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險境
跟若琪和羅林的焦灼相比,不得不撇下眾人逃生的貝千初和蘇清沐情緒更為複雜。她們沒有像時放那麼倒霉從峭壁中破壁而出,但也沒有幸運到可以毫髮無傷安安穩穩地轉移到另一個地方。
咳,向東深入森林七十公里,是一條水流湍急的河流。6月的風語森林,就如同春天一般,清冷沁人。貝千初在水裡被凍得牙齒交戰「格格」作響,蘇清沐騰出一隻手緊緊抱住她,將她護在懷裡,不讓水底或者河邊銳利的岩石稜角划傷她。咬緊牙關忍受那些細微卻尖銳的疼痛,單手控水,身不由己地順著水流向前。
「千初小姐,放鬆放鬆,慢慢划水,你得讓自己動起來,不然會被凍壞的。」
貝千初顫抖著點頭,抖抖索索地努力嘗試自己划水,保持著身體平衡。漸漸地,適應了河水的冷冽,貝千初覺得自己終於有了一絲暖意,不再那麼手腳僵硬。
謝天謝地,隨著河水漂流了約莫10分鐘,水流一個漂亮的急轉甩尾,倉促間清沐只來得及更加用力地抱緊貝千初,就被騰空甩了出去。
不會這麼倒霉碰著個瀑布吧?蘇清沐暗暗叫苦,凝起鬥氣迅速向斜下方拍了一掌,借著這一掌之邊,她和貝千初又稍稍遠離了那麼一點,避免了還沒到底就撞上石頭把小命交待了的悲劇。同時藉機迅速打量一下四周,她們運氣不錯,這個勉強算是小瀑布,高度不超過十米,而且下面有一個不大水潭,剛好可以讓她們緩一緩上岸。
有驚無險地從水中爬出來,之前都沒注意到,今天的太陽還挺不錯的。兩個人站在水潭邊,衣服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別動!」貝千初施了一水球術,將蘇清沐衣服上的水分抽取出來,隨手扔回水潭裡,又扔了一個微風術,將蘇清沐頭髮以及身上殘餘的水分吹乾。
「你先處理一下傷口。我們再看下面要怎麼走。」貝千初指了指蘇清沐胳膊上和背上腰上的傷口,看著清沐翻找傷葯繃帶,才把自己身上的水弄乾。水流太急,每撞在一塊岩石上都會刮擦出不小的傷,她們在刺客出現沒多久就決定瞬移,所以兩人並無戰鬥造成的傷口,如今蘇清沐身上的傷全是在河裡磕磕碰碰造成的。
蘇清沐將身上的傷口處理好,取出地圖,在地圖中心上一劃拉:「安南峽谷是南北向狹長型險谷,千初小姐,我們如果繼續往西走,就會從南邊入口進入峽谷,那麼我們就必須穿越整個峽谷,從靠近費倫城的地方出去;當然,也可以從西邊山峰翻越過去,從安姆帝國的森林出口出去;唔,往北走是向費倫城的方向,沿著安南峽谷的走勢。這條路要安全一些,畢竟峽谷里的高階魔獸太危險了。」
至於往東或者往南?那沒用啊,東面是來路,總不能東西沒找著人又被打散了,然後兩個人溜達著溜達著就回去了吧?那不是送入虎口的小羔羊嘛。不能往南的原因也很簡單,那樣會遠離安南峽谷,這一次他們要找的心繭草,大多數都是從安南峽谷或者附近的地方被人找到的。
「往北走吧。我記得安南峽谷里有安姆帝國的大人物在狩獵,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不過不管怎麼樣,安南峽谷都不是我們兩個人可以應付得了的地方。」貝千初很是平靜地接受了清沐指出來比較安全的向北之路。「我們走吧。」
蘇清沐哭笑不得地看著轉身就走的貝千初,「千初小姐,那個,那是東面。」
貝千初嘴角抽了抽,裝模作樣地看看天色:「這河是南北向的吧?我們沿著河流逆水而上,不就可以了?」
「魔獸們總是會到河邊喝水的。這裡我們也不能再久呆了,難得的靜水潭,說不定是某個強大魔獸的領地呢!」蘇清沐拍拍貝千初,示意她跟上自己,「走吧,若琪和時放她們應該很快就會趕過來了,大概等太陽一落山,她們就能找到我們了。」
「唐啟和楚斯法師他們會沒事嗎?」
蘇清沐不知道應該要如何回答貝千初這個問題。貝千初今年才二十一歲,依據卡拉圖帝國的律令,除非特別徵召,否則帝國公民需年滿二十二歲才能從軍。她還是個連成為軍人的資格都沒有的孩子呢,如今卻要跟著自己在叢林中求生。不斷的勢在必得的刺殺,護衛隊被衝散,現在就只剩下三四個在對方的威懾下戰鬥力不值一提的護衛了。她自然也會迷茫不安,只是她的出身以及她自幼受到的教育與嚴格,不允許她顯露出一絲一毫的慌亂,要想盡辦法活下來逃出去。
如果時放能夠再恢復得多一點的話,清沐嘆了口氣,不讓自己去想這種毫無意味的假設。「千初小姐,還有時放在,我們要相信她總是能夠讓大家轉危為安的,不是嗎?」
貝千初眨眨眼,想起時放從天而降的奇迹,微微笑了一下:「那確實,我們應該相信她。」
時放不知道自己已經瞬間成了貝千初小姐最後的依恃。從當肉盾的廢物飛躍到最後的安全屏障,呃,好吧,其實這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都是要頂住敵人保住主子。
可是時放從來都沒有主子僕人的概念,她只是認為自己在打一份工而已,沒有必要把命都給搭上對不對?互助友愛是應當的,現在她的老闆千初小姐隨時有生命危險,她能做的就是跟若琪她們一起盡最大能力保護她,帶著她趕緊逃命。
其實她很不理解,為什麼貝千初不直接瞬移到最近的城市,然後利用魔法陣傳送回瑟格斯城。試煉是很重要,但至少還有一次機會嘛,人要是死了可沒有再一次機會啊。
啊,自己例外。不過話說回來,自己如果有得選的話,還是不願意死到這個異世大陸的魔法世界來啊。
「因為這樣回去的話,也是會死的啊。」若琪若無其事地給了時放答案。
咦咦,我有把心裡想的說出來嗎?
若琪沒好氣地拍她的頭,現在體力不支的魔法師代步工具就是時放,拍起來很是方便:「你這種自言自語的習慣要是不改的話,遲早會害死自己的。快一點!她們離這裡不遠了,該死的,怎麼往北方去了。」
「你為什麼會在清沐身上裝有追蹤器啊?」時放聽話地加快了速度,羅林亦步亦趨地緊跟在後,現在也沒有必要再去清除什麼痕迹了,反正人家也不是依據這些來找到她們的。他也非常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趕緊豎起耳朵。跟時放不同,他好奇的是若琪怎麼能有這個東西。時放這貨完全不了解費倫大陸,當然不知道她口中的追蹤器有多麼稀奇,不然的話,貝氏身為卡拉圖帝國三大公爵之首,怎麼會只有本族的傑出弟子才有資格使用秘法血契來進行定位確認?
「追蹤器?這個名字聽起來不錯。」若琪大方地表揚了時放的創新意識,「因為,清沐總是在千初小姐身邊啊,在千初小姐身上裝追蹤器的話被發現了會很危險的。」
這個答案,怎麼感覺這麼不對呢?時放和羅林都皺了皺眉頭。
不過若琪擺明不願意再說下去,兩個人也就識相地默默趕路,現在人形指南針就是被分外優待的。
說不定是貝歷安公爵特別指示的呢,有些東西總是不要知道的好。
在日將落盡的時候,三個人終於和貝千初二人成功匯合了。
「咦,你們是怎麼找過來的,好快!」貝千初和蘇清沐很是驚訝他們到來得如此之快,畢竟在茫茫林海中找人,可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按這個速度來看,幾乎就是從伏擊地點直線過來才會這麼快。
「我有個小東西清沐幫著保管,可以感應得到。」若琪含糊地搪塞過去,不過貝千初她們也沒有過多糾結於這一點,她們還有個更好的消息需要與人分享。「我們找到了心繭草!最多兩個加薩時,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是的,等到摘下心繭草,試煉就全部完成,他們可以離開森林,返回瑟格斯。
「唯有在溫柔的月光安撫之下,束縛之繭才會打開,治療之心即能現世。」若琪喃喃地念出關於心繭草如何正確採摘才能保證最大效用的方法。「大概我們要來不及了。千初小姐,公爵大人那邊或許出了變故,刺客可以鎖定你的位置。這太危險了,憑我們的力量很難逃得出去,更別提安全回到瑟格斯。你帶著時放立刻進入安南峽谷!或許還能有機會借著安姆帝國正在狩獵的人的力量回去。」
「可以鎖定我的位置?」貝千初立即就明白了若琪的意思,「你是說,我爺爺他……」
若琪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搖頭:「我們不知道瑟格斯的情況如何,公爵大人未必會有生命危險。但刺客能鎖定你的位置,這至少說明公爵大人在某一種程度上,失去了掌控力。我們必須得依靠自己。」
「也許,也許我們身上,也有他們能感應得到的東西,就像你讓清沐保管的那個小東西一樣,不是嗎?」貝千初眼神複雜地看著若琪,有警惕提防,有疑惑,同樣的,也有期待。如果真的是同一類東西的話,目前在瑟格斯的祖父大人就不會有危險。
「不,不可能的。但我不能解釋為什麼不可能。」若琪很是乾脆地回答,「千初小姐,你可以選擇相信我,或者懷疑公爵大人的判斷力。他救過我,幫助我度過了難關,作為回報,我答應他留在你身邊十年。當然,為了絕對保證你身邊護衛的可靠性,我與公爵大人有一份誓言之章的協議。所以,你和時放快走吧,他們暫時不敢進入峽谷的。」
誓言之章。貝千初瞠目結舌,誓言之章是費倫大陸上最高等級的誓約形式,一旦簽訂不能更改。這是不能背叛的誓約,否則背叛者將會被規則之力剝奪所有的力量,以及生命。
「走吧,帶著時放,我和清沐、羅林會守在這裡,直到心繭草可以採摘下來。」
「為什麼不讓清沐和千初小姐一起走?」時放對於自己的戰鬥力可沒有其他人那麼有信心。
「位階差異。」若琪一邊盡量簡明扼要地和時放解釋,一邊從清沐手中取過那個「追蹤器」遞給貝千初,「在裡面你會有用一點,況且我們會儘快過去跟你們匯合。」
貝千初扶住手鐲,向裡面傾注魔力,時放略帶僵硬在挽住她的胳膊,儘可能平靜地等待被瞬移,一邊在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些諸如傳送會不會是像坐過山車一^H小說樣刺激。等了半晌都沒動靜,不由得疑惑地看向貝千初。
貝千初深吸一口氣,「現在沒法用這手鐲傳送。」她輸入的魔力已經比前一次的要多很多了,依舊沒法啟動。很顯然,這手鐲並不能夠連續使用,下一次是什麼時候能用誰都不確定。
其他三人頓時一臉苦色。若琪倒是光棍,立馬發話:「一起走!」能快一步進入峽谷就多一分勝算。一行五人行動都極為迅捷,時放自動自覺地站到若琪面前,背起人就跑。
清沐呆了一呆,時放這傢伙唱的是哪一出啊,就算要背也應該背千初小姐才對啊。若琪倒是沒什麼太大意見,時放背著她確實是要比她自己要快一點。
但是,他們只走了半個加薩時,就感知到被人鎖定了。隨即,壓迫感就一點點地增強了,直到……甚至讓他們感到了戰慄的地步。他們都知道,那位大師級的殺手,已經鎖定了他們,而且在無聲的宣告著自己的強大,在告訴他們,你們毫無勝算!
「繼續走!他們離得還遠!」若琪喝道。在那麼遙遠的地方就傳來威壓,就是要消磨他們的戰意,也表示了他們的決心,這一次是勢在必得!
可是,若琪冷笑一下,實力上的差距決定了他們毫無勝算,但不拼個魚死網破就自己生了怯意卻是萬萬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