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女如蓮（下）
預選賽之後，第二天的決賽就相當精彩了，眾選手各展其能，有以力量取勝的，有以速度取勝的，也有以技巧取勝的。因為運用了初階甚至中階功法，滿場連人帶武器亂飛，這時就顯示出當初看台安排的合理之處了。
中高階出雲士集中在第一層，自可應付戰敗者橫飛的武器，好幾次驚險的事故都由第一層的武者排除。唯一不尷不尬的就是高飛，許多人都知道他只是紅雲士，不知組織者將他安排在第一層是何用意，如果一柄重型武器不巧向他砸過來，他不是只有狼狽地躲閃？
在這種場合，躲閃無疑是很糟糕的行為，不但會造成看台損壞，還會讓人認為此人膽小怕事、不可信賴。好在這種機率是很小的，誰的武器被磕飛了，不一定就會砸向看台，就算砸向看台，也很難砸向高飛，除非有人故意使壞——但在狂暴部族的聯盟武賽上，不會有這種可能性。
今天管事長老弗雷澤將要回寨辦事，無緣觀看孫子古斯塔夫的比賽，這樣高飛旁邊就空了一個位子。大長老一覺睡醒，不知如何就離開自己的位子，蹭到這空位上坐下了。他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高飛，問道：「你怎麼不參賽？」
高飛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場中，沒發現大長老什麼時候過來的，此時連忙轉過頭，「大長老，我覺得我的能力還不夠。」
大長老斜瞅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說道：「在我面前，你沒必要說謊。」
高飛摸了摸鼻子，正斟酌著措辭，沒有說話。大長老接著道：「我代文森特問問你，本寨許久都沒出過冠軍了，難道你就不想替本寨爭光？如果你改變主意想參賽的話，現在還來得及。」
「不，」高飛搖搖頭，「已經做出的決定就不要再更改了，我也不想武者聯會為我破例。榮譽是好東西，但若因為榮譽引來一堆麻煩，那還不如不要。現在，我只想心無旁騖地修習，況且還有古斯塔夫和埃德加，他們會為本寨爭光的。」
大長老笑而無聲，又露出了缺一顆的門牙，「聽到你這麼說，我很高興，這再次證明了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高飛知道大長老所說的正確選擇是什麼，那就是把血煙之鱗交給了自己，可慚愧的是，三年過去了，自己對血煙之鱗的認識仍然只停留在表層。
「你得有耐心，我們的大智者。」大長老似乎看出了高飛的慚愧，「隨著你能力的提高，你自然會了解得更多。還有一點，你的眼睛不能只盯著訓練，那並不是修習的全部。」
「嗯，我懂您的意思，謝謝您的教誨。」高飛微微側身，行了個便禮。
大長老重重拍了一下高飛肩頭，「既然你知道，我就不廢話了，武賽之後，有個重要任務交給你。另外，上午的比賽結束后，你去聖山一趟，文森特要和你做筆生意。」
「生意？」高飛極為諤然。大長老卻不再言語，又慢吞吞回了自己的位子，繼續他那怎麼也睡不夠的覺。
上午的最後一場比賽是雷諾對另一寨子的使錘高手。兩人都是用大鎚，並且都是硬碰硬的打法，甫一開始，整個場地就充斥著暴烈的氣息。
巨錘揮出時讓人呼吸停頓的威勢，功法運行時集於頭頂的雲氣，快速移位時帶起的紛亂氣流，以及巨錘碰擊時悶雷般的巨響，使得這場比賽理所當然地成為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不過，高飛沒看多久就有些興味索然，彷彿場內不是兩人在比武，而是兩頭蠻牛在頂角。使錘當然應一往無前、勢不可擋，但還是應該有技巧的，兩人的力量並不足以將這種巨錘玩得純熟，或者說還欠了點火候，全是直來直去、你砸我擋，什麼旋力、絞力、靜止力都沒用上。觀賞性是有了，實戰性就差了很多。
他的這種觀點已經不屬於初階出雲士了，每天面對的不是賈斯丁就是文森特，高飛的眼界自然要比其他初階出雲士開闊得多，況且他還具備自己獨有的優勢。
場上的比賽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另一寨子的使錘高手已經三十多歲，參加過上一屆的聯盟武賽，雖然力量比起雷諾稍遜一線，但無論是韌性還是經驗都要高出一大截。他在擋開雷諾一錘之後，趁雷諾舊力已去、新力未生的一瞬，將二階功法運到極至，狠狠敲中了雷諾的錘面。
「嘭」的一聲悶響，雷諾虎口巨震，巨錘脫手飛出，如竹蜻蜓般飛上了半空，再快速掉向了看台。二階狂暴戰士的爆發點能量幾乎全部作用到了錘面上，這讓巨錘的轉速很高，並且軌跡也變成了螺旋，很難估測它到底會落向哪裡。
但對高飛來說，計算這落點就像在做一位數的加法，不到一毫秒就已得出了結果，他心道：「考，老子中獎了，這麼小的機率也能讓我碰上……」果然，巨錘沿著其他人眼中「詭異」的曲線落下，以猛惡的去勢直砸高飛的頭頂。不知是有意還是來不及，哪怕第一層的高階出雲士都沒有去救援，只聞四下里響起一片驚呼。
高飛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向上一縱身，同時伸出兩手，在眩目的錘影中，一手托住了錘面，一手抓住了錘柄。巨錘帶著他的身體在座位上方轉了兩圈，當他雙足踏地時，巨錘去勢已消，連人帶錘都靜止下來，頓時紋絲不動了。
畫面似乎已經定格，高飛舉著巨錘，就像舉著一個紙糊的工藝品，輕輕巧巧、淡定從容，唯一能夠看出巨錘重量的地方，就是它帶著的烈風吹起了高飛的衣袂。出於某種高飛自己也說不清的原因，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黑衣，飄飛的衣袂呼應著他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眸，再與白玉般的膚色相襯映，彷彿一個來自九幽之外的魔神，威風凜凜、八方睥睨。
全場鴉雀無聲，高飛接錘時的力量以及用力的技巧，中階以上出雲士都能辦到，這並不很稀奇，主要原因還是他接錘的動作太有型了，行雲流水不說，最後定格的一剎那，俊得驚世駭俗，帥得一塌糊塗，就連沒多少審美情趣的狂暴人都看呆了眼。
「好！」一個清脆的女聲首先響了起來，全場立時掌聲如潮。
那個贏了比賽的使錘高手以為在為自己叫好，當下舉錘歡呼，不一會卻發現沒人在看他，全看高飛去了，他只好一臉尷尬地放下了大鎚。
高飛卻不管是在為誰歡呼，兀自尋找那個女聲，聲音的主人就是昨天那位如蓮的少女，高飛昨晚還夢到了呢。讓他吃驚的是，他竟在青塔的第五層發現了她。能夠進入青塔五層以上的，要麼是高階出雲士，要麼是身份尊貴的人物，高飛很難相信她這麼年輕就是高階出雲士，於是將她歸為後者。
她是怎樣的尊貴人物呢？高飛根本就沒離開過維肯，只聽說過除了狂暴部族以外，拉菲爾大陸上還有蘇林、羅蘭、多明蘭等國家，她是屬於哪一國的？又是什麼身份？……恐怕只有問她自己才會有答案。
高飛把目光投了過去，她正好也望了過來，兩人眼神一碰，那少女就是露齒一笑，指指高飛，又指指自己，然後一抱拳。
高飛一顆心又不爭氣地亂跳起來，她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難道……正胡思亂想間，卻聽雷諾一聲大叫：「高飛！我的錘！」
高飛這才想起雷諾的錘還拿在自己手上，不由得乾笑一聲，將大鎚拋了過去，「接著！」
雷諾卻閃了開去，不敢硬接，等大鎚落地砸壞了一塊石板后，才慢吞吞走過去撿起來，武器脫手，自然也就輸了比賽，因此他情緒不是很高。
高飛大聲道：「輸了就輸了，沒什麼大不了。失敗是成功的媽媽，再贏回來就是！」
失敗是成功的媽媽——這話頓時引來一陣鬨笑，塔上的少女也是如此，笑完后卻又若有所思，這話雖然聽起來很淺白，但道理卻很深刻。他，究竟是醫生還是煉體術士？或者，他還有更多的身份？
……
上午賽事完畢，高飛應約前往聖山，一見到文森特，他開口就問：「山長，您想和我做什麼生意？」
文森特拿著一把小刀在把玩，他沒有回答高飛，反而問道：「聽說你昨天很短時間之內就為雷諾換了根錘柄？你在哪兒找的？」
高飛想了想，覺得這事沒必要向文森特保密，於是道：「我自己做的。」
「你自己做的？！」文森特這一驚非同小可，「那可是純鋼打制，要整整一個月才做得出來！」
「不用那麼久，我有別的辦法。」高飛向文森特說明了如何用軟礦來浸取，從而得到想要的高純度金屬，這一過程花費的時間不過是十來個太陽刻。
文森特一激動，頭頂又現出了雲，不過顏色卻由青變成了藍。
高飛看在眼裡，由衷地替他高興，「恭喜山長，您升六階了。」
「這不重要。」文森特二十年前就升到過七階，對重新升至六階並不如何在意，他只關心高飛所說的這種金屬「提煉」方法，「照你的方法，能在一個月內製成數萬件兵器，嗯，實在了不起！好！非常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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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年尾，事情又多又煩，很晚才回到家，這就努力一更，請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