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新式椅架
「索性也無事,」,他笑著說。
然後認真地看著她,半真半假地道:「我可不想我的銀子打了水漂。」
房裡很是幽靜,三足瑞獸香爐點著香,淡淡的白煙細細地升起來,橙色的燈照在他身上,如同罩上了一層輕紗,清淺心有所動,就這樣愣愣地看了他半響,然後垂眸,假裝若無其事的案上的畫。
她不笨,自然能分辨出他話中的真假。
他若真在乎那點銀子,便不會去費這個心,去賭她未知成敗經營。
「這裡為何空著?我記得這是家首飾鋪,在附近還算有名,平日有不少人光顧,生意也還算不錯。」她指著與五間商鋪隔著一條街對面那塊空白的地方說道。
盛陽商鋪雲集,特別是會仙樓附近,地處盛陽城中心,是整個盛陽最繁華之地,商鋪一個挨著一個,各式各種,鱗次櫛比,她在會仙樓半月,時日雖不算長,但也摸清了周圍的環境,左右鄰里各是什麼商鋪,倒也十分清楚。
這家首飾鋪的掌柜姓錢,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生的慈眉善目,下巴處有一顆痣,有著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待客不拘一格,見人就笑,性子也直爽,倒也是個不錯的老闆。
杜鵑銀子帶得不多,但買個珠釵卻也綽綽有餘,可偏生她又是個不愛吃虧的主,跟鋪子里的小廝爭論了大半個時辰,互不相讓。小廝說,這珠釵就這個價,你若要便宜的,那就選別的。而杜鵑說,她就看上了這珠釵,還就要以這個價買下來。
清淺本想,不過就是個珠釵,她又喜歡,何況也多不了多少銀子,便想做主給她買下來,權當是她東給杜鵑母親的。可沒等她話出口,首飾鋪里的掌柜便過來了,十分爽快地答應了杜鵑,並斥責了那小廝,說生意生意,有人買才能叫生意,錢賺多少不要緊,緊要的是不能失了這客源。說完還跟杜鵑賠罪,並且跟她說,下次來給她打折,連帶她朋友一道。
杜鵑聽了高興不已,得意洋洋地跟樓裡面的人說了這事,果真第二天,樓里不少人都拉著她去他鋪子里買首飾。
慕遲往畫上看了一眼,便道:「原先的掌柜在前幾日搬走了,聽說是兒子中了舉,回家當陪讀,準備明年的春闈。」
南景朝雖不排斥商人,但士農經商中,商總是排在最後,不少官宦世家都會認為,商人渾身銅臭,陰險狡詐,不齒與其交往,若要光耀門楣,除非你能把商業做到遍布全國,否則經商是行不通的,入仕才是最好的選擇。
所以但凡家裡有人通過鄉試中了舉,都會十分受重視,若是通過的春闈便能參加殿試,那時候就算考了最後一名,做官也是不成問題的,所以這錢掌柜他這麼做,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清淺沉思了半響,突然問他,「走得這麼突然,那這店鋪如今可有人接手?」
慕遲看到她眼裡閃著精光,便知曉她心裡想些什麼,卻道:「已被人買下,尚且還不知做何用。」
…清淺有些失望,繼而又有些擔憂,「隔著這麼近,又恰好在對面,萬一他們也開一家酒樓,那豈不是要爭個你死我活……」
慕遲不可置否地點頭,繞到她另一側,「你也不用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會有辦法對付的。」
「何況,你還有我,倒也無需怕它。」他淡淡一句,說著便在她旁邊坐下。
可這話卻讓清淺心頭沒來由的一跳,不由直愣愣地瞅著他。
慕遲指著標著會仙樓的地方說道:「尚無定局的事先不用想,如今你最緊要的對手是它。」
清淺又呆住,這樓還沒開起來,根基還不穩,怎就能拿會仙樓當對手了呢。
慕遲看出她的小心思,便道:「生意若想做大,便必須把眼光放得長遠一些,若縮頭縮尾,不敢想不敢做,這樓遲早得關門。」
「我知道,寧做鳳尾不**頭!」,清淺想了一下,立刻就笑著回道。
慕遲讚許地點點頭,清淺從袖中將她畫了幾天的東西拿出來,鋪在他畫的一側,慕遲不由地側過身去瞧。
圖紙被她藏在衣袖裡,揉得皺巴巴的,就算是攤開了也帶了一點摺痕,一眼看上去就像是畫著玩兒的,可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那頭的東西都十分奇特。
椅不像椅,桌不像桌,酒盞又不像酒盞,十分奇怪,他便問她:「這是你畫的?」
清淺低頭看了一眼,畫工確實不怎麼樣,但也能勉強看出是什麼東西吧?
不可置否地點頭,「養傷這幾天也悶,便隨便畫了一些。」
慕遲看她一眼,點頭,確實有點隨便,與其說是畫,倒不如說是信筆塗鴉,也就能大概看出點形狀,美觀,色調,雅緻全不沾邊。
慕遲想,她畢竟沒讀多少書,更沒人教她畫過什麼,能畫成這般,已算不錯的了,便忍著笑,問她:「你畫得這些…是打算在樓中用?」
清淺自然沒發現他內心的掙扎,聽他問起,便認真地解說起來。
「會仙樓待客用的桌多數是四四方方的八仙桌,除了三樓陶瓷的圓桌很有特色外,其他都極其尋常,我們初開酒樓,若要全部換成陶瓷圓桌那是不太可能的,先不說這造價,單說這陶瓷,稍有人來鬧事,便會損失巨大。」
她指著圖紙,說道:「我便想著,把瓷制改為木製,一樣做成圓形,只是在上面再加一層,同樣製成圓形,只是規格稍小一些,中間以軸托起,用來放置菜肴,用膳時,只要輕輕一轉動,便能吃到桌上每一樣菜。」
她畫的這個其實就是現代酒樓里用的那個帶轉盤的圓桌,只是南景朝尚未有玻璃出現,她只能用木製,做起來也很方便,雖然用久了可能會出現故障,但木材造價不高,換新的也耗費不了多少銀子,只是不夠陶瓷的雅緻罷了,但勝在新穎。
若要做得更雅緻一些,還要等木匠把這東西做出來以後再看能不能在上面做些裝飾,她畫的不過是個想法罷了。
然後她還畫了現代大型宴會上,用來托盛酒杯的酒架,是個寶塔形的架子,每一層都制了幾個孔,孔口比酒壺下方稍大一些,卻比酒壺邊緣稍小,正好能把酒壺夾在中間。
古代的酒壺下腹大,瓶頸小,瓶口又大,無手柄的瓷瓶,最大的只有拳頭大小,而她畫的酒架上的孔,由下至上依次縮小,正好能匹配不同規格的酒壺。
…酒架的下方,還制了木輪,送酒的人,只需一個人推動酒架,便能把酒送到每一位賓客手中,既方便,又省下了人力,避免了人手不足的情況。
而她還畫了靠背椅,是現代辦公室那種轉椅,只不過她把現代海綿不鏽鋼制的改成了木製,上方依舊鋪了棉,靠背上還裹了一層綿綢的靠墊,這主要是放在貴賓區的,堂內其他地方放的是改良版的太師椅,比古代長凳好上太多。
這些造價雖高,但勝在新穎精緻,來用膳的人,多數都想尋求一個舒適的環境,而她便想從這些方面入手。
盛陽酒樓很多,像她這樣沒後台資金又不雄厚的小酒樓,同行打壓都不必,就會很快淹沒在盛陽的繁華中。
慕遲說得很對,要做就要做到最好,那些得過且過的心思必須收起來,全力以赴。
新樓最缺的就是客源,她做這些,雖然前期投入很大,但最重要的是想靠這些東西吸引人的注意,有了好奇心,自然會想前來一探究竟,到時候只要她在菜肴,美酒上下足功夫,讓來的人相信,這裡不單是東西新穎,就連酒菜也不比別處差,那便夠了。
世人皆說,人言可畏,議論的人多了,自然名頭就響了。
她暫時只畫了這麼幾樣,其他的,要等到樓修葺好了,她去看了才能知道還缺什麼。
慕遲聽了她的話,再看了一遍圖紙,眼裡閃過驚奇之色,便問她:「這些真的是你想的?」
清淺一聽這話,心裡暗叫糟糕,只顧著侃侃而談,卻忘了她只是在見識淺薄,之前連盛陽都沒來過的農戶之女了。
不過很快,她就鎮定下來,笑著說道:「自醒來后,腦子裡總會浮現出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也說不清為什麼,這些便是我根據那些畫出來的。」
慕遲狐疑地看了她半響,自她醒了以後,性子確實變了不少,由原來的活潑好動,到現在的沉穩謹慎,倒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意味了,難不成也是因為那個?
慕遲沒再問,而是起身選了一支筆,先潤了水,沾了墨,鋪了張白紙,照著她的畫,重新畫了一張。
他骨節分明,俊朗的面容沉靜而平和,下筆時不急不緩,沒多久就把她說的東西畫了出來,不知比她信筆塗鴉的,好上幾千幾萬倍。
不愧為終日與書為伍,渾身透著儒雅氣息的慕遲。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