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醜聞
雖然已有思想準備,但當真看見和聽見,薰然還是有些不能接受。
春芹怯怯地瞧了薰然一眼,隨即捂住了耳朵。
薰然看著她的樣子,真是又難過又好笑,一時間哭笑不得,只能伸手扯開她捂著耳朵的雙手。
春芹眨眨眼,又不敢出聲,只能硬著頭皮去聽主子的私隱。
「你怎能做出這等糊塗事,你可知道,你任期已滿,政績又只評了個中。此次回京聽職是關鍵。若是這事讓吏部知曉,你就別想再有實職了。」葉慕賢的聲音高亢中夾帶著恨鐵不成鋼的失望,讓薰然聽得雲里霧裡。
吏部?聽職?父親這是在說許娘子?
這男女私會不是該說些情意綿綿的情話嗎?父親這說得是什麼?
「兄長,是我錯,是我糊塗,我也不想這樣,可是……」
聽見這個聲音,薰然猛地睜大眼睛,看著春芹,大概是想從春芹處看到同樣的驚訝。而春芹卻什麼都不明白,只是她已經聽出屋子裡頭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現在是我們葉家最大的希望,你這麼做對得起阿爺、阿娘嗎?」葉慕賢怒氣難消,又吼罵了兩句。
「葉大郎,此事不關四郎的事,一切都是我的錯,只求您幫幫他。」許娘子帶著哭腔的懇求聲傳來,凄婉中帶著甜美,令人心軟。
「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葉慕賢冷冷地瞥了許娘子一眼,沉聲訓斥。
「紅梅,你到外頭去。」葉家四郎葉勉學命令自己的情=人。
許娘子顯然不放心,仍繼續說道:「四郎。不管要我怎樣都成,你可一定要保住仕途,保住前程。」
「夠了夠了,你出去,我和兄長自會商議。」葉勉學不耐地趕許娘子出去。
屋內沉寂了一會。估計許娘子去了外屋。
「唉……」許娘子出去后,薰然聽見了父親沉沉的嘆息。
「兄長……」葉勉學無比悔恨。
「季勤,四弟妹知道這事嗎?」葉慕賢問道。
葉勉學回道:「不,不,不能讓她知道。兄長,你是知道雅心的脾性。她若是知道,定會想不開的。」
「你現在知道顧及雅心了?你與這個女人私會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雅心和兩個孩子?」葉慕賢拍著几案質問。
裡頭傳來了葉勉學悔恨的哭聲。
「直到這個時候,你還騙著雅心,騙著家裡人,說有官事。要晚幾天回來,其實是來這廝混。」葉慕賢氣呼呼地說道,「若不是我為你聽職之事尋了吏部張公,還不知道你竟然養著外室。你可知道已有人拿這事去吏部告你,就等著這事查實了,讓你無法再任實職,好填補你的空位。你自己說,現在該如何處置?」
葉勉學只是低聲的啜泣。什麼話都沒說。
屋子裡又是一陣沉默。
而外頭的薰然反倒是激動萬分,就像是一下子摔倒谷底,卻發現。下面是一塊軟墊,掉下去后竟然安然無恙,那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讓她百感交集。
當所有的希望都破滅時,最後一抹光亮竟然照在了自己身上,薰然感到了絕處逢生的歡暢淋漓。
然,四叔一直都是他最敬重的人。前世,她嫌棄自己的父親。看不起父親,卻不想這一世。終於知道,最齷蹉的人竟是她極為尊敬的人。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是薰然以前的想法,現在她才知道自己錯了。
下品還是上品不在於是不是為官,是不是入仕,更不在於讀了多少書。
春芹看著薰然的臉色紅白交替,不斷變化,最後終於恢復常態,這才鬆了口氣。
她雖然沒見過葉勉學,也沒聽過葉勉學的聲音,但剛剛她也聽明白了,許娘子是四郎的外室,而不是薰然父親大郎的,如此,薰然的心裡自然會好過起來。
看著薰然逐漸冷靜下來,春芹知道,接下去的事娘子會拿主意,她不用操心了。
「季勤,此事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只有兩條路可選,一條你儘快將外面那個女人抬進府,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如此雖仍會被人說三道四,但卻算不上德行有虧;一條,你將人送走,從此以後再不相見。你選吧。」葉慕賢見葉勉學低著頭,半天不語,便替他拿了主意。
「兄長!」葉勉學發出痛苦的一聲呼喊。
「別叫我,叫我也沒用,這路你得自己選,再要麼,你從此以後就呆在葉家,別想著再為官了。」葉慕賢放出了狠話。
「兄長,你知道,雅心是不會答應的。」葉勉學似乎很害怕自己的妻子,要他選第一條路,他沒這個膽子。
「你不能好好和她說嗎?雅心也不是不講理的,這事都到這份上了,她總會顧及你們夫妻情義,為你的前程著想。」葉慕賢道。
葉勉學道:「我太了解雅心了,她要是知道了,別說為官了,怕是我們都活不成。」
葉慕賢皺皺眉,不懂葉勉學的意思。
「她會殺了我,然後自殺。」葉勉學跪爬到兄長跟前,趴在葉慕賢腿上哭求:「兄長,求求您,求求您,可不能告訴雅心。」
「那就送走。」葉慕賢不耐地吼道。
隨著話音落下,薰然聽見了女人的哭泣聲,看來是許娘子聽見葉勉學未選第一條路所發出的絕望哭聲。
薰然也不知道該同情她好,還是厭惡她好。
「兄長,我,我……紅梅一個人,她要是離開這裡該怎麼活啊。」葉勉學似乎也不同意這條路,「再說,即便送走了,那些想要我好看的人也仍會找到蛛絲馬跡。屆時還不是一樣?」
薰然不禁在心裡冷笑:都這個時候了,四叔竟然還捨不得做這露水鴛鴦,若是不捨得,為何不幹脆選第一條,對。他說,擔心四嬸,既然怕這怕那,當初就別犯下這事。四叔這人太沒擔當。
對葉勉學的崇敬之情因為他接二連三的差勁表現慢慢消失殆盡。
「那你說,該怎麼辦?你準備放棄仕途,回家經商?」葉慕賢太了解這個弟弟了。他一心向學,一心想要為官,自然是不會放棄的。
「不,不,兄長。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有今日,我怎麼能放棄。」葉勉學果然不同意。
「那你說怎麼辦?」葉慕賢不耐道。
葉勉學的難下決定,讓薰然都覺得不耐,她真得沒想到四叔會是這樣的人。
「兄長,還有一個法子……」葉勉學忽然說道。
「什麼法子?」葉慕賢問道。
葉勉學有些說不出口,扭捏了半日,終於吞吞吐吐說道:「那就是……兄長……你替我扛下!」
「什麼!」葉慕賢一聲驚呼,薰然心中也是一聲驚呼。
無法相信。道貌岸然的四叔竟然會提出這樣無恥的要求。
薰然心裡是又恨又氣又難過,細長的手指慢慢屈起,握成了拳。
「你這個混賬東西。竟然說得出口。」葉慕賢氣極反笑,「你真是我的好弟弟呀。」
葉勉學見事情反正已經說開了,也就豁出去了,「兄長,您反正已休致在家,不會回朝為官。大嫂又一直未能生有子嗣。您納妾是名正言順,而且。只要您收了紅梅,外面的謠言便不攻自破了。吏部那邊也就有了最有力的解釋。」
葉勉學說得順溜。薰然卻聽得七竅生煙,這就是讀書人說出的話,這就是她以前最崇拜的四叔說的話,如此恬不知恥,營營苟苟。
然氣憤之餘,薰然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若是許娘子與父親並無關係,那前世那件事是如何發生的?難道是……四叔?
薰然頓覺一陣寒冰從頭冰到了腳,讓她動彈不得。查了那麼久,害死父親的終歸還是葉家人嗎?
「住口!你給我住口!」葉慕賢的嗓子有些嘶啞,那發自心底的憤怒讓薰然心疼和愧疚。
剛剛,她還那樣懷疑父親,還自以為是地以為她所猜想的便是真相。
現在知道了真正的真相,薰然才知道自己是有多麼愚蠢。
父親,依然是那個愛妻愛女的好父親。
眼裡的淚珠滑落,只是不再是傷心的淚水,而是欣喜的淚花。
葉勉學被罵后,不敢再吭聲,屋子裡瞬間又沒了動靜。
忽然,薰然聽見輕巧的腳步聲,緊接著,傳來紅梅的哭求:「大郎,紅梅求大郎成全。紅梅發誓,抬進門后第二日便上山絞了頭髮當姑子去,絕不影響大郎和大夫人。」
薰然目光黯然。之前,她來時,沒有看見葉勉學,父親來時,也沒有看見葉勉學,這說明,葉勉學一早就在這屋裡呆著,所以,他和許紅梅其實已經商議好了要父親背下這個黑鍋。
如此,四叔已經知道自己來過了吧。薰然深吸口氣。
許娘子是個有情有義的,可惜卻沒能看透四叔是個怎樣的人,事到如今,還一心想著為他脫身。
「兄長!求您救弟弟這一次吧。」葉勉學哭喊。
葉慕賢似乎什麼都沒說。薰然好一會兒沒聽見他說話。
正在猜測父親的想法時,忽然,薰然聽見砰的一聲響,像是極重的關門聲。
「大郎走了。」紅梅乏力的聲音告訴了薰然父親的動向。
父親走了。
薰然咬了咬唇,父親在最後並沒有再次斷然拒絕,難道父親心軟了?
這個想法,讓薰然一驚。
前世這一幕也一定發生過,只是自己沒見到,也沒有人知道。
葉勉學和許紅梅的哭求難道最終讓父親心軟答應?又或者,父親一直未答應,四叔和許紅梅便用了下三濫的手段想逼父親答應,卻害死了父親?
各種可能在薰然腦海中閃現,這一次的七里庄之行,收穫頗豐,只是,一切尚未完全明朗。
忽然,薰然想到一計。
這一世,她,要保護父親。
歷史絕不會重演。
薰然的粉拳握得更緊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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