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女如蓮(上)
戰鼓喧天、旌旗飄揚,狂暴部族十年一屆的聯盟武賽即將開始。
為了準備這場賽事,各寨出人出力,花了不少工夫,不可謂不隆重,但整個賽場還是延襲了以往的風格,簡約而不華麗、質樸而不鋪張。
圍繞著大型廣場,臨時搭建了三層看台,各寨山長、祭司、大長老、管事長老以及武者聯會記名者都被邀請入席。高飛也收到了請柬,和其他初階出雲士不同,他的位子並不靠後,就在第一排,和南區六十七寨的大人物們同列。
高飛不知道這是誰安排的,這並不符合他保持低調的宗旨,可請柬已下,再推託就說不過去了。
形影不離的三人尚未走到人山人海的廣場,就發現了離寨門不遠處的一輛馬車。這馬車的形狀十分奇特,並非常見的箱形,而有著一個流線形的尖頭,這讓高飛想起了前世的某種商務用車。
拉車的馬也很古怪,共四駕,呈扇面分佈,每匹馬的眼睛都比一般的馬分得更開,位置更低,幾乎都要貼著下頜了。馬背上馱著一大包看不出內容的東西,更是怪異莫名,照理說這些東西完全可以放進車箱,哪有停車后還繼續讓馬馱著的道理?
三人都是連連稱怪,一問旁人卻都是搖頭不知。好奇的高飛正想把手伸到馬額上掃描一下,就聽鼓聲一停,鼎沸的人聲也隨之變小。
「快走,開始抽籤了!」兩人拉住高飛,急急忙忙往廣場奔了過去。
等高飛在位子上坐定,古斯塔夫和埃德加的簽就已抽到,和兩人對壘的狂暴戰士來自其他寨子,三人都沒聽說過他們的名字,料想這第一仗應該不是太難打。
抽籤結束后,賽事組織者一點也沒耽誤時間,這就讓參賽者分別踏入場內已畫好的圈子,開始捉對比拼。
接下來的賽事熱熱鬧鬧,看台上的人聲一陣高過一陣,高飛卻看得昏昏欲睡。大多數佔優者都有意無意地隱藏自己的實力,賽事平淡乏味、缺少亮點。唯一可看的還是三年前和高飛同時新晉的四人,受高飛的影響,他們狠勁十足,無不儘力拼搏,將各自的對手打得毫無反擊之力,不久后就毫無懸念地勝出了。
一直到了下午的預選賽才慢慢變得精彩起來,因淘汰了一批人,對戰的場地擴大了一倍,眾人才能放開手腳各展其能。漸漸激烈起來的賽事不可避免造成了傷情,半數人都或多或少掛了彩。
與高飛同屆的四人再次勝出,但也不是沒有代價。雷諾不慎扭著了手腕,安德魯被人在大腿上劃了一刀,古斯塔夫和埃德加則很幸運,只擦破了一點油皮。
第一天的賽事結束,各進入決賽圈的選手都急於休整。高飛為傷勢稍重的兩人配了葯,又強制讓古斯塔夫和埃德加回去休息,自己卻獨自來到那輛古怪的馬車旁,想要一探究竟。
對新事物的探索已成了高飛的習慣,他利索地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蹲下身去,就要給那四匹馬放點血。還沒碰著馬腳,高飛就感到背後一寒,腦中警鈴也開響,當下立刻往旁邊一閃,只見一根細不可察的銀針從身側飛過,釘在了地面。
緊接著背後就傳來一聲冷哼,「沒想到維肯人中,也有這樣鬼鬼祟祟的偷馬賊!」
高飛心中叫屈不迭,我只是想放點血罷了……等等,這語氣頗不友善,可這聲音卻很好聽啊,清脆、純凈,像是清晨山谷中的鶯歌。
高飛回過頭去,一下子看呆了眼。只見不遠處有一位少女,十六七歲的樣子,單看長相,有點像星戰前傳里的帕德梅·艾米達拉,只是臉形稍瘦一些。高挑修長的身材,其上緊覆著一襲白衣,渾身上下幾乎沒什麼飾品,僅有兩個亮晶晶的耳釘,但看著卻一點也不突兀,顯得簡潔而雅緻。雖是目光含煞,卻是眉眼如畫,雖是言語刺人,卻是皓齒紅唇,她踩著奇妙的步伐,如同一朵孤高的雪蓮,正隨著山風飄行而來。
這十多年來,高飛不是沒見過女人,但所見的全是手粗腳大的狂暴女,何時見過這種身材堪比魔鬼,臉孔堪比天使的大美人……一時間,高飛的心一脹一縮,潛伏多年的某種東西被悄然喚醒了。
「說的就是你!別以為裝傻就能矇混過去!」白衣少女指著高飛的鼻子,高飛這才看見一隻漂亮的手,白皙纖細,指甲修得整整齊齊。她纏著一圈護腕,護腕之前、掌緣之後隱約可見兩條凸起的手筋,其中蘊藏著高飛極其熟悉的偉力——她,竟然也是一位煉體術士!
這年頭,非狂暴人的煉體術士也是有的,但同時又是女的那就非常罕見了。一般來說,女性都愛美,修習煉體術會變得皮粗肉厚,為廣大女性朋友所不喜,可眼前這位女術士卻偏向虎山行,並且奇怪的是,她和高飛一樣細皮嫩肉,除了幾處不太明顯的表徵,根本看不出來她修習過煉體術。
「嗯……我……」能言善辯的高飛此時卻變得有些結巴,「我只是……只是來研究一下這幾匹特別的馬。」
「研究?」少女哼了一聲,站得更近了些,「你手上拿把小刀,不就是想割斷肚帶,方便偷馬么?」
隨著少女的移動,一股微風撲到了高飛臉上,淡淡的幽香直鑽鼻孔。高飛登時心跳加速、熱血上頭,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暗道:「考,老子這是怎麼了?前世又不是沒見過美女……淡定、淡定,我需要淡定……」他深吸一口氣,不想吸入的幽香更多了,不但沒能淡定,反而更加手足無措,從臉到脖子都是一片通紅。
高飛這神情已被少女看在眼裡,當下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你還有點羞恥之心,我就不難為你了。但是維肯人都本性純良,不應該有你這樣的存在,我必須把你交給你們的大武者,由他來處置!」
嗯?這不知哪來的女術士還認識維克多?高飛好奇心一起,終於擺脫了目前的窘態,他直起腰來,顯出了雄健挺拔的身姿,言語也跟著恢復了流暢,「小姐,你覺得我很像偷馬賊么?剛才你也看見了,我想割的是馬腳,而不是肚帶。」
高飛這氣質陡然一變,讓那少女也拿捏不準了。她想想剛才的情形也的確如此,再仔細打量起了高飛,乾淨的臉龐、挺直的鼻樑,一雙黑眸亮若晨星,眼神堅定而坦然,全然不似奸滑之輩。「那麼,你割馬腳幹什麼?」少女繼續追問。
這問題可不好回答,就算照實說,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高飛只能這樣答道:「這馬我沒見過,想取點血來看看能不能做葯。」這當然是真話——部分的真話,因此高飛依舊坦然,沒有半點作偽。
「做葯?」少女萬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秀眉就是一顰。
「對,就是做葯。」高飛很肯定地說道,「我是醫生。」
少女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顯是已相信了大半,「想不到維肯人中有這麼年輕的醫生,我們的宮廷……我們那兒的醫生年紀都很大,有些鬍子都白了。你想做葯來治病救人,心是好的,但不經主人允許,怎麼能擅自取血呢?」
「對不起,我這些年自由行事慣了,心一急,想得就不周全。」高飛誠懇地道了歉,又致重其事地行了個抱拳禮,「那麼,現在就請小姐賜馬血。」
那少女「噗哧」一聲輕笑,整齊的貝齒露了出來,眉梢唇角的笑意頓時像春天般融化了臉上的冰雪,「你弄錯啦,我可不是這幾匹馬的主人。」
高飛「啊」的一聲張大了嘴,敢情這小妞說了半天的話,竟是在戲弄人?可看她並不怎麼精靈古怪嘛……
少女接下來的話打消了高飛的疑惑,「這幾匹馬是借來的,它們的主人並不在這裡。所以很抱歉,你不能割他們的腳,否則我沒法交差。」
「就一小個口子,應該沒什麼大礙。」
「一小個口子也不行,我答應過它們的主人,要把它們完完整整地還回去。」少女語聲清脆,語意卻是剛硬十足。
高飛揚了揚眉,再聳了聳肩,「那好吧,我就不割了。謝謝你!」
那少女這就有些不解,「我又沒送你馬血,你謝我幹什麼?」
高飛呵呵一笑,「謝謝你,讓我看到了最美的風景。」說完又是一抱拳,轉身走了,心中卻是在想:「回頭成立一個『蚊子特工隊』,想取誰的血就取誰的血……對,就這麼辦!」
最美的風景?那少女怔怔地想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高飛說的是她,當下一絲微笑又不由得掛上了嘴角,「都說維肯人憨直,怎麼這人卻是油嘴滑舌?可見,傳聞不一定可靠。」
她看著高飛離去的背影,忽地想到了一件事——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她本想追上前去詢問一番,可這行為似乎有點丟臉,當下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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