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王小玉這些天過的可不怎麼好。

姚慕堇交代要將周雯蘭像皇太后那般伺候起來,這話聽著像是玩笑。但周雯蘭卻真的擺出了皇太后的姿態，連喝口水都必須王小玉畢恭畢敬地送到手邊。

「這是把我當宮女了嗎！」王小玉沖鍾淼抱怨。

「我媽是在鬧脾氣,你忍忍就好。她沒壞心的！」鍾淼使勁兒安撫,朝王小玉擠眉弄眼，「正好乘機拉近你們彼此的感情，說不定她老人家就被你的善良溫柔可愛天真……（此處省略褒義詞三百個）給感動了呢？你看,我的石膏都拆了,試鏡的通知也下了,快啦！你就忍忍，好不好？」鍾淼甩著王小玉的胳膊,討好地笑了又笑。

廣茂已經正式發出了電影的試鏡通知,據說來「面試」的演員不少,其中更不乏大牌影星。可是,能夠擔綱「皇太后」一角的,據說姚慕堇只安排了周雯蘭一人。鍾淼不明白,這到底是姚慕堇送給她的厚禮，還是姚慕堇故意給她找的麻煩。

周雯蘭的身體狀況倒是越來越好，指揮王小玉也是越來越自然,舉手投足之間確實很有幾分「太后」的意思,把王小玉折磨得死去活來。鍾淼看在眼裡，疼在心頭——她的王小玉被使喚的像個小陀螺！

幸好，試鏡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李小婉接到試鏡通知的方式非常特別，來自於姚慕堇的口述。

「親愛的，好好表現哦！」姚慕堇拋了個媚眼，伏在李小婉的肩上，一點正經都沒有，「明天下午三點，我派車來接你過去。這是你的特權，我給你的特權。」

「我搭出租就行。」李小婉沒好氣地說，心裡說不出個滋味。她不是個會演戲的人，特別是在跟姚慕堇親密地接觸了之後，李小婉甚至懷疑自己當初這個決定根本就是給自己下套！

姚慕堇像是聽不見李小婉的拒絕，依舊笑得滿面春風。她的心情非常好，比任何時候都好。李小婉嘴裡說不要，通常心裡並不那麼想。就像李小婉堅決不同意「同居」，而她還是更加堅決地搬了進來。

與李小婉這樣的女人，原本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說。

「路璃會去嗎？」李小婉沉默了會兒，扭頭問姚慕堇：「她的機會大不大？」

姚慕堇收斂了笑容，饒有興趣地打量李小婉。她看不到李小婉眼裡有何特別的光芒，但路璃這個名字從李小婉的嘴裡說出來，還是叫她生出了一絲不悅。當然，李小婉在她的懷抱里，這一點是最重要的。在短暫的不悅后，姚慕堇輕輕笑道：「你挺關心她！」

「你吃醋？」李小婉不答反問。

「我不愛吃酸的，」姚慕堇挑眉，說得雲淡風輕，「你和王小玉還真是朋友，都喜歡問無聊的話。」

「你沒有吃醋，」李小婉故意將尾音拉的很長，似有些失望地說，「看來是我想多了，你倒是很大度，那我也就不用擔心了。路璃她……」她少有地笑著說路璃的名字，眼見姚慕堇的眉角微微蹙起，像是捉弄般繼續念叨：「路璃其實很優秀，外表和實力都不錯。你這樣大度，一定會公私分明吧？」

姚慕堇不自然地輕咳兩聲，不自然地掖好耳側的長發。

「你不是跟我說過，你是個特別公私分明的人嗎？」李小婉將「特別」兩個字咬合地很重，很有些挑釁的意思。從來都是姚慕堇逗弄她，這一回，她倒想來逗逗姚慕堇。

不會吃醋的情人不是好情人。

也不知是那部電影里的說法，李小婉記得很清楚。

「你這是在報復我嗎？」姚慕堇隔了半晌，端詳著李小婉漂亮的眼眸，放柔了聲音：「報復我可沒有什麼好處，你該討好我才對。留住我對你的在意，才是你最應該做的。」她說的振振有詞，說完卻挪開了視線，不再去注目李小婉的眼睛，最怕是那目光里寫出別樣的情緒。

李小婉不答話，姚慕堇的側臉很精緻，她看在眼裡。在不對視的時間裡，她凝視著姚慕堇的側面，聽姚慕堇短促的呼吸，回想姚慕堇堂而皇之的瘋話。這樣的一個人，到底經歷了什麼走進了她的生活。李小婉只覺得心裡有股暖意，莫名地想要更多地了解眼前的人。

「別給我特權，我怕記者亂寫。」李小婉說。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姚慕堇依然偏著頭，語氣是堅定的。

「給你惹麻煩，估計就留不住你了。」李小婉笑道，像是在開玩笑。

姚慕堇心思一動，忽然有些不認識李小婉了。她習慣了李小婉的口是心非，即便這句話是個玩笑，還是過分的甜蜜了。李小婉才不會說什麼蜜語甜言，李小婉是個矜持到過分的傻女人。

「盯著我做什麼？我的臉上有字嗎？」李小婉瞪了眼姚慕堇，沒好氣地說。她才剛剛有覺悟地要與姚慕堇拉近些距離，就被姚慕堇錯愕的眼神看得羞惱，索性恢復了冷淡的語氣和冷淡的表情，連笑都不笑了。

「我們確實應該好好談個戀愛。」姚慕堇良久得出了這麼個結論。從溫柔到冷淡不過是一個瞬間而已，李小婉真是個變化莫測的女人。姚慕堇搖搖頭，自嘲地笑道：「談個戀愛，讓我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什麼樣子才是你的真相。」

李小婉冷著臉，頗為不滿：「我又不是妖怪，有什麼真相假象！」

姚慕堇攬著李小婉的腰，少有的安靜著不去反駁，唯有笑容留在唇角。

另一邊，接到試鏡通知的是單蔚然。

王秘書在電話里複述了姚慕堇的話和姚慕堇的語氣，簡而言之，只有八個字：競爭激烈，祝你好運。

這是姚慕堇一貫的做派，單蔚然並不意外。讓她意外的是，這個電話居然不是姚慕堇本人給她打來的。她與姚慕堇的關係，說近不近，說遠可一點也不遠。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上，她與她都應該是熟稔的。就像幾天前，姚慕堇就主動給她打了電話。而短暫的幾天後，事情似乎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我想你應該在家裡。」單蔚然站在路璃的家門口，對門裡有些詫異的路璃說：「本想給你打電話的，想想還是先過來了。你休息的好些了嗎？」

「好多了。」路璃給單蔚然讓了條路，淡淡地說。她的氣色並不好，有些蒼白。

單蔚然也沒有多問，就隨意地說了些試鏡的事。她說著話，看路璃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由地皺了眉頭：「你在聽我說話嗎？」

路璃恍惚著點頭，目光觸到單蔚然，又猛地搖了搖頭，輕聲道：「抱歉……」

「抱歉什麼呢，路璃？」單蔚然嘆了口氣，倒不曉得要怎麼將問題問下去了。路璃的蒼白和羸弱讓她不忍心繼續審問些什麼，但就是路璃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又更叫她煩躁不安。

一個不正常的姚慕堇，加一個不正常的路璃。

或許這個等式的兩邊都應該加上一個不正常的李小婉！

單蔚然是這樣解讀這些個不正常的。

「試鏡我會儘力，不過，我對自己沒有什麼信心。」路璃的聲音依舊很低，語氣也很低，說完面上露出了一種慘淡的笑容。她笑著，聲音也彷彿是笑的，只是笑著說出來的話卻絲毫沒有幽默。

單蔚然扶了扶眼鏡，扭頭望著窗外的風景，慢慢地說：「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在一起嗎？原本我自己是知道的，可是看你現在的樣子，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了。你不是我認識的路璃。我認識的路璃，不會這樣跟我說話。我寧願你在心裡藏著某個人，深藏就好。你叫我發現了，我眼裡就容不得你心頭的沙子。這樣對你，對我，都不好。」她說得極其慢，像是思索要如何用最合適的辭彙表示出最精確的意思。而其中的意思，她想路璃是明白的。

「你是在說，要和我分開嗎？」路璃隔了很久，問道。

「路璃，你的心裡到底是想要些什麼？」單蔚然反問道。

路璃再次沉默了。她沉默地注視著自己的手心，注視著某個虛無縹緲的方向。在那個方向延伸的地方，大約既沒有李小婉，也沒有單蔚然。她突然意識到，在李小婉和單蔚然的選擇題里，她已經失去了選擇的資格。又或者，她早就選過了。

「等你想好我們再談吧！」單蔚然失去了耐性，起身要往外走。

「你愛我嗎？」路璃突然也站起來，猛地捉住了單蔚然的手，重重地捏緊了，提高了音量又問了一道：「你愛我嗎？」她問這話的時候，目光灼灼地凝視著面前的人，許多複雜的情緒都集中在了這一眼的相逢里。

在不久之前的某個傍晚，這句話是單蔚然問過路璃的。

「你愛我嗎？你可以愛我，而我可以給你更多。」單蔚然除下眼鏡，一雙眸子彷彿鍍上了夕陽餘暉。她問的直接，不等路璃回答就踮起腳尖將吻印在了路璃的臉頰上。

這一回，迷惑的人換做了單蔚然。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不愛你。」她對路璃說，伸手拿掉了眼鏡。

傍晚的餘暉再次降臨，灑在那雙狹長的眼眸上，依然是迷人的。