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隻是葯人(6000+)
「都說夜家男兒痴情,你就不怕夜嵐笙會隨你而去?」
她竟然嚶嚀了一聲!
該死的,那人對你而言,真的就這麼重要?分明你與他相處的時間還沒有與我來得多啊。
他拂落了一地的瓶瓶罐罐,在衛護法驚訝的目光中揮袖離開,不想再看她一眼窠。
——尊主,你喜歡邵輕。
喜歡?
邵輕那些私底下調皮的小動作和故作無辜的臉浮現在腦海中……
一次次的包庇她容忍她,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她那所謂的價值?
薄魘翻了個身,扯過蠶絲薄被將頭蒙了起來。
「尊主,執事大人當真往時敬閣的方向去了。」
薄魘沒有應聲,衛護法自討無趣的摸了摸鼻子,退出了書房。
踏出房門之前,衛護法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薄魘,小聲的嘀咕道:「怎的聽說邵輕要受罰就這麼著急,到了薄姬大人這兒,就不聞不問了?」
「你這個笨蛋,說你遲鈍還真是遲鈍。」不知何時出現在衛護法身後的桑二拍了一下衛護法的肩膀,兩人一同走下石階,離房門有了些距離,不遠不近。
「你什麼意思?」
桑二翻了翻白眼,娃娃臉上擺著一副嫌棄到不行的表情,「說你是塊木頭還真的是塊木頭,你跟在尊主身邊這麼久了難道就看不出來?」
「說人話。」
「尊主喜歡邵輕啊。」
「什麼?!」
屋內,榻上的人身子微微的蹙起眉頭,轉過身來,極其不悅的瞪了那房門一眼,又合上眼睛繼續睡。
這兩個臭小子,真煩。
「叮鈴——」
手腕上的縛魂鈴不安的抖動了一下,薄魘倏地睜開了眼睛,眼中有凌厲的光芒劃過。
**
魏月零用衣擺兜著一兜的果子帶著血劍回到洞穴中,邵輕依舊躺在原來的地方,沒有醒來的跡象。魏月零見此不免有些憂心,「本宮費了這麼多靈力去救,該不會是做了無用功吧?」
「救不活就算了吧。」血劍一派悠然道,「反正就算救活了她也沒有多少時間的壽命了。」
「怎麼說?」魏月零抓了個果子咬了一口。
「她當年被扔進鑄劍池,雖有靈力護體,但真正的原因卻是因為我俯身子在她的體內,選了她當宿主,她才能夠安然無恙的活了下來。可是一旦成為劍的宿主,那就代表著命不久矣了。」
魏月零將果核丟掉,就著邵輕的衣服擦了擦手,道:「既然如此,那本宮就不白費力氣了,反正早死晚死都一樣。」
聞言,血劍連忙飛到魏月零面前,狗腿道:「這外頭的月色似乎很不錯,我們再出去轉兩圈可好?」
魏月零高傲的昂著腦袋挺著小胸脯,鄙夷道:「瞧你這德性,真是討人嫌。」
血劍被一個小奶娃鄙視了,覺得面子有點兒掛不住,當即反駁道:「這不是沒逛過嘛。」
「好了,看在你誠心誠意的份上,本宮允了。」魏月零一把抓過血劍,就朝洞穴口走去,一人一劍誰都沒有留意到,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邵輕,突然睜開了眼睛,然只是一瞬,便又合上,好像從未有過任何動靜一般。
「砰——」
洞口忽的被人從外面破開,結界碎裂消散,石頭灰塵肆意橫飛。
魏月零眸光一冷,迅速倒退了數十步,滿臉警惕的看著那煙塵滾滾的洞口。
灰白色的煙塵中,一抹偉岸的身影緩步靠近。
血劍抖了抖,立即化作煙霧飄回了邵輕的體內。魏月零見此暗罵了一聲,警惕的盯著那個走進來的人。
那人看到魏月零時,先是微微的蹙起了眉頭,隨後冷聲問道:「魏月零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來這裡做什麼?」魏月零不答反問,整張小臉揪在一起,顯然很不待見眼前的這個人。
那人沒有再理會魏月零,視線環視洞內一圈后,最後停留在那平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甚是,眸光輕輕的顫動了一下,抬步走了過去。
「薄魘,你想做什麼?」魏月零身形微閃,擋在了邵輕面前,仰頭瞪著薄魘,那憤怒的目光幾乎可以噴出火來。
薄魘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淡漠的目光落在魏月零小小的身子上,映入眼底的明明的是個可愛的小奶娃,只是卻莫名的讓他討厭的不行。果然,和夜家的男人一樣惹人討厭。
「邵輕怎麼了?」
魏月零面上浮現出和外表不相符的譏笑,「怎麼,你也喜歡她?不過很可惜,她快死了。」
薄魘面上驟變,繞過魏月零來到邵輕身邊,蹲了下來,抓起她的手腕探上她的脈搏。
沒有料到薄魘會突然來這麼一招,魏月零一時不查,等反應過來時就看見薄魘已經在邵輕身邊了,魏月零不由得有些懊惱,出言刺激他:「你別白費心機了,這女人被我們家小嵐笙定下了,就算是快死了,也沒你的份兒。」
「……」薄魘扭頭看了魏月零一眼,眉頭蹙得更緊了。這死小孩,一點兒都不可愛。
「喂,你要帶她去哪裡?」看著薄魘當自己沒在似的將邵輕抱了起來,魏月零覺得自尊受損,立即炸毛,邁著小短腿跑到洞口處,不讓薄魘出去。
「讓開。」薄魘冷喝,顯然對著小奶娃沒有了耐心。
偏生魏月零就是個硬脖子喜歡跟人對著乾的傲嬌小孩,當即脖子一仰,哼道:「本宮就不讓,不服氣來打本宮呀。」
「……」薄魘眉頭蹙成了一個川字,居高臨下的對上魏月零毫不畏懼的雙目,突然覺得有些頭疼。別說他受著傷,即便是安然無恙的時候,也不見得一時之間就能拿下這個小屁孩。魏月零個兒雖小,實際年齡卻比他大了不少,靈力和內力都比他深厚,委實讓他頭疼。
只是懷中的邵輕已經不能再等了,他必須抓緊時間將她帶回去,不然她真的會死。想了想,薄魘語氣突然變得輕柔,「你不是說她快死了?」
魏月零不知薄魘又想耍什麼花招,眼底的警惕沒有褪去,「嗯,是快死了,不過這與你要帶她走有何關係?」
「九州大陸信奉人死後入土為安,邵輕是本尊的屬下,深得本尊的心,本尊帶她回去給她建一座墳地長眠,總比橫屍荒野好。」
魏月零皺起精緻的小眉頭,想了想,反駁道:「她也是不夜城的人,本宮也可以帶她回去給她建一座墓地。嗯,可以建在邵家舊墓地里。」
「你確定你將她帶回去到不夜城,她的屍體不會發臭?」薄魘冷笑,「廢話少說,你若是擔心本尊會撕下將她鞭屍,便儘管跟著本尊過來,親自監督。」
魏月零眼珠輕轉,點了點頭,道:「也好,那本宮便隨你走,順便看看到底是你們龍門好看,還是我不夜城的城主府好看。」
末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嘀咕了一句:「反正本宮也不怕你耍花招,要是本宮少了一條頭髮,本宮的姐姐一定會炸平你龍門的……」
薄魘額頭青筋跳了跳,忍著將魏月零丟出去的衝動,抱著邵輕走了出去。魏月零哼了聲,跟了上去。
時敬閣大門前,受完刑的薄姬正由被人婢女攙扶著往自己院落的方向走去。薄姬幾乎將整個身子依靠在了婢女的身上,滿頭的髮絲凌亂,身上的衣裙殘破,渾身的血跡,看起來狼狽不堪。
「大人,你再堅持一下,芬兒已經請陳老到院子里等著了。」
龍門有規定,在時敬閣受完刑的門人,一定要回到自己的住處后才可以叫大夫來看。
薄姬虛弱的抬起頭來,略微渙散的目光在看到某處后,瞬間凝聚起來,雙目瞪大,瞳孔微縮。燕兒見薄姬突然就不動了,似察覺到了什麼,順著薄姬的視線望了過去,心底微驚。
不遠處,身上僅穿著白色裡衣的的薄魘懷中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腳步急促的往寢殿的方向走去,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奶娃,遠遠看起來,倒像是……燕兒不敢再想下去,下意識側頭看了眼自己的主子,果然看見她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那眼底的陰狠之色連她都害怕。
「大人,尊主他只是……」燕兒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說到了這裡就沒了下文。
薄姬突然咳了一聲,吐出一絲鮮血,收回視線,淡聲道:「先回去吧。」
他懷中的人,她一眼便能認出,是邵輕無疑。相比之下,她才更是發覺了自己可笑。同樣是受傷,他卻緊張的將她擁在懷中,而對她就不聞不問。她陪了他十多年,竟然抵不過那個人的三年時間,真是諷刺。
燕兒攙扶著薄姬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卻發現只有芬兒一人紅著眼眶著急的站在屋子門口,身後空無一人。
「芬兒,陳老呢?」
芬兒低垂著頭,不敢看薄姬,小聲道:「方才尊主命人過來,將陳老喚了過去……」
「砰——」
芬兒和燕兒同時大驚,燕兒趕緊將薄姬的手握了起來,一邊拿出手帕替薄姬擦掉唇邊的鮮血,眼眶紅紅的,「大人,你還受著傷呢,燕兒求您好好愛惜自己。」
「呵,」薄姬笑出了眼淚,她這些年對他掏心掏肺,沒想到卻淪落到今日這般,說到底她在他心中半點兒位置都沒有啊。若硬要說有,想來也只有「葯人」這一個作用了吧。
龍門的人都以為老尊主因感念她「父親」的救命之恩,所以將她收作了義女,可事實的真相卻是薄魘生來就體內帶著不知名的異毒,老尊主怕他活不長,於是讓她做了葯女。而薄魘之所以會碰她,只是因為要解毒而已。如今薄魘體內毒素所剩無幾,只需用內功多逼幾次就能清出,所以不需要她了。
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狠心罰她,狠心不顧她的感受毫無顧忌的冷落她吧。什麼去京淮府尋一座孤墳,那只是他生了疑心,想要確認蕭輕悅到底有沒有死罷了。
薄魘不識蕭輕悅真容,她可是見過的,當年薄魘將邵輕救下的時候,她便認出了邵輕的身份,好幾次想對她下手卻因尋不到機會而又顧忌著薄魘所以一拖再拖。看來,日後是不能在心慈手軟的了。薄姬眼底冷光驟現,刺骨的恨意從唇齒間蹦出:「薄魘,既然你不仁,別怪我不義!芬兒,你去長老閣替我將二長老喚過來,就說有要事商議。」
**
衛護法幾乎是拎著陳老前往薄魘的寢殿的。陳老作勢要下跪,薄魘攔住他,不耐煩道:「廢話少說,過去替她看看,還有沒有得救。」
陳老愣了愣,探頭一看,那榻上的人不是邵輕又是誰。心底恍然明白了什麼,陳老抹了一把汗,忍不住看了薄魘一眼。這尊主竟然命人將他從執事大人的院子里拉出來,這還真是……不給執事大人的面子啊。
看著陳老檢查了半天,依舊沒得出個結果,薄魘面色一沉,連帶著語氣也不太好:「她到底有沒有的救?」
陳老的手一抖,隨後嘆了一口氣,道:「邵輕先是受了鞭刑,只是簡單的處理了傷口后又再次受刑……」
「說重點!」薄魘火大的打斷陳老的話。平時他是對這幾個人太好了是吧,關鍵時候怎麼廢話一筐接著一筐的。
陳老面皮抽搐了一下,手移到邵輕的肩頭處,指了指,示意薄魘自己看,「有救,只是……」
得知能救,薄魘鬆了一口氣,還沒有動作,一道小小的身影比他更快,一閃身就擠到了邵輕身邊,硬生生的將陳老給擠開,伸出胖手拉開邵輕的衣服一看,瞪大而來眼睛,驚呼道:「這是誰弄的?」
薄魘額頭青筋跳了跳:「……」
「不過這烙刑實在是太對本宮的的胃口了!」
薄魘:「……衛四,替本尊將他丟出去!」
衛護法:「……」尊主你確定這麼做最後被丟的不是屬下嗎?
薄魘走了過去,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了。邵輕肩膀下延至鎖骨處,被人用烙鐵燙的血肉模糊,那鮮血已經凝固,上面可以清晰的看見被燙焦的肉沾粘著。
想了想,陳老決定先告知薄魘,於是便道:「尊主,要救邵輕,只有用那藏寶閣里供奉的還魂丹。」
薄魘愣了愣,扭頭看著邵輕,沒有說話。
陳老讓衛護法去喚了自己一個葯童過來,讓她替邵輕上藥,便隨著薄魘等人出去了。
「你拉著本宮做什麼,快給本宮鬆手!」魏月零還想留在屋子裡,被薄魘陰沉著臉拎起領子,就提了出去。
葯童解開邵輕的衣服時愣了愣,不過很快就淡定了下來,著手替邵輕上藥。
這裡,是哪裡……
榻上的邵輕坐了起來,看見身邊的葯童時愣了愣,隨後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竟然是她自己!
邵輕看著自己透明的手,似乎明白了什麼,爬起身來,跳下了床榻四處打量了一番,方才發現這裡原來是薄魘的房間。
「吱呀——」
門被人輕輕的推開,一顆小腦袋探頭進來看了看,擠了進來,沒忘關上房門才沖著床榻的方向跑去。
葯童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只見眼前白影晃過,後腦勺一陣鈍痛傳來,眼前一黑暈倒了過去。
魏月零一腳將葯童踹開,隨後饒有興緻的看著身旁站著的那抹靈魂,問道:「這就是你的真容?」
邵輕撫上自己的臉,指尖下一片平整,沒有了那凹凹凸凸的觸感。很快便又放下手來,蹲下身子捏了捏魏月零精緻漂亮的小臉,笑道:「真是個漂亮的小奶娃。」
「你才漂亮,你全家都漂亮!」魏月零拍開邵輕的手,「說吧,你讓本宮將你魂魄弄出來做什麼?」
「自然是打算自己救自己,你當真以為薄魘捨得將還魂丹給我不成?」邵輕譏笑道。剛剛被薄魘放到床榻上時她便醒了,將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那還魂丹可起死回生,天下僅有四顆,如此珍貴的東西,薄魘豈會用來救她?
「自己救自己?」魏月零覺得有些新奇,「這想法不錯,不過怎麼救?」
「我需要你的幫助。」邵輕真誠的看著魏月零,對於這個一見面就出手相助的小奶娃,不管他是出於什麼目的,這份恩情,她會記住的。
「然後?」
「然後給我一把匕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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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浪潮翻湧,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岸邊。
林瀟瀟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看著無邊無際的大海,心底生出了一絲莫名的感覺,好像心一下子就變得空蕩蕩的。她得知邵輕受刑趕到時,邵輕已經被衛護法送回了院子,她不好跟著,只好等在暗處,等薄魘走後再進去,沒想到卻沒有看到邵輕的人。
她偽裝成婢女,在龍門不停的尋找,不經意聽到了龍門長老閣的人說邵輕逃跑的消息,她心中大驚的同時,暗地裡跟著那些人出來找,一直道現在,都一無所獲。
「咳,咳。」
一抹身影從海里爬了上岸,跌倒在岸邊不停的咳嗽著。不一會,那咳嗽聲停止,遠遠看去,只見那人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林瀟瀟遲疑了一下,走了過去。那人渾身都濕透了,凌亂的髮絲幾乎蓋住了半張臉,聽氣息有些弱,似是體力透支了。
「喂,你還活著嗎?」林瀟瀟怕有詐,不敢靠的太近。
那人一動不動,林瀟瀟又看了半響,想了想還是緩緩的走到了他的身邊,蹲下身子,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哪知那人突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眸迸出的冷冽光芒下了林瀟瀟一跳,跌坐在地,迅速的往後倒退了幾步,一臉警惕的盯著他。
那人撐著地面坐起身來,剝開臉上濕黏黏的頭髮,轉頭看向林瀟瀟。銀白色的月光恰好照落在他的臉上,顯露著那鬼斧神工的輪廓,精緻完美的五官。
林瀟瀟眼底浮現滿滿的驚艷之色,隨後意識到現在自己這姿勢有些奇怪,尷尬的撇過頭去,兩頰不由得浮上了兩抹紅暈,「那個,你沒事吧?」
男子緩緩的站起身來,目光清冷,面上沒有一絲情緒,溫潤卻淡漠疏離的聲音傳入林瀟瀟的耳中:「帶本座去見邵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