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3章 番外 (二)
?茅屋前站著一個翩翩男子。
墨發用一根緞帶簡單豎起,白皙的臉上兩顆黑葡萄一般的雙眼靜靜地凝視著燕飛。他的五官讓人驚『艷』,看久了卻不讓人覺得寡淡,反而令人越發舒服。一身青『色』長衫穿在他清瘦的身下,如一根筆直的落拓青松,更顯得有一種飄忽之感。
他並不算特別高大,但卻仍舊比燕飛高了一個頭。清雋的下頜微微含著,嘴微微抿起,問話的時候帶了點顫音。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害怕。
燕飛心中不禁這樣想。
她默默得起身,臉上揚起一個愉悅的笑容:「公子起身了?」
男子輕輕點頭,遲疑了下,再次輕聲問道:「姑娘是要離開了嗎?」
「嗯。」燕飛輕輕點頭,莞爾一笑道:「我們在山中住著,對外面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只聽說現如今大晉和西嶺要打仗了,我想來想去,家中尚有爹娘,還是回到他們的身邊為好。」
燕飛頓了頓,柔聲問道:「公子一直未曾說您家住哪兒,當初救公子時,擔心公子熬不過治病艱難,我也曾四下問過可有誰家丟了人,只是都未曾得到回復。如今公子身體已大好,還是該尋回家去才是。」
男子抿了抿『唇』,修長的脖頸輕輕低了下來。
他那樣子,讓燕飛心中頓生了幾許憐惜。
男子比她大些年紀,雖然未曾問過,但燕飛看得出來,救他的時候他已弱冠,束了發,那至少也比她大了四歲,如今他多半二十一二的樣子。
燕飛的師父曾經說過,男人頂天立地,絕不能讓『女』子憐惜。『女』子若對男子生了憐惜,要不是愛上了他,要不是這男子實在懦弱。
燕飛覺得她師父說得並不完全。
她不愛這個男子,卻也並不覺得他懦弱。但她同樣對他產生了憐惜之情。
世事艱難,誰沒有一點辛酸淚呢?
「公子……」燕飛輕聲道:「我歸家在即,公子……有什麼打算?趁著我還在,還能為公子出一份力。」
「姑娘對我恩同再造,某豈敢還有旁事要勞煩姑娘。」
男子輕嘆一聲,動了動『唇』,卻問道:「姑娘,不知現在外世,是個什麼情況?」
燕飛看向蓮子。
對外界的事,蓮子知道得比她要多。她所得到的信息,也都是蓮子聽了回來告訴她的。
「現在大晉是先帝和太后所出的二皇子當皇帝,如今是樂平二年。不過這個樂平帝沒腦子,大晉本就因為一些磕磕巴巴的事情,和西嶺開始生了嫌隙,某些地方上還開始打仗了,這樂平帝也不知道哪兒吃錯了『葯』,之前竟然囂張地讓人修書快馬加鞭送去西嶺,說大晉與西嶺公主有婚約,雖然前太子不在了,但他繼位為皇,這個婚約還是要履行的。他讓西嶺把他們最尊貴的公主嫁過來。沒想到卻因此引發了西嶺聖皇的怒火。最近傳出西嶺那邊的回應,西嶺聖皇說大晉辱他及妹妹,已下令開始全面攻打大晉。」
蓮子被燕飛救下,燕飛雖將她帶在身邊,卻從未告知過她自己的身份。
蓮子方才說的話,燕飛也是頭一次聽到。
「蓮子,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燕飛不由蹙眉問道。
蓮子道:「也就是才不久的事。」
蓮子頓了頓,皺眉道:「姑娘,要回西嶺,恐怕有些難吶……」
兩國若是『交』戰,自然會要緊守在國界邊緣。燕飛想要跨越國界回西嶺去,的確有些困難。
出關的時候,難保不會被人當做是西嶺的細作而被抓起來。
燕飛嘆了口氣。
居於深山,她近乎都要享受這樣靜謐安詳的日子了。
可現實卻由不得她繼續縮在這裡。
「姑娘若想要回西嶺……某願意一路護送姑娘。」
男子突然開口,聲音清朗悅耳,話中的內容卻讓人不由一愣。
「你……」
蓮子訝異地望了望男子。
不是她瞧不上這位公子,可他一看便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他護送姑娘回西嶺?
蓮子搖了搖頭,心說姑娘肯定不會答應的。
當初她求著讓姑娘帶著她,姑娘都考慮了好幾日才應允。
如今公子還是個不知來歷之人,又並非孔武有力,姑娘為何要帶著他?
燕飛心中也是如此想。
病人於她而言,便只是病人而已。
行醫者忌諱與病人產生旁的糾葛。
大概是見燕飛有明顯拒絕的意思,男子輕輕低頭,道:「姑娘,某已無家可歸,對姑娘近一年的照顧,某更是無以為報。能為姑娘做的,便只有護送姑娘平安歸家了。」
燕飛行醫以來,治好了無數病人。有人予財,有人予物,有人什麼都給不了,便只有一句感恩,燕飛都坦然而受。除了蓮子將自己整個人拿來報答燕飛之外,這還是第二個,要用不同常人的形式來報恩的。
燕飛本想開口拒絕,可當她看向那男子的雙眼時,不知怎麼的,已經要出口的拒絕卻忽然換了一個回應。
她輕聲道:「那……至少要讓我知道如何稱呼你吧?」
男子的眉眼頓時舒展開。
清風微拂,茅屋旁邊掩映的柳樹下,柳枝恣意地『盪』著。空氣中泥土的芬芳充滿了自由的味道。茅屋前的一男一『女』,衣袂輕飛,一旁的蓮子不敢眨眼,生怕破壞了這樣美好的意境。
姑娘是個美人,卻從不刻意展現她的美。公子是個美男子,也從不在外貌上下功夫。
而這一刻,男子的笑像是乍入人間的一瞬暖陽,縈繞著『女』子身上淡雅而溫和的氣息,『激』『盪』出讓人怦然心動的悸動。
燕飛臉有些燒。
她久居絕人谷,見過的男子不多,且個個都稱得上是人中龍鳳。即便出來行醫,見過的男子也都是普通男子,『激』不起她心裡一點兒『波』瀾。
但這個人……卻讓她心裡有些微妙的感覺。
她咳了咳,道:「我姓秦,名樂。你可以喚我樂姑娘。」秦是母親的姓,樂是她的小名。她很少對外說自己的姓,眾人只知『玉』面『女』神醫單名一個樂字。大家便也都從善如流喚她樂姑娘。
男子輕輕點頭,清朗聲音依舊。
「某姓莫,名非。」
莫非。
真是個……比她還任『性』的名字。
燕飛微微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