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陸秀才是一塊膽小的硬骨頭

本來陸黛就不相信歐世強和歐雲氏會那麼好心來幫她們兩姐妹，唐媒婆的話讓她恍然大悟，頓時對歐世強和歐雲氏兩夫妻恨得牙根直痒痒。

陸離出離的憤怒：「這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人間倫常了！」

唐媒婆見陸離聲音這麼大，直跺腳，壓低聲音著急道：「哎喲喂，我的陸秀才哦，你倒是小聲點兒啊，要是讓別人聽了去，傳到歐家那兩口子的耳朵里，以他們的性格，還不知道怎麼找我麻煩呢！」

陸秀才甩了甩長袖，對唐媒婆恭恭敬敬作了一個揖，道：「唐媒婆大恩大義，若不是你，則均將愧對大伯當年的救命之恩！」陸離，字則均。

陸黛雖然嫌棄陸離的酸腐，但是一聽陸離這話，明白他一定會幫他們兩姐妹了，心裡鬆了半口氣，眼眶一紅，也對著唐媒婆真真切切的道謝：「唐婆婆，這次多謝你了，要不是你告訴我們這個消息，阿黛和阿姐的這一生就算是完了。」

唐媒婆是一個心軟的女人，見陸黛說得這麼可憐，嘆了口氣：「這都是造孽哦！我也不耽擱你們兄妹了，快過去吧，記得不要讓別人知道是老婆子通風報信的！」

陸離沖著唐媒婆點了點頭，又指天發誓的保證了一番，然後拔腿就往自己家跑。也難為他，作為一個讀書人，最是注重自身形象，很少像今天這樣大步跑過。再加上這五月的天，他穿了一身長衫，跑起來也是蠻拼的，臉漲得通紅不說，還出了一身的汗。

陸黛也趕緊跟在陸離身後跑，她到底還是個十歲的小姑娘，跑著跑著就跟不上陸離了，好在視野開闊，倒沒有出現看不見人的情況。也得虧陸離跑在前面，陸黛才想起她並不認識去二叔家的路。

還在屋外，陸離便聽到自家堂屋傳出來的高談闊論聲。陸秀才讀的是孔孟之道，講究的是德行莊重，此時此刻聽著這有些震耳的談話聲，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皺了眉頭。

等到推開門走進屋內，那眉頭皺得更緊了。

歐世強坐在高椅上，吧唧著旱煙袋，翹著二郎腿，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歐雲氏也是滿面**滿臉得意。很顯然，兩人並不看得起陸老二兩口子。

見陸秀才進來，陸墨眼睛一亮，蒼白的臉色終於好轉了一些。

陸老二見到陸秀才，詫異道：「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你書呢？」

陸秀才這才發現自己手裡的書不見了，應該是剛剛遇到唐媒婆，聽了那些話情緒有些激動，不知什麼時候把書給丟了。

這楊柳村只有陸秀才一個讀書人，不管是誰撿了書，都知道是陸秀才的，找個機會就給他送回來了。所以陸秀纔此時此刻也不擔心，跟自己爹媽打了招呼，就看著歐家兩口子，開口問道：「這是大伯娘的娘家人來了？」

大概因為陸秀才是讀書人，歐世強對他倒不像是對陸老二夫婦那麼傲慢，反而一副親切的模樣：「這便是老表1的兒子？果然是一表人才，說不定哪天就見天子了哩！了不得！了不得！」

一聽人家誇自己的兒子，陸老二笑得一張臉皺巴巴的：「哪裡話，哪裡話。阿離啊，這是你歐叔叔和歐叔母，來接阿墨和阿黛去縣城的呢！」

陸黛遠遠地看見陸離進了一個門口掛著紅辣椒的房子，也顧不得累，趕緊追了上去。剛踏進堂屋，便聽到陸老二那句話，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心道壞了，難道二叔答應歐家兩口子了？

陸秀才一聽這話，也是這麼想的，要是陸老二已經答應了，他也就不能說什麼了。讀書人最注重倫理綱常，自己父親答應了的事情，自己又怎麼能叫他出爾反爾呢？

好在陸墨聰明，趕緊開口：「舅舅，我和阿黛早就說過了，我們不想去做學徒，枉費了舅舅舅媽一片苦心。」

歐世強瞪了陸墨一眼，冷哼一聲。

歐雲氏趕緊勸道：「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乖乖的聽舅舅和你二叔的安排不就好了！」

陸秀才和陸黛同時鬆了口氣，這說明陸老二還沒有來得及點頭。

陸秀才趕緊道：「爹，我倒是覺得阿墨妹妹和阿黛妹妹不應該去當學徒。」

本來陸老二兩口子都已經滿心愿意讓阿墨和阿黛跟著歐家兩口子走了，只因為阿黛一直沒有到，所以才沒有點頭。他們壓根就沒有想到自己兒子會反對這件事。陸老二兩口子平日里最是遷就這個考了秀才的兒子，此時此刻也願意讓他說出自己的看法。

陸秀才把手背在背後，昂頭道：「一來，阿墨妹妹和阿黛妹妹並不願意跟歐叔叔和歐叔母走，爹雖然是她們的二叔，可到底不是她們的親爹，不好強迫她們；二來，我陸家的子孫，憑什麼要跟歐家人去討生活？要是哪日則均金榜題名，面對上司同僚的詢問，又該如何自處？三來，阿黛妹妹今年已非總角，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好事臨門，如何能讓她離家？」

歐世強一聽這話，眼睛一瞪：「陸秀才，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秀才也不怕歐世強，朗聲道：「則均自認為每一句話都說得清清楚楚！」

陸黛心裡感嘆了一句：沒想到陸秀才看著柔柔弱弱的身板，居然也是一塊硬骨頭！

可是一低頭，她就推翻了自己的這個結論，陸秀才的腿，可不是再抖么！仔細看他臉色，果然是強自鎮定。一看到陸秀才這樣，陸黛心裡對陸秀才的感激又多了一分。

聽完自己兒子的話，陸老二心裡犯起了嘀咕，雖然把阿墨阿黛送走比較好，送走了就不用擔心哪天她們餓得要死了找上他陸老二要吃的，可是，自己兒子說的話也有道理。陸老二不在乎那「一來三來」，最在乎的便是那「二來」。

見陸老二猶豫，陸秀才咬咬牙，趁熱打鐵：「爹，有些事情咱們不能攙和，不然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一輩子的！」

陸老二兩口子不是傻子，多多少少猜到歐家兩口子是有問題的，之前不過是故意忽略不計罷了！現在聽自家兒子這麼一提醒，冷汗就冒出來了，立馬想明白了自己的立場，拿定了主意。

1這裡的老表指的是姐夫、妹夫和舅子的關係，這裡歐世強和陸大奎是老表，陸老二是陸大奎的弟弟，跟歐世強也可以稱為老表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