若離的袖子,露出細瘦雪白的一截腕子。
「求嬤嬤給若離小姐看看吧,您看這地上的血,都是小姐剛吐的。」
那嬤嬤深夜前來,卻穿戴的整齊。看見這一地的污血也並沒什麼匆忙之色。她用三指輕輕搭在若離的手腕上,默默沉吟。
從這刁嬤嬤切脈的手法來看,她的確是懂醫術的。切脈時常運用的三種指力,她都非常的熟練和精準。開始輕用力,觸按皮膚為浮取,名為「舉」;然後中等度用力,觸按至肌肉為中取,名為「尋」;再重用力觸按至筋骨為沉取,名為「按」。
可是從刁嬤嬤的手搭上若離的手腕時,若離就十分不舒服。她又涼又滑的手指就像是一條蛇一樣。讓若離從內心深處開始恐懼。
刁嬤嬤只是探了兩次,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她也不管若離的手腕還搭在床沿,站起來就大聲說道:「不中用啦!若離小姐!你這是被家法打碎了五臟,只怕神仙也難救啦!老奴還得回去回稟夫人,這就告退了。」
刁嬤嬤說完就嘆著氣帶著惋惜的冷笑走了。留下獃獃的若離主僕二人。黎若離當然知道自己不是這個病情,自己明明在挨打之前就感受到府內疼痛了。
秀兒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這回她終於沒哭,兩隻月牙一樣的小眼睛也失去了光彩。她顧不上什麼主僕之分,拉著若離的手,認真的說:「小姐,是秀兒害了你,是秀兒害了你啊!如果小姐死了,秀兒一定會隨您一道去的!」
「你害了我?」這家人一個比一個奇怪,剛走了一個胡說八道的刁嬤嬤,現在秀兒也變得神經兮兮的了。
「是奴婢害了小姐!」秀兒也不起身,乾脆跪在地上開始了自己的「懺悔」:「那一年秀兒的父母雙雙染病而去,秀兒想賣身進府卻被拒之門外。原因是他們說秀兒剋死爹娘,是個不吉利的。」
「後來正是夫人路過,把奴婢收留下來。奴婢本以為夫人心善,可卻聽到她說跟貼身的婢女說什麼能剋死人最好,奴婢這才知道她沒安好心。」
可能是因為若離「快要死了」,秀兒說話也沒了顧忌。
原來是這樣「害」了我啊!如果這樣有用的話,殺手刺客什麼的可能要統統失業了。
若離握著秀兒的手小聲說:「我不會死,那個嬤嬤診斷錯了。」
「什麼?怎麼會?刁嬤嬤是大夫人身邊的嬤嬤,她一定是有真本事的。」
若離不知道該怎麼跟秀兒解釋,秀兒太單純了,難怪遇到事情只會哭。若離敷衍了一句,「就算我死了,也不是你害的,你可千萬別犯傻。」
「小姐,小姐你不怪奴婢嗎?從秀兒到你身邊以後,你的身體確實越來越差了。現在又碎了內臟。」秀兒說不下去了。眼睛開始往桌子角和牆上瞄。
「你先別撞!聽我說完!」若離趕緊開口,她開始佩服這個死心眼的秀兒了。
秀兒月牙一樣的眼睛一下瞪的溜圓:「小姐你!你怎麼知道我要撞!」
若離無奈的跳過這個話題:「你知道內臟破碎有多痛苦嗎?如果是內臟破損我早就已經死了,還能趴在這裡跟你說話?」
秀兒歪著頭想了想,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終於同意了若離的說法。「那小姐不會有事了?」秀兒的眼睛又完成兩個小月牙。
「現在是沒事,但是以後就不好說了。如果有藥材的話就好了。」若離對未來的生活也不抱太大希望。
「藥材,小姐要什麼藥材,奴婢可以去買!」秀兒聽懂了若離的話,只要有藥材,小姐就能活。
「你有錢嗎?知道去哪裡買嗎?」若離不太放心讓秀兒這個年紀的小丫頭出門,可是自己的身體確實不能再等了。
「有啊,秀兒又好多錢。都是夫人給的,夫人要奴婢寸步不離的跟著小姐。就給奴婢賞錢。」
若離真不知該怎麼說這個秀兒了。只怕自己一命嗚呼之後,大夫人就會立刻把責任推給秀兒,說自己是她剋死的吧。
還是買葯要緊,她伸手拿過秀兒遞上的紙筆,在上面寫道:松香、血竭、樟腦。。。。。。
寫完了藥方,若離又吩咐秀兒從廚房拿來酒和豬油。在秀兒的幫助下,若離緊緊咬住一條手巾,將身體和傷口都用酒清潔一遍。然後在傷口上敷上豬油。
秀兒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將若離的身體挪開一點,仔細的換過被血跡污了的
兩人這才疲憊的各自睡去。
連日的緊張加上傷口的劇痛,讓若離睡得很不安穩。前世的痛苦還不曾遠去,今生難道又要諸多磨難?
若離不相信,上天讓她在異世重生,絕不會是為了繼續折磨她。雖說自己經歷過生死,早已無所畏懼。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想要好好的重活一回,過一次幸福的人生。
半睡半醒之間,若離將手伸向枕邊,指尖卻觸到一個濕濕黏黏的東西。這奇怪的觸感驚醒了若離。
若離手上握著一條絲帕,那濕濕黏黏的手感正是來源於它。不久前若離曾經用它擦拭過臉上和手上的血跡。
閨房裡只遠遠點了一盞燭火,若離的臉色隨著燭光的搖曳變得晦暗不明。
她的手緊緊握著絲帕,難以置信的看著絲帕上的血跡,那一團團的嫣紅還未凝固就變成黑紫色。
這哪裡是什麼五臟破碎!這分明就是中毒了!
若離回想起在水中看到自己暗黃的臉色,莫名的腹中絞痛嘔血,還有刁嬤嬤怪異的舉動。
看來這件事情一定也跟黎夫人有關。自己身體里的毒一定是日積月累,這大概就是真若離的死因!
恐怕黎夫人正是知道自己近日毒發,才故意尋個由頭設計用上家法。這樣不但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害死自己,把死因推給秀兒和家法責罰,更是讓自己死後名聲受污——誰會同情一個盜竊御賜物品,又出口辱罵父母的不忠不孝的女兒?
若離不怕疼似的緊咬著嘴唇,好狠毒的女人。虧得她也身為人母,就算若離這孩子並非親生,最多是冷著餓著晾著她,也就罷了。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非要至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與死地?
這連環計環環相扣,原來的那個真的若離柔弱,根本不曾熬到最後就香消玉殞。可笑的是同樣身中「劇毒」的自己卻轉生而來。
終究不能讓那狠毒的夫人得逞,一定要活下去!
可是秀兒跟自己中毒的事情有沒有關係呢?秀兒是最容易下毒的人,她又說過夫人給她賞錢的事。可是今天得知自己要死的時候,秀兒情真意切的樣子可不是作假。
「秀兒!」若離將帶血的手帕重新放到枕下「我又想起幾味藥材要添進去。」
秀兒從外間攏著蠟燭走進來,遞上紙筆像個小大人似的對若離說:「小姐是有心事睡不著?您只管放心,一會天不亮我就溜出去,藥店一開門就買回來。保准不叫人知道。」
若離滿意的點點頭,買葯的事情,能不叫人知道當然最好。
若離咬著筆桿又寫下幾個藥材名字,她把這些藥材跟治療外傷的摻雜在一起,就算被人看見,也不會泄露自己的秘密。至於秀兒能不能相信就看這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