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冤家與情侶

深夜的西窗大學校園格外寂靜，暗沉的樹影下躲著一對對談情說愛的小情侶們。方珮潔在昏黃的燈光下把啤酒一飲而盡，然後極為不悅地把易拉罐扔進了五米外的垃圾桶里。

「死哪去了？」方珮潔再一次撥通了吳置浩的電話，得到的依舊是一串忙音。「靠！」她狠狠地踢了下路燈的柱子，響聲引起了樹林里的一片騷亂。

「看什麼看？該幹嘛幹嘛！」方珮潔朝樹林里吼了一句，便氣鼓鼓地朝寢室的方向走了回去。威風堂堂，腳下生風。竟把滿樹林的情侶們嚇得不敢出聲。

路過一條小路時，方珮潔突然停住了腳步，凝神盯著在路邊長凳上熟睡的一個男生，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她面朝男生，站正提氣，氣沉丹田，而後穩准狠地一腳把他踹飛，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呦誰啊？敢踹你吳大爺！」男生疼醒過來，坐在地上，怒氣沖沖地朝方珮潔的方向望去。看清眼前的人後，他蹭地從地上彈起，嘻嘻哈哈地走了過去。

「珮潔是你啊。來得好早啊。」

「吳置浩，你讓我大半夜的來找你，你倒是找了個安靜地方睡大覺，你行啊你！」方珮潔冷笑道。

「姑奶奶息怒。誤會誤會，是我把地方說錯了。」吳置浩賠著笑，把方珮潔拉到長凳邊坐下，「給你看個厲害的。」

吳置浩攤開右掌，然後把拇指食指捏在一起，餘下三指攥成拳。他一邊發力，一邊裝模作樣地發出怪調。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方珮潔一拳砸在吳置浩腦袋上：「利索點。」

吳置浩閉上了嘴，緩緩地將拇指與食指分離，似乎有著什麼強大的阻力。整條右臂都因用力而顫抖。

一條細小的青色電光出現在兩指之間，發出了噼啪的響聲，在夜色中興奮地跳躍著。然而只持續了片刻便消失不見。

吳置浩抬起頭，洋洋得意地望向方珮潔，期待著她無比崇拜的表情和欽佩的話語。

然而，方珮潔面無表情，保持沉默。

吳置浩不安地乾笑了兩聲。

「那個……我是不是很厲害？」

方珮潔深吸一口氣：「大半夜的把我約出來，就為了給我看這玩藝兒？」

「我……這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嗎……你看你看，那個靈凡學院的人說的是真的！摸過那個石頭之後真的有了超能力！」吳置浩看著方珮潔的臉色飛快地解釋，冷汗直流。

「你丫就不能明天再說？」方珮潔黑著一張臉。

「行了行了，我錯了。」吳置浩嬉皮笑臉地把胳膊搭在方珮潔肩上，「反正這麼晚你也回不了寢室了，走，和爺出去吃夜宵去。」

方珮潔斜眼瞥了吳置浩一眼：「你請客。」

「必須的。」吳置浩拍拍胸脯，「咱是那種小氣的人嗎？」

「不過都這個點了，大門應該已經鎖了。」

「翻牆啊。」吳置浩拉著方珮潔的手一路奔跑，來到校園邊緣的圍牆下，「經我多日觀察，這是西窗大學防禦最為薄弱的地方。」他鬆開手，助跑兩步，縱身一躍，便爬到了牆頭上。

「喂，你行嗎？」他向下面的方珮潔伸出手，「我幫你？」

「老娘可沒那麼虛。」方珮潔跑跳躍起，攀住了牆頭，雙臂發力，翻了上去。

「厲害啊，不愧是網球女單冠軍，不愧是校籃球隊王牌中鋒的女朋友！」吳置浩一臉驕傲地看著方珮潔。

「你每次不吹一句自己能死啊？」方珮潔白了一眼吳置浩，拉著他跳了下去。

二人沿著公路散步。午夜的道路上只有極少的路人車輛匆匆來往。吳置浩偷偷地看著方珮潔，在夜色和燈光的底色下，她的面龐難得顯得有些溫柔。

「瞎瞅哪呢你？」方珮潔瞪了吳置浩一眼。

「臉……真的！那麼平……我只能看臉啊……」吳置浩一臉認真地回答。

「你再說一遍試試？」方珮潔剛揮起拳頭，就聽到遠方玻璃破碎的聲音。她愣了一下，朝聲音的來源跑去，吳置浩在後面不情願地跟了過去。

騷動的來源是一家大排檔門口，方珮潔撥開圍觀的人群，看到了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男人氣沖沖地拎著半截啤酒瓶指著一個坐在地上的女人。女人的右眼被繃帶纏住，露出的左眼微眯，滿是醉意。

「你在幹什麼？」方珮潔衝上前去，「一大老爺們欺負一姑娘，你臉皮也夠厚的。」

「你誰啊？滾一邊去。」男人揮舞著玻璃瓶。鋒利的斷茬在方珮潔面前晃來晃去。吳置浩打著哈哈走了過去，把方珮潔護在身後。

「哎呀劉叔，息怒息怒。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啊。這是我媳婦，脾氣不太好，您多包涵。」

方珮潔聞言要發火。吳置浩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冷靜。這男人是大排檔的老闆老劉。吳置浩經常來這裡吃飯，也算是與老劉熟識。老劉人心眼不壞，就是摳門了點，不管是多熟的客人，錢一分不少收，概不賒賬。

「這娘們吃了147塊5的肉串和腰子，喝了一箱啤的，末了告訴我沒帶錢。沒錢別吃啊！看那窮樣，幾輩子沒吃飯了？」老劉朝旁邊吐了口唾沫。

「你……」方珮潔剛想罵幾句，便聽到了女人不急不緩的聲音。

「我飯量大啊……只是出門忘帶錢了嘛，我回家拿就好了。」

「放你走，你不回來怎麼辦？」老劉不依不饒。

「劉叔消消氣。」吳置浩拉住老劉的胳膊，「您也不至於把瓶子砸了不是？來來來，把瓶子放下，別傷著人。」

老劉愣了一下：「這瓶子是這娘們砸的，老子好不容易才把這半截從她手裡搶來。你沒看見剛她耍潑那樣，老子就沒見過吃白食還這麼橫的人！」

方珮潔有些訝異地轉頭看著女人，顯然不太相信老劉的話。女人朝她笑了一下，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我歇好了，老胖子，接著打？」

「你！」老劉上前一步，被吳置浩擋住。

「好了好了劉叔，她的錢我付。再給我和我媳婦烤40串羊肉，上兩杯扎啤。」吳置浩掏出錢如數付清，老劉的臉色才好看了些，怒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吳置浩埋怨地看著方珮潔：「你也是，閑事就別管了，弄得我平白多花這麼多錢。」

「我管閑事，關你屁事？」方珮潔扭頭不看吳置浩。

「廢話！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吳置浩坐在凳子上，翹著二郎腿，拍拍桌子，「坐，爺請客。那邊那個誰，你沒事可以走了。」

女人把頭髮撩到耳後，看了看兩人，呲牙笑了：「謝謝這位小哥了。小哥這麼慷慨錢我就不還了。改天再見。」

「什麼改天……」吳置浩話音未落，那女人已沒了蹤影。

「跑得……真快，尼瑪剛才怎麼不跑呢……」吳置浩嘴角抽搐。

突然二人的手機簡訊提醒聲同時響起。他們掏出手機，訊息的內容是一樣的：

本周日上午8：00，西窗大學東門集合。靈凡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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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聊飛早早起床，坐在沙發上發獃。過了一會，她的妹妹聊躍也醒了，跑到洗手間把一堆瓶瓶罐罐都塗抹了一個遍，又用髮膠固定了誇張的殺馬特髮型，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出來。

「聊飛，你起這麼早做什麼？」聊躍從小就不管聊飛叫姐姐，不論父母教訓了多少次就是不改。不過聊飛也從不在意這些。

「你每天上學去還是約會去？」聊飛皺眉，對聊躍的妝容接受無能，「要是被媽看見又要罵你。要是……」

「要是被爸看見又要揍我？聊飛，接受現實吧，爸失蹤那麼多年，你覺得他還活著？」聊躍坐在沙發的另一端，小心地塗著指甲油，「小時候我就覺得你挺討厭的，什麼都會，還那麼喜歡炫耀。不過爸失蹤后我才發現，你變得陰鬱沉悶的樣子更討厭。」

「你再不去上學就要遲到了。」聊飛平靜地回答，「早餐錢在餐桌上。我有事先走了。」

聊飛沉默著走下了樓，楊嘉興還沒有來，她坐在石階上，望著天空，心亂如麻。在她十五歲那年，她毫無徵兆地得了心臟病，並且開始經常夢到相同的場景，每次醒來都心如刀絞。父母帶她四處尋醫，卻收效頗微。後來一天，父親聊勝無說要去拜訪一位名醫，但卻再也沒有回來。

臨行前，聊勝無留給了聊飛四個字。

「收斂鋒芒。」

那時她已經連跳兩級參加高考，考上了全國聞名的西窗大學。在母親的堅持下，一家三口搬到了西窗市生活。聊飛不再像兒時一般事事爭先，每次上課都躲在最後一排的角落，不參加任何社團活動。只有坐在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破解一道道牆時，她的臉上才會露出久違的桀驁的笑。

而偶然間看到這微笑的楊嘉興，就這樣被她吸引，無法自拔。

「小飛。」楊嘉興已經到了。他站到了聊飛面前，伸手把她拉起：「走了。去靈凡學院。」

聊飛微笑，坐上了楊嘉興的車，絕塵而去。

而一直躲在樓后的艾梭看到二人離去，才從角落裡推著車子挪了出來，在樓宇門前站直，緊張地等著聊躍。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他黝黑的臉上也開始隱隱透著緋紅。

「小艾艾~」聊躍看到艾梭，興奮地撲到他的懷裡撒嬌，「你怎麼來啦~人家會害羞啦~」

「我……我帶你上學。」艾梭摟著聊躍，心怦怦直跳。

「好啊好啊~」聊躍跳上自行車後座，「走啦走啦，我們走~」

艾梭激動地跨上自行車，滿臉幸福地載著聊躍離開。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黑煙，而後凝成了數百個人形，其中一個領頭的那個斷了一臂，胸口處一團白光忽明忽暗。仔細辨認去，這群人竟是那天搶奪聽雨石的妖群。

「發現目標。」斷臂的妖猙獰地笑了。

妖群中發出嘶啞的笑聲，飽含著難以掩抑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