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劫
這世間總有那麼些人,明明愛的肝腸寸斷,最終卻只是個擦肩,花盡畢生的時間尋找都不能再遇見。
這話說的是我眼前哭的驚天動地在這靈風山修了百年的書生。
那天界掌管命運的司命先生想必喜歡虐/心情節,因為這是我在這靈風山上遇見的已經不記得第多少個苦命鴛鴦中的一隻。
自從這玉石帶上之後,我能見到的魂魄越來越少,加上這幾年的修行,越發覺得靈台清明了,出門轉悠腦袋頂了光似的,遂第三年基本都在靈風山溜達作惡打混居多。
魂魄修鍊投胎,在於你對前世記憶的頓悟。
有些土匪強盜,四肢健壯,一副凶煞模樣卻能早早轉世投胎,或是聽說被地府陰司官看上面相在陰間謀得一官半職不在少數,一半也是取決於那前世做土匪的經歷著實好上手。
靈風山在這介於生死之間的鬼界也享有高度盛名。
但是這山也沒有隨便就能進的,靈風山的魂魄有多則修鍊上百年的,他們一直未能悟出所以然,無法投胎這期間也是暴躁過,但最終與現實妥協,又一陣風轉向著清心寡欲,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久而久之這些年長的魂魄之間莫名有了規矩,進山需要在坊間湊齊消散的三魂七魄,這樣方有資格入山修行。
我琢磨這坊間厲鬼橫行多半也是他們這規矩給折騰的,害我師傅一把年紀,微微顫顫還去驅鬼。
再說眼前這書生,他在我面前微微顫顫的是怎麼回事。
"書生,我沒對你做什麼事吧?你自己來找我的,怎麼還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到底是說還是不說」不過這書生有點眼熟啊。
「姑....姑娘,你不記得在下了,道長說你剛進山就被我弄暈了好些天,你暈倒之後,我覺得靈台又清明了許多,本想去再探望你的,遇見道長他同我說是你滿山找我,怒氣很大。我想你修為不淺,怕了,就躲起來了,今次也是豁出去才來找你的」書生說完真是有種豁出去等待一死的樣子。
我本是想逗他一逗,卻見他可憐樣又於心不忍遂作罷。
書生無法頓悟居然是情劫,那情節也是老土的很,真是有種想笑又找不到點的那種莫名。
他生前是進京趕考的書生,百年以前,應是大梁王還未統一周國,還在征戰的時代。
他出生貧寒,上京途中卻被土匪打劫,剛巧一位富家小姐的轎子路過,嚇跑了這群土匪。
然後...書生,紅著臉說定要以身相許,想必我梁國早先的女子都是這般奔放,轎子里傳出了嬌柔的笑聲「那可請公子高中之後記得小女子才好」書生得了小姐的姓氏也知曉是大戶人家,暗自努力,這年卻是未中。
終於在寒窗苦讀的第四年,額...未高中狀元,卻也得了個探花。
他想著吃皇糧的,上頭是皇帝,心底自信滿滿,去府上求親,不想,剛到地方就聽說那府上兩年前一夜大火,小姐意外被路過的江湖客所救,安置完府里後事,便追隨了他,此後就沒了蹤跡。
在而後的十幾年裡,他任職國當時梁國一半的地方,卻未曾再打聽出那位小姐的消息,終日鬱鬱寡歡,在一個大雪掃遍半個大梁的夜裡,帶著遺憾離開了人世。
魂魄離開身體之時,本應他在現世做官造福了一方百姓算是有公德,陰司是可來接他直接送去投胎,不想他執念太深,死後魂魄飛散,變為現今這幅模樣。
聽完這斷斷續續,哭哭啼啼半日光景才說完的故事,我掏著耳朵,深深的伸了個懶腰,斜眼看著這扯著我衣袖唯唯諾諾的書生,真是內心那股憤怒之火不知從哪處來。
甩了衣袖那隻爪子「書生,你是不是當官的」
那隻爪子縮回自己的袖子里,又瞪了雙水汪汪的眼睛「是呀是呀,是荊縣」
本是斜著的眼睛又斜了斜「是縣太爺?不是師爺?」
那雙眼睛透著明顯焦急「在下做官也是努力造福四方百姓。在下以為不論是師爺還是縣令都是為民謀福,何乎那一官半職的稱乎。樂姑娘也是性情中人,這靈風山的魂魄都傳你是善人,能聽得旁人心中悲切之事,還與之開導,就連那些幾百年修行無果的先輩多數也能悟得真諦,去了冥府轉世。在下也是望能的姑娘指點一二,不求能修得圓滿,只是這抑鬱之情,藏在內心無人能懂」
看著他文縐縐又小娘子的模樣「書生,你可見過那小姐長相?」
書生疑惑「未曾,可在下...」
知覺他又會有一番言論,便急急打住「長相都未曾見過,你鍾情個屁,那位小姐要是其貌不揚,身材同豬一樣,你也會歡喜她一百多年么」
「你這姑娘血口噴人,簡直...簡直...」書生那嫩白通透的小臉蛋,透著紅暈真是景緻可觀呀
見他憋了半天也無法在腦海里找到個詞來形容我,頓時也是很有成就感,眼看這太陽快要落山,回去遲了又得挨念「書生,你不知她長相,你怎會知道你一定歡喜她,你歡喜的只是你心裡所想的一個人,她只是你念想里的樣子。甚至或許她都不曾記得遇見過你,那世的她已經過世了,說不定現世已經投胎又是新的人生,你有想過自己是為什麼還放不下?那念想里的人,即使扎了根定也是不能相見的。」
興許書生見過我瘋癲,卻未曾如此正經同人說一番話,一時愣了神,又低頭思索良久。
他抬起頭時,那幽深的眼神里透著一絲清明「佛家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明知那是念想,卻亦寧願深陷其中。家父在我年幼便過世,家母常年因病不起,家中貧寒家母卻不忘父親臨終遺願,望我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母親過世后我變賣了家產進京趕考,因戰禍連年甚是不太平,進京途中遭打劫也有多次,路過之人甚有鏢局卻不曾有人出手相助。我只也深知配不上她,復考的那些年裡,陪我走下去的只有那個念想里這寡淡的世間唯一給我溫暖的女子。樂姑娘,或許還沒有一位公子存在在你的念想里。若是那個人出現,你便能知曉,心裡住了個人,看這世間萬物都是美好。」
原來這樣也算是一種頓悟,此刻他周身散著金光,想必也是這些話,只是憂結於他內心,不曾對人說過,隨著這些話迸發出來的情緒心思就豁達了,看著他慢慢消失的身影「吉人積善,老天會垂憐你的,下一世她定在那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