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那個弟子的帶鄰下，沉暮舟找到了負責那塊公示板的弟子。

「青、青名道長！」

看見沉暮舟站在他的眼前的時候，那個小弟子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了。

今天颳得是什麼風，居然把青名道長吹來了天衍殿。

沉暮舟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直奔主題：「你有蘇雲念歷來接過的任務名單么？」

「蘇師姐的任務名單？」聽見他這麼問，那弟子重複了一句。

沉暮舟觀察到在提到蘇雲念的時候，那弟子的瞳孔一縮，望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警惕。

他忍不住在心下苦笑，自己在弟子中的名聲，真的有那麼不好。

「我覺得我不夠關心雲念，所以想要看看。」沉暮舟解釋道，不過他面上的不自然，還是很容易看出來。

那弟子自然看得出沉暮舟的彆扭，也聽的出他語氣中的溫和。

似乎，真的不是要再折磨蘇師姐的樣子。

猶猶豫豫的，那弟子還是找出了一個厚厚的本子。

「青、青名道長，這是我記錄的蘇師姐所有的任務，包括完成情況以及一些意外的情況。」

沉暮舟翻開那個冊子，便明白了他口中的意外情況指的是什麼。

哪次任務，又救了哪個弟子，受沒受傷，傷勢如何傷的重不重。

都被一筆一劃記錄了下來。

在翻到其中幾頁的時候，沉暮舟的心彷彿被一隻手揪著，狠狠地疼。

「三階任務：疾風虎的幼崽。蘇師姐重傷，內府出血，心脈受損。」

「二階任務：尋找夜光草。蘇師姐救了一個築基期和七個練氣期的弟子，擊退夜月殘狼十七隻，重傷。」

……

「一階任務：靈兔一隻。蘇師姐被關進了思過崖。」

那些任務記錄，是這名弟子在蘇雲念接取任務的時候自己留心記下的，至於任務的過程，若是蘇雲念救了人，自有人會主動的來轉述，若是沒有救人，也能夠根據蘇雲念回來狀況看她的傷勢。

大多數時候，是重傷。

蘇雲念強拖著一口氣回到天衍殿，交完了任務之後便會直接坐在天衍殿的大廳里服藥療傷，久而久之所有在天衍殿里接取任務的弟子都會下意識的為她留出一片不大的天地供她療傷。

和蘇雲念一樣刻苦的人不是沒有，可是沒有人像她一樣，活的坦坦蕩蕩，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不偏袒不徇私，在同門遇到危險的時候毫不猶豫的伸出手幫助他們。

在冰冷的修真界里，她是難得的一絲暖色。

那些高高在上的親傳弟子或許會覺得她的行為有些多管閑事、自貶身份，但是在那些普通的低階弟子眼裡，她無疑就是他們心目中的神。

她不曾施捨，也不曾溫柔以待，她只是在你生死的關頭，會拉你一把。卻叫你無法忘懷。

沉暮舟從來沒想到，自己的弟子會是一個如此熱心腸的人。冊子中，她為了救人，受重傷的次數不計其數。

他有些埋怨，蘇雲念似乎從來不當自己的命是命。就像前世為他擋那一劍的時候，毫不猶豫，轉頭看著他和別人離開的時候，眼中有的也是釋然而不是後悔。

「青名道長？」一個略帶驚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沉暮舟轉頭，就見一身白衣的少女聘聘婷婷的站在天衍殿的門口，她一身清輝，整個天衍殿彷彿都為她的存在而明亮了不少。

和蘇雲念五官精緻卻模樣普通不同，這少女彷彿是上天的寵兒，一顰一笑皆帶著渾然天成嫵媚動人的氣息，卻又不會讓人覺得低俗，一身白衣，更讓她穿出了難得的仙氣。

沉暮舟記得她。她是青荷尊者座下的另一個徒弟，林仙兒。當初陷害蘇雲念的那個林靈兒的姐姐。

但更讓他印象深刻的卻是前世，他在這個少女的身上尋到了熟悉的身影，所以一直追逐在她的身後，為了她親眼看著青闕宗覆滅卻無動於衷，為了她日漸忽視本就不被他放在心上的蘇雲念，甚至，蘇雲念最後的死，與她也脫不了關係。

重生之後，再次看見林仙兒，沉暮舟對她的那些旖旎的感覺退去，記得的，只有她間接害死了蘇雲念。

「林師侄。」他不冷不淡的應道，前世的那些事情都還沒有發生，他就算是有滿腔的恨意，也不該由眼前這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少女承擔。

只是前世在蘇雲念死後，他便看清了自己的心，心中的那個影子，其實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換成了蘇雲念，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認罷了。

現如今再面對林仙兒，他心中一片清明。

也許是沒想到沉暮舟竟然還能記得她，林仙兒很是驚喜，連眉眼間都蕩漾出了溫柔的笑意。

「青名道長，您是來天衍殿里接任務的嗎？聽說您帶著靈兒他們一起出任務的時候，為了就他們受了重傷，現在好些了嗎？我代妹妹向您致謝。」

她看向他的表情，帶著孺慕和崇敬，還有絲絲縷縷的愛意。

前世的自己，似乎很享受並且沉溺於其中。

如果，蘇雲念也向她這樣，他前世是不是就不會像那樣對待她？

想到這裡，沉暮舟搖了搖頭，正因為蘇雲念永遠也不可能像她那樣看著自己，所以她才是蘇雲念，才是那個受到眾人崇拜的蘇師姐，所以她才是她，

「我只是來找我徒弟雲念的，你有看見她嗎？」

林仙兒臉上的表情一僵，隨即說道：「蘇師姐一直是修鍊狂，現在想必是接了任務到外面去了，不到明天領取新任務的時候，她是不會回來的。」

「是嗎？」沉暮舟問了一句，旁邊的弟子也接了話：「青名道長，的確是這樣，蘇師姐接了任務之後一般會在第二天或者是第三天完成所有任務之後才會回來。」

沉暮舟略一思索，他傳訊給蘇雲念的通訊玉符也沒有回應，想必她是在外面做任務，不方便回應他。

想到這，他心底略略有些失落。

「青名道長，這次蘇師姐從思過崖出來，是件皆大歡喜的地方，不知您可願意到青荷峰做客。仙兒可是為您備上了上好的荷葉茶。」

一旁的林仙兒見機邀請到。

她一直覺得，沉暮舟對她是不同的，相比於自己的親傳弟子蘇雲念，沉暮舟對於林仙兒的態度，還要更溫和一些，有的時候，甚至稱得上是縱容，就比如說她在他的面前，自稱的就並不是師侄或者是弟子，而是直接說的名字。

語氣中甚至帶著三分撒嬌似的熟稔。

「既然雲念不在這裡，我就先回去了。」沒有接她的話，沉暮舟自顧自的離去。

林仙兒面上一僵，卻還是保持著得體的表情和姿態，目送著他踏上飛劍離開。

……

沉暮舟回到青名峰的時候，下意識的去了蘇雲念的住處。

他的儲物袋裡，放了不少家居的東西，想著將蘇雲念的房子布置一番。

只是剛剛到那個地方，他就驚喜的發現蘇雲念正在屋前的靈田裡侍弄著幾株野草。

「雲念！」沉暮舟驚喜的喚了一聲，和先前林仙兒喊他的口氣無差。

蘇雲念轉頭，拍了拍手和衣服，應道：「師父。」

沉暮舟走到她的面前，問道：「雲念，你去哪裡了？」

蘇雲念此時在這個地方，按照先前那些弟子的描述，那麼蘇雲念就必定不是去做任務了。

「我有事出去了一趟。」

「你沒有回我的傳訊。」沉暮舟說道。

蘇雲念從儲物袋中將還在閃著光的通訊玉符拿起來，抿了抿唇，很自然很無辜的說道：「忘了。」

她的確是忘了，在十萬大山召喚魔藤的時候，蘇雲念就發現了沉暮舟的傳訊，只是她當時並沒有回復，後來顧著出售野豬皮，更是將這件事情忘在了腦後。

沉暮舟獃獃愣愣的看著蘇雲念將忘了兩個字說的理所當然。

以前的蘇雲念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她就算是把自己的事情忘記了，也不會忘記他的事情，哪怕是記得幫他送禮物給林仙兒。

現在，她怎麼可以理直氣壯的說，她將他的通訊忘了呢！

沉暮舟看著她，眨巴著眼睛，眼淚就掉了下來。

他是不是太笨，將前世那個蘇雲念徹徹底底的搞掉了，再也找不回來。

不然為什麼重生一次，蘇雲念已經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個樣子。

蘇雲念看著沉暮舟就這麼突兀的哭了起來，忍不住用手按了按太陽穴，感到有些頭痛。

上輩子加這輩子，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男人哭。而且還是看著看著她就哭了起來，眼裡儘是些她讀不懂的情緒。

她從來不知道，沉暮舟居然還是一個哭包。

將她從思過崖放出來的時候哭了一次，昨天晚上哭了一次，今天居然又哭！

哭得她心煩意亂的，好像做了很對不起他的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