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清風閣前是非多
出了宮門,夜色已深。
華文子爵府和平西侯府的馬車早已在宮門口等候多時,兩人道了別,約好下次見面的時間,便各自上了馬車。
文綉靠在馬車的軟墊上,看著外面深沉的夜色,回想著在皇宮中的見聞。
之前晚飯時,安平郡主邀文綉參加皇家運動會,極力向皇後娘娘誇讚文繡的武功多麼厲害,可擔大任。
文綉對貴族小姐們花拳繡腿般的遊戲沒有興趣,自然拒絕。
經過晴柔的解釋,文綉才知道,原來皇家運動會並不是只有皇城裡這幾個人,而是包括了大景朝和番外好幾個小國,每個國家組成一支隊。
皇家運動會不僅僅是為了贏得比賽獲得獎品,最主要的目的,是和外邦國家加強交流,炫耀國力,震懾宵小。
這次運動會除了男子隊,今年第一次增加了女子隊,塞外女子身體彪悍,極盛武風,大景的女子卻喜好文墨,以柔弱為美,哪去去找能騎善射的女子?皇上把籌備女子隊的任務交給了皇后,皇后不可謂不憂心。
皇後娘娘雖然看著慈眉善目,但看慣了宮廷小說電視的文綉,可不相信她如表面上那般菩薩心腸,從一個人的眼神,能看出很多,安平郡主和晴柔公主對待文綉時的目光是真摯純凈的,而這個皇后……而且,文綉分明注意到,皇后在聽到一個宮女的耳語后,才讓茗兒帶著自己去御花園……
莫非皇后要利用自己去做什麼?自己才第一次來到皇宮,見到皇后,有什麼可利用的?況且御花園裡除了美景,只遇到了那個喝酒的男人……
想到那個藍衣男人,文綉覺得頭有些沉,沒想到那酒喝起來淡,後勁卻不小。
文綉喊馬夫:「朱四!」
朱四忙停下馬車:「奴才在,大小姐有事嗎?
「我在宮裡喝了些酒,頭暈,想下來走走。」文綉按了按眉頭。
「哎!」,朱四應道,「只是這裡離府里還遠著吶。」
文綉下了馬車,「沒事,天還早,我隨便走走,你在後面跟著,一會再回府。「
朱四原本是兄弟四個,家鄉發了災荒,老娘和三個哥哥都死了,只剩下父親帶著朱四一路乞討,快餓死時,被路過的子爵府文夫人救了,便跟了文夫人,在子爵府做車夫,對文夫人一直感激涕零。
文夫人去世后,一心只想著能報答文夫人留下的一雙子女,也就是文綉和文琪。只是以前的文綉足不出戶,並沒見過這個車夫。多年來,朱四也備受排擠欺壓,主子出門,管家從來不安排他駕車,除了偶爾拉下人去採買東西。
自從上迴文綉去侯府參加花會,管家為了討好文綉,便把朱四派來,專門給文綉拉車。
此時聽見文繡的話,朱四便老老實實牽著馬跟在後面一步不離。
文綉慢慢走著,被夜風一吹,腦袋清醒許多。看見前面燈光閃爍,便信步走了過去。
後面朱四的聲音傳來:「大小姐,那裡去不得。」
「為什麼?」
朱四支吾道:「那裡……那裡是煙花之地,大小姐身份尊貴,怎麼能去那下賤之地……」
文綉哈哈笑道:「沒看出來你還挺有門戶之見。我就路過看看,不會進去的,你放心。」
朱四低了頭,跟在文綉後面,心裡打定主意,即使不要這條命,也要護得小姐周全。
文綉走到第一座樓前,樓上寫著清風閣,門前沒有想象中的熱鬧,偶爾一輛馬車停下,下了馬車的人都被門前候著的小廝接引進去,看不到一個姑娘的身影。
隱隱有絲竹之聲傳來,文綉駐足聆聽。
這時忽見門口衝出一個身影,身後朱四一個箭步衝上前,拉住了險些撞到文繡的身影。
朱四伸手就打,罵道:「哪來的瞎了眼的混跑,衝撞我們家小姐!」
文綉看到是個小女孩,忙喊了一聲,攔住朱四,把小女孩拉到懷裡。
小女孩頭髮散亂,衣衫破爛,露出的胳膊上都是傷痕,臉上滿是眼淚鼻涕,看著甚是凄慘。
這時清風閣里湧出幾個僕役和婦人,團團把文綉和小女孩圍住,為首的婦人尖聲道:「小賤人,敢從我清風閣里逃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看到一個年輕女子抱著小女孩,婦人又喊道:「你是誰?把這丫頭交給我就行了。」
文綉慢慢抬頭,看著艷麗打扮的婦人,冷道:「我若是不交呢?」
「那就連你一起打了,看你長得貌美,留在我清風閣里定能做頭牌。」後面幾個僕役哄一聲笑起來。
朱四早已忍耐不住,衝上去一腳把艷麗婦人踢翻在地,罵道:「爛了嘴的老娼婦,睜大你的狗眼看看,華文子爵府的大小姐你也敢混提?」
艷麗婦人不妨面朝下撲在地上,臉上破了皮,哎喲哎喲的喊疼,卻沒聽見朱四後面的話,爬起來破口大罵:「混賬,你們看著老娘挨打,還不上!」
文綉把小女孩護在身後,吩咐朱四看著她不要被人搶走,晃了晃胳膊,好久沒打架了,終於逮到機會,興奮的文綉衝上去三拳兩腳就把七八個僕役給解決了。
文綉走到艷麗婦人面前,把她提到面前,嘿嘿笑道:「還敢讓本姑娘做頭牌嗎?信不信我拆了你的清風閣?」
婦人嚇的臉色蒼白,顫抖著求饒:「小姐饒命,我自己掌嘴。」說完一巴掌打自己臉上,下手夠狠,臉上頓時出現紅印子。
文綉問道:「你為什麼打她?」指了指朱四身後的小女孩。
「她是新買進來的小丫頭,有契約有賣身契,來了後天天哭鬧要走,今天竟然跑了出來……原想著看她長得整齊,想……」看到文綉臉又沉了下來,頭一縮住了口。
文綉知道這裡買賣人口是合法的,若是手續齊全,告到官府也是沒用的,想了想,開口道:「我給她贖身,多少銀子?」
「五十兩……」
朱四怒喝道:「混賬婆子,這麼個小丫頭值五十兩?」
「這位大爺息怒,這是我們這行里的規矩,若是壞了規矩,我清風閣的買賣也做不下去了……」旁邊一個僕婦壯著膽子道。
文綉抬頭看了看清風閣,樓上窗戶里不少女人看下來,只是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好,五十兩就五十兩,你等著。」文綉早上出門荷包里的幾兩銀子,早就在宮裡輸得一乾二淨,此時身無分文,正想著是否回去把平西侯夫人送給自己的珠寶拿去當了,急切間,忽然看見一個眼熟的人,心中一喜,忙叫道:「喂,你不是那個上官嗎?」
上官文之前正在清風閣里喝酒,小曲聽到高興處,聽到外面吵鬧哭喊聲,頓時失了興緻,扔了銀子下樓來,正看到文綉把幾個僕役打翻在地,驚奇於文繡的暴力,便站住了看。
此時被文綉喊出名字,扇子一打,便瀟洒走過來,道:「姑娘有何吩咐?」
文綉直接道:「帶銀子沒?借我五十兩,過幾天就還你。」
上官文也不廢話,直接掏出一張銀票遞過來,文綉頓時對他好感大增,看起來娘娘腔,辦事挺乾脆利落的嘛。
小女孩眼看得救,爬過來跪在文綉面前磕頭:「謝小姐救命,奴婢願意伺候小姐一輩子……」
文綉看著眼前和文琪一般大小的女孩,鼻頭微酸,忙扶起來道:「不要怕,你在我的馬車上待著,我去把你的賣身契拿來。」
圍觀的人都散了去,清風閣被文綉打了的僕役,也不敢大聲,自認倒霉回去敷藥,朱四拿著銀票,跟進清風閣里,去辦交接手續。
一瞬間,門前只剩下文綉和上官文站在那裡。
身後的馬打了個響鼻,上官文咳了一聲,摸了摸鼻子,問道:「你怎麼在這裡?今天不是進宮了嗎?」
「也不能住在宮裡,吃了晚飯就出來了。恰好遇到不平事,便來管一管。」
上官文笑道:「天下不平之事多了,文大小姐管得過來嗎?」
「沒遇到就算了,遇到了,總要盡一儘力。」文綉疑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今天進宮?」
上官文一時語塞,他總不能說是因為聽到六皇子的話,又和大皇子他們跟到棲鳳殿才知道的,含糊道:「聽宮裡的小太監說的。」
「是嗎,我在宮裡一下午,倒是沒見到你。文綉走前兩步,一雙明亮的眼睛盯著上官文。
上官文近距離看著文綉,眼睛如寶石般純凈,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粉紅色的臉龐,閃耀著健康的光澤,一時失神,忘了回答。
文綉手在上官文面前搖了搖:「你怎麼了?」
上官文驚醒過來,頓覺耳朵發熱,忙扭頭咳嗽掩飾道:「沒事,剛才酒喝多了。」
「你也喜歡喝花酒?」文綉八卦道。
「我只是心情煩悶時,來聽聽曲子,並沒有……」上官文忙解釋。
「不用解釋……哈哈。」文綉拍著上官文的肩膀,一臉我懂的表情。
「你懂什麼……」上官文心中憤憤,覺得自己一世清白就要毀了。
朱四從清風閣里出來,對文綉道:「大小姐,辦妥了。」
「好,咱們回去吧,你去牽馬,我和上官說句話就來。」
文綉看著上官文,鄭重道謝:「上官,今天謝謝你的幫忙,銀子準備好了就還給你,我會叫人給你送信,請你吃飯。」
文綉一不小心又說出了「請你吃飯/請你喝酒」的常用語。
上官文想說不用還,卻不捨得失去和她再次見面的機會,乾脆來了個默認。
文綉轉身上了馬車,向上官文揮了揮手:「上官,謝謝了,再見!」
上官文站在路邊,看著馬車逐漸消失,心頭若有所失,摸了摸肩膀,彷彿清香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